吉奇小说>其它小说>我在逃生游戏当bug>第53章 【十三】

  灵湘城下着雨,淅淅沥沥的。

  渝渊和言晋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路走到了春合楼。

  他站在门口,就看着里边儿,里边儿的宾客来来回回,老鸨大声招呼着他们。

  “我就是在这儿,”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被我娘丢出来的,她当着春合楼所有姑娘的面走出来,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春合楼是整个东唐最大,经营的最好的妓院,里边儿的姑娘都是一顶一的好看,卖艺的卖身的卖艺卖身的都有。

  他娘,是春合楼的花魁,那时候受欢迎,很多达官贵人都想跟他娘一度春宵。

  但花魁眼光高,很多人都没能如愿以偿他就出生了。

  “我娘没喝避子汤药,”渝渊偏头看着言晋笑了笑,“因为她想攀上相府的高枝,想把我生下来,她就可以在相府有名分,想的倒是挺好。”

  “然后呢?”

  “然后,我还没足月,我爹就知道了我娘怀孕的事,但那时候流掉的话风险太大,我娘不想死,可我爹不认我,我娘就迫不得已把我生下来,当然要选择丢掉,她不掐死我是背不住心中的负罪感,所以就选择让我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就是把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丢进狼窝里,如果母狼的孩子没有丢的话,渝渊一出生就会死在东唐。

  也不会有现在在地府屡创神话的渝三爷。

  渝渊和言晋只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春合楼里就走出来一个怀里抱着随便用脏旧衣物裹着的婴儿,她匆匆离开春合楼,朝着春合楼靠的近的鹤山后山走去。

  鹤山是出了名的狼窝聚集地。

  渝渊和言晋跟了上去,这个女人和那些NPC不一样,她虽然是虚拟的,但她看不见渝渊和言晋,只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做事。

  也就是曾经做过的事情,一件不落,全部重复。

  言晋看见她把自己怀里的婴儿丢到了狼还没回来的窝中,任凭婴儿如何哭闹,她都离开地很彻底,连头都没有回过。

  言晋胸口闷的难受,他从来没有想过渝渊的人生是从鹤山开始的。

  没过一会,狼就回来了,是一只丢了孩子的母狼,她看到自己窝里的婴儿,眼里出现了一种“母亲的慈爱”目光。

  她舔舐婴儿身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把稻草咬到婴儿身上,靠在婴儿旁边给他取暖。

  画面场景一晃而过,婴儿已经到了可以咿咿呀呀吃生肉的年纪了,母狼每天都会给小渝渊抓很多兔子回来。

  狼不会做熟肉,所以小渝渊只能吃生肉。

  他是被母狼养大的,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他和鹤山所有的狼群都交好。

  没有狼因为他是人类就排斥他,或许是因为他可怜,又或许是因为小渝渊实在是太爱笑了。

  没有谁能够排斥那样干净的笑容。

  母狼死了,狼群迁移了,期间有狼想带着小渝渊一起走,可是小渝渊只是冲他们摆了摆手,和他们告了别,就一个人来到了灵湘城的街巷里。

  他在这里当乞丐,他在这里和猫狗抢吃的,或许是因为被狼养大,狗抢不过他,他偶尔也会和手下败狗抢一个狗窝睡,又或许和那些狗一起睡。

  冬天的时候,他还可以抱着狗取暖。

  他每天蹲在客栈门口,每天都吃不饱。

  瘦的皮包骨头,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没有人理会他。

  画面再一转,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找到了小渝渊,这是一个冬日,雪没有落在小渝渊的身上,妇人撑着伞,把手里的披风给了小渝渊,她的笑容很温暖,她带小渝渊回了尚书府。

  她告诉小渝渊。

  “你是我流落在外的儿子,你叫温渝渊,是尚书府的小公子,以后你的家就是这里。”

  温渝渊,这是渝渊一开始的名字。

  “我不喜欢温这个姓,”渝渊说,“所以在我死后我给自己去掉了温字,但其实我连墓碑都没有,改不改字也没什么,不会有人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是谁的儿子。”

  言晋没说话,在当下这样的情景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渝渊,可是看渝渊的模样,又像是有些放下了。

  尚书夫人把温渝渊关进了书柜背后的小房子里,然后去了尚书府的门口等人,不多,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长褂子的算命先生来了,他手里拿着番旗,站在尚书夫人的面前。

  “夫人可把那孩子抓着了?”

  尚书夫人连忙点头:“是啊大师,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人抓回来了,接下来我要做些什么才能救我那苦命儿子的命啊?”

  “小公子先天有缺,那孩子正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贫道这么说,夫人能明白吧?”

  尚书夫人摇了摇头:“大师,事关我儿的性命,你就不要拐弯抹角了,你便直截了当告诉我,我给您多加二十两黄金,您看如何?”

  算命先生笑逐颜开:“贫道方才的意思便是缺什么补什么,那孩子可以填补小公子的空缺,那便每日剜下他一块肉来,用药汤煎着给小公子吃下便可,待的那孩子流血而亡,小公子的病自然就好了。”

  尚书夫人问:“先生的意思是剜下那孩子的肉之后不给他治伤?”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道:“自然,不过要每日用参汤给他吊着性命,务必要等到小公子吃够七七四十九天,方可送那孩子命归西天。”

  尚书夫人一条一条地记下来:“多谢先生,等我儿性命保住,到时候还会给先生一大笔钱财,以感谢先生的尽心尽力。”

  很明显,尚书夫人并不知道渝渊的真实身份,她也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封建妇女罢了。

  尚书夫人送走是算命先生之后,就来到了暗室,温渝渊正蹲在小角落里,尚书夫人眼中出现了片刻的怜惜,最终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当真可怜,在外头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家了,可……孩子,是我对不住你,我会让他们给你熬些药,把你身上这些伤都治治好,然后再治我儿子的病。”

  这时候的温渝渊并不知道尚书夫人要对他做什么,他只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在家,第一次有娘的关心。

  算命先生离开尚书府之后就去了相府,见到了江怀寅:“相爷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办好了,我的那些钱……”

  “不会少了你的。”

  算命先生很满意。

  “通知那个女人了吗?”

  算命先生点了点头:“一开始相爷吩咐我的时候,我就去通知了,不过侧妃娘娘似乎很高兴,也给了我一笔钱。”

  江怀寅挑了挑眉:“我就知道她那个性子,不会让整个污点在这个世上留着的,如果让我知道她还想拿这个消息来威胁我的话,就告诉她,她这个侧妃也别当了。”

  “知道了,相爷。”

  ……

  温渝渊的平淡生活在他伤好的第二天被打破了,彼时他才二十一岁。

  心智澄明,眼里有光,没有一点算计。

  他一直以为自己真的是尚书府的公子,却没想到这只是有心人编织的一个梦境。

  尚书夫人严格按照算命先生所说的执行,每日都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然后又强迫他喝下参汤,吊着性命,不至于让他流血而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小公子的症状果然好了,温渝渊的价值也没有了。

  虽然尚书夫人还是按照每日一碗参汤,想要给他吊着性命,可他实在是流了太多的血,身上基本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他完全没有了生的希望。

  起初温渝渊还喝下了参汤,没过几天他就已经完全喝不下去了,他靠在那个角落里,什么话也不说,眼睛也不睁开。

  但这时候他还是有点生气的,小公子病好的第七天,温渝渊没了气息。

  渝渊和言晋站在暗室里,看着角落那个蜷在一起的人,小声说:“言司长,今天你所看见的可不能传回地府去,不然我这张老脸可没地方搁了。”

  “你没做错,”言晋说,“虽然我不能和你感同身受,但我也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如果是我,我不会只杀爹娘哥哥,我会杀了我所憎恶的所有人。”

  但这里面,不包括尚书夫人。

  “我留了陈氏一命,我想在她儿子“病”好的时候她是想救我的,只是我已经回天乏术罢了,我也留了她儿子一命,小孩子年纪小,极其容易受到蛊惑,他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被迫接受而已。”

  在言晋看来,血昙就不该在渝渊身上存在,他所经历的一切值得无数赦免令,他就算迁怒其他参与本事件的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他没有,他更多的是找了直接让他变成这样的人。

  比如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那个算命先生,他的哥哥。

  “我死之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也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当年赎罪也赎了很多次,多次被喊去喝茶,执念也一直没有消散过。”

  “执念是什么?”

  “老实说,我自己也忘了,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我就忘了自己在坚持什么了,好像我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这样的,我每天的生活来来回回就那几种,在这个世间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做引渡的无常,为什么那个罪恶的标志还在我的身体上,我都不知道。”

  渝渊顿了顿,又说:“或许是一种习惯吧,我好像习惯了把自己锁在一个小房间里,习惯了身处于黑暗之中,习惯了别人给我的标签,习惯性的认为自己就该是那样的,所以也就习惯性地留下了执念……”

  渝渊舒了一口气。

  “执念说不定在以前的某一天就已经消散了,只是我一直以为它还在而已。”

  血昙就在这时候消失了。

  渝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低声笑了笑:“还真是习惯性的留在那了,可要是不说出这番话,它也是不会消失的吧?言晋,事情解决了,我们也该走了。”

  他的笑声里似乎真多了些释然,言晋也放下了心:“能够是释然最好的,比起做一个执念还未消散的鬼官来说,还是纯粹的富一代比较适合你。”

  渝渊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觉得,最好能成为富终代,就让富有在我这一代终结吧。”

  渝渊往回走,走了一段路,突然对着空中说:“谢了,算我欠你一回。”

  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言晋就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到了宫内。

  辛荣看到渝渊和言晋的时候都快哭了。

  “你们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和阿桑都快睡着了,他们都不挣扎了。”

  渝渊眉头一挑,看着渝阿桑问:“渝阿桑,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渝阿桑委委屈屈地说:“小渊哥哥就知道把锅都丢给我,明明就是你走之前……”

  “渝阿桑,你别忘了现在是东唐八年七月三日,你最好——把你的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免得回炉重造。”

  渝渊说这话自然是吓唬渝阿桑的,但渝阿桑很明显不知道渝渊已经丢弃了执念,渝阿桑只知道东唐八年七月三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是个禁忌日。

  他从饿鬼道出来的时候,就被渝渊收为了小鬼,这些年来他也听别的鬼官说了不少关于渝渊的事情,大多鬼官都会告诉他“东唐八年”是最不能提的时间点。

  渝渊一定会生气。

  渝阿桑当下就什么玩笑也不敢开了,立马把事情说出来:“我就是变了一些可怕的东西吓唬了他们,没有做别的!他们伤害了那么多人,我就让被他们伤害的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谁知道这两个人那么不经吓,我都还没有亲自出手呢,就已经晕了,到现在都还没醒。”

  渝渊:……

  “我替那些冤死的人谢谢你了,系统还没吱声吗?”

  辛荣摇了摇头:“一个小时还没到,老实说,你们可能出去了都没有半个小时,系统估计还要哑一会儿。”

  “嗯,知道了,把他们两个弄醒吧,渝阿桑,去地府请人……鬼。”

  渝阿桑知道渝渊想做什么,立马说:“小渊哥哥是想把那些受害鬼都请上来吗?”

  渝渊笑了笑。

  “知道就快去,千万别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