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连溪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关可和冯长风瞬间就不扯其他的事情了,他们立马统一了阵营,矛头直指渝渊。
冯长风看着渝渊说:“看你这样也就是平时偷了小东西犯了点小罪所以才进来的,杀人这一行,你这身板还干不了。”
渝渊没反驳,他觉得没必要,他也没那闲工夫。
冯长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恶劣降头师,风评极差;不仅行为恶劣,还拖欠顾客的尾款,拿着那些钱去逍遥快活,这么久没被鬼咬死都算运气好。
不过他的运气,也仅仅能保他以前了,在这个副本里面根本不存在什么运气。
“顾尚青,你也混捉鬼圈,总不能不知道捉鬼圈子里有名的年轻捉鬼大师——渝大师吧?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渊哥渝渊,捉鬼事务所人间分所的合伙人。”
冯长风愣了一下,看了看辛荣指着的渝渊,又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渝阿桑,脑海里想起捉鬼圈子对那个极其年轻的民间天师的描述——如同将死之人,身上带着浓浓的死气,常带着一个木偶娃娃四处游走,路过的地方没有任何鬼魂可以作乱。
像,实在是太像了。
冯长风也不挣扎了,反正打不过,就算他把毕生所学拿来对付渝渊他也打不过,捉鬼圈子里的年轻一辈和中年一辈谁要是打的过渝渊都可以封神了。
大家对于这位渝大师的猜测有很多,对他身边带的小鬼猜测也不少,很多见过的人都说小鬼很凶,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还有传言说这只小鬼是渝渊从饿鬼道里带出来的。
如果是渝渊的话,确实有资格通关。
关可听了辛荣的话之后就看着冯长风,问:“尚青,如果你有什么知道的,最好还是跟我们一起分享,否则我们很难通关的。”
冯长风有些自暴自弃,如果只是从别人口里听说的还好,可他师父也告诉过他,国内捉鬼圈子里的道教协会和捉鬼事务所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庞然大物。
十几二十个都打不过别人一个的那种。
他哪里还有勇气跟别人抢生的机会,苟一苟还能触发个彩蛋福利没准还能保护好自己的命,但要是跟渝渊正面刚的话,不如叫做送人头。
就是白给。
“随便你们怎么玩吧,反正我不参与了,我要去单线行动,顾清妍,庄依依,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最好别跟着我,虽然我在副本里,但还是可以给人下降头的。”
冯长风说完之后就打开门离开了。
只剩下高连溪和关可面面相觑,关可咬了咬牙:“少一个人我们也可以完成终极任务的,高连溪,愣着干嘛?直接上啊!”
高连溪有些害怕:“我,我不敢,要不,要不还是你来……”
【各位玩家请注意,现在的时间是东唐八年七月三日,东唐八年七月十五日之前,请两组玩家决出胜负】
【如果没有决出胜负,本系统将会自主选择有幸运buff加成的玩家组胜出】
关可听到系统这些话的时候,大声地对高连溪说:“如果你不动手,死的就是我们,你最好想清楚你这辈子活够没有?”
高连溪闭了闭眼,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愣愣朝着渝渊刺过去,不偏不倚,恰好刺中了渝渊心脏的位置,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渝渊一向喜欢穿黑色卫衣,衣服上根本看不出血迹,但渝渊能感觉到鲜血落在了血昙上。
那个充满罪孽的血昙。
他早就说了在这具身体里面灌满鲜血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可程鹤秋偏偏不信,现在好了,他这么多年都白克制了。
渝渊原本以为这具身体只是木头,不会有血的存在,可谁能想到……程鹤秋就是这么敢给他的木头身体换血。
失策了。
最重要的是,系统刚才所说的时间。
——【东唐八年七月三日】
呵,这个时间啊。
辛荣吓得不知道怎么做,想帮渝渊什么可他看到渝渊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
高连溪也察觉到了,她把匕首抽出来,后退了几步,渝渊往后仰了一下,淡淡地笑了一声:“位置选的不错。”
高连溪此刻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他右手一甩,一根长长的勾魂锁链出现在众人面前,言晋看着高连溪匕首上的鲜血脸色一变:“渝渊!快住手!”
【#^*&#※Ψ∮£……】
【系统检测到不明攻击,将会关闭一个小时】
【请六位玩家注意时间——】
【系统关闭中……】
【关闭成功】
辛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渝阿桑拽到了一边:“别过去,就在这站着,那里不是你可以去的,保护好自己。”
渝渊什么也顾不得了,勾魂锁链一甩就绕住了高连溪的脖子,关可吓得瘫倒在地上,连门都忘了开。
言晋按住渝渊的肩膀:“渝渊,松开你的勾魂锁链,为这种人受刑不值得!”
勾魂锁链没有松开,反而绕的更紧了,眼看着高连溪就要窒息而亡,言晋没办法只能直接断了渝渊的勾魂锁链。
勾魂锁链一断,渝渊就像失了神一样,连站都站不稳,言晋顺势把他搂在怀中,余光看向大口喘气和一动不敢动的关可,又看向站在一边的辛荣:“过来把她们二人绑上。”
辛荣点点头,跟渝阿桑一起把关可和高连溪绑上了。
“言大佬,需要我跟阿桑带他们去另一个房间吗?”
言晋点点头:“嗯。”
于是辛荣和渝阿桑拖着这两个女人去了偏殿。
言晋一手扣着渝渊的肩膀,一手轻轻拍着渝渊的后背:“没事了,渝渊,没事了,不要让血昙控制你,你清醒一点。”
渝渊双手捏着言晋的衣角,什么话也没说,情绪却渐渐平息下来。
他刚刚的确是被血昙影响了,更多是因为今天是东唐八年七月三日,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十分特别的日子。
他深吸了一口言晋身上的清香,稳了稳心神:“可以放开我了。”
言晋依言放开他,有些担心:“血昙……”
渝渊后退一步:“这是我的事,就不劳言司长费心了。”
他的态度冷漠疏离,言晋一愣,慢慢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断了的勾魂锁链,绕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勾魂锁链瞬间消失。
言晋又从右手取下一根闪着微弱金光的勾魂锁链递到渝渊面前,说:“用我的。”
渝渊诧异极了。
他不是不知道察阴司司长有勾魂锁链,但地府的鬼官都知道,这根勾魂锁链对于察阴司司长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能轻易示人。
见渝渊不动,言晋又拿着勾魂锁链在他面前晃了晃:“拿着。”
半天渝渊才抬头看着言晋,动了动嘴唇,言晋听见他说,
“不值得。”
他说,
“我不值得。”
言晋把人薅到自己面前,脸对脸,不过一寸的距离:“渝渊,你给我好好听着,我不管你的血昙从哪来的,也不管你以后是不是愿意说那些事情,我都是你的朋友,也可以做你的靠山。这勾魂锁链是我的东西,我说谁值得谁就值得,你堂堂渝三爷还要对区区一朵血昙低头吗?”
渝渊也不想这样,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都近千年了,他的执念还是没有消失。
甚至到了现在,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了,过了这么些年,他在惦记什么,惦记那出无论如何都要发生的悲剧,还是惦念那个女人的一声“对不起”?
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了。
那些事于他来说,如一把把割肉的刀,锋利至极,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尺的肉来。
不痛,却是不想。
“我想想,”他声音喑哑,夹着些不甘愿,“再让我好好想想……”
言晋不着急,只要渝渊想说,他等多久都可以。
大概十分钟之后,渝渊收了言晋地勾魂锁链,解开了自己原本的,把它收在了右手手腕上。
“我杀了很多人,”他的声音依旧喑哑,“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哥哥……”
言晋的眼里露出些疑惑。
“我生于黑暗,”他说,“我是个私生子,一生下来就被丢进了狼窝里,母狼的孩子丢了,所以我长大了;母狼死了,所以我流浪于街巷。”
渝渊顿了顿,又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跟那些人没法沟通,就跟猫狗抢吃的,要么就蹲在客栈门口等掌柜的拿馊饭馊菜出来,一直就那么过着,长到了十九岁,然后……我碰见了我娘,突如其来的一个娘。
“我在外边儿靠狼,靠猫狗,靠好心人活了十九年,突然一个女人来告诉我,她是我娘,你猜我信不信?”
言晋心尖一颤,他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他轻声说:“你信了。”
“对,我信了。我父亲,当朝宰相,我母亲,王府侧妃,冒充我母亲的人,是尚书夫人,我被她带回尚书府,关在一个暗室里,我以前一直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后来我死了,知道了一切真相……原来啊,都是假的。”
“渝渊……”言晋声音明显地有些颤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哦——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死的来着……啊,想起来了,一刀一刀,剜死的。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找到长大的我,我只知道我父亲派了个算命先生告诉尚书夫人想要治好他儿子的病,就要每天剜下我一块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恨我娘,也恨我。身为宰相,他身上不能有一点污点,我娘找到他,跟他说她已经找到我了,她想要权。”
“什么权?”
“宰相手里的虎符,那是皇上给我爹用来牵制王爷的兵权的,皇上不能直接说,但王爷想调用军队的时候就必须要经过我爹的同意,不然就没办法调用军队,她说如果我爹不给她那枚虎符的话她就把我交给皇上,皇上是最厌恶当朝官员有私生子的,一旦被皇上知道有我的存在,我爹的职位就完了,还会被砍头。”
“当朝……?”
“东唐玄祖陆怀宸。”
东唐……
言晋打了个激灵,为什么一个关于宁和镇孤儿院故事的副本的本中本会在东唐,难道说这个本中本的设计人是酆都大帝?
之前推理故事线明明已经要完了,完全没必要多出一个本中本,而现在这个本中本,又跟副本的内容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是想让他了解东唐的事情?
陆怀宸是陆彻和江以荣的儿子,大背景选择在陆彻的时代,无外乎是因为这时候渝渊还没出生。
渝渊继续说:“这个本中本,就很有意思啊。”
言晋微微一愣:“什么?”
“东唐八年七月三日,就是我出生的日子,有意思吧?”
渝渊甚至都能猜到这个所谓的本中本幕后操纵人是谁,首先排除察阴司,言晋想查他大可不必费这么大的周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
所以整个地府,没有其他人了。
就是酆都大帝。
他知道为什么。
血昙在他身上已经存在了近千年了,他是地府在职员工里唯一一个还把血昙背在身上的鬼官,血昙是一个定时炸弹,如果没有处理好的话,他这个鬼官也能魂飞魄散。
作为老牌无常,他的归宿不该是这个天地,而是地府,他应该在多年以后拿着地府的退休工资在偌大的地府购置一出宅院上面挂着“渝府”的牌匾,再选个地方种种花,过着完美的老年生活。
酆都大帝想让他正视自己的执念,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忘记了,所以一直解决不了,以至于血昙存留至今,就该和当年的程鹤秋一样,当场解决,也不至于留下血昙。
让他自己亲自看一遍,没准就能知道自己的执念在哪里,从而解决掉血昙。
言晋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一直这么沉默着,过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渝渊冲着偏殿喊:“辛天师,渝阿桑,麻烦你们看住他们了,我跟言晋有些事情要出去。”
辛荣扯着嗓子回答:“知道了——你们去吧,我跟阿桑一定会照看好他们的!”
渝渊又看着言晋说:“走吧,去看看……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