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雪和商月城目光锁定在发出声音的源头。
由于商月城嘴里叼着手电，转过头的时候，强光直刺对方的眼睛，对方眼睛条件反射地眯了起来，但还是语气强硬地质问。
“你们是谁，来档案室做什么？”
万雪看着那张被光照亮的脸，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是你！”
万雪抬手拦下商月城，示意没有危险。
将万雪和商月城的“不合规调查”行为抓了个现行的，是个女生。
女生个子小小的，看上去有些瘦弱，一头齐肩短发，手里握着警棍，朝商月城和万雪的方向摆出准备攻击的架势。
听到万雪的声音，女生怔愣一下，在眼睛适应光线之后，他看清了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冲她笑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方前辈！”女孩子喜出望外。
女生看到熟悉的脸，立刻扑到万雪面前，激动到抱住了万雪的脖子并开始跳脚：“方前辈！你这几年去哪里了啊，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万雪轻轻拍一拍女生的背，安慰着她：“好啦好啦，这不是见到了吗。”
女生松开万雪的脖子，万雪看到她眼睛居然红了，透明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还哭了呀，哭了就不好看了…”万雪擦擦女生的脸。
商月城对眼前的一幕甚觉迷惑，他低头凑到万雪的耳边，低声问道：“这位是……”
“哦，介绍一下。”万雪拍拍女生的肩膀，“沙奈子，是我带的第一个实习生，半个小女儿。”
沙奈子也抹干净了脸，脸上挂着笑容，和商月城打招呼：“你好。”
“这是商月城，我男朋友。”万雪向沙奈子介绍。
沙奈子一听“男朋友”三个字，眼睛突然亮了，有些兴奋：“男朋友？真的？”
万雪和商月城同时点点头。
沙奈子似乎比刚刚见到万雪的时候更兴奋了。
沙奈子是万雪在受伤之前带过的警校来的实习生，由于沙奈子个子小小一只，说话软，有点爱哭，长相幼嫩，名字也可爱得像小孩，一直被万雪当女儿养。
刚带的时候，虽说也会把一些事情处理的乱七八糟鸡飞狗跳，但好在沙奈子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认真到过分，总是会靠自己的努力弥补那些小小的纰漏。
之前带人的时候，方砚清倒是听沙奈子经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词，什么女什么美什么强强之类的，他也不懂，他也没了解。但目前看来，应该和沙奈子看到他有男朋友眼睛会放光的属性有关系。
“你为什么大半夜的在档案室，还不开灯？”万雪晃晃手电筒，问沙奈子。
“我来找东西，前几天办的一件案子有点证据，我想再确认一下。因为是办案时的一点纰漏，我没敢报告给上级，就和看档案的大叔说了一声，他给我留了门，还和我说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
万雪佯装严肃道：“这可不行啊小奈子，办案不能这么粗心。”
“我知道了方前辈。”沙奈子撇撇嘴，但随即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看向万雪，“那方前辈，你又为什么半夜偷偷来档案室啊？”
万雪面对询问倒是很淡定：“查一件秘密的案子，要保密哦。”
沙奈子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好的好的，方前辈，要是查案子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沙奈子的出现让商月城防备了一下，但看到万雪似乎对沙奈子没什么戒心的样子，商月城的担心放下一些。沙奈子离开之后，商月城问道：“让她知道真的没关系吗？”
“沙奈子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再说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相信她。在这里，我们谁都无法逃走，与其给她留下‘是谁夜闯档案室’这样的疑惑，让她调查，不如赌一把，赌她和石向晨一样，是信任我的。”
他们因为秋叶崖的爆炸死里逃生，很大程度幕后的人会以为李紫芸和万雪都死在爆炸里了。如果又被人发现从而调查，那他们的行踪就有暴露的风险。
将没来得及详细看的档案拍照记录，万雪和商月城溜出档案室，回到了车上。
万雪整理了一下目前他们收集到的线索。
他们已经推测出，当年的死刑犯冯双贵没死，李紫芸背后的人是雨凛市公检法系统里的高层。
从童戟的公寓着火，李紫芸用商月城的安全威胁万雪这一点来看，那个人知道万雪来到了雨凛市，但暂时还不知道商月城的存在。
也就是说，刘局不可能是内鬼，石向晨也多半和幕后黑手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他们都是知道商月城也在雨凛市的人。
他发现万雪行踪的一个合理推断，是靖雪市局有他的人。而万雪的行踪暴露，很大可能是因为在阿克罗伊德思号上，他的行为被某个向他提供情报的人发现了。
所以，他让靖雪市局那个“内鬼”给万雪的香烟下毒。试图灭口。但他和内鬼都没有料到的是，万雪已经戒了烟。
现在看来，幕后黑手多半出在雨凛市局的高层，对方砚清曾经抽的烟都很熟悉。根据冯双贵，巫丛和吴锐案子开枪记录的分析，商月城对周局的怀疑不无道理。
“可是，目前我们能收集到的内容，都是推理和猜测，我们缺乏实质性的证据。目前的证据只能推翻我临阵脱逃丢下童戟的记录，而无法指证任何人。”商月城面对着分析出来的结果，眉心深深皱起。
他们太被动了。
万雪扣好安全带：“如果没有证据，我们就去收集证据。目前，能调查的，除了童戟，还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商月城明白万雪说的是谁，他也系好驾驶座的安全带，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和万雪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冯双贵。”
既然他活了下来，那他和那个人一定有过接触，可以给他们打开新的侦查思路。
商月城的手握上方向盘，万雪却没能等到他立即发动汽车。
万雪疑惑道：“怎么了？租来的车出问题了吗？”
商月城摇摇头：“方向盘下面有东西。”
他从方向盘下面揭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危险，别再查下去了】
万雪拿过字条。
有人在阻止他们继续调查。
“在秋叶崖的时候也是，现在也……”万雪喃喃自语。
“是秋叶崖的枪声，对不对？”
商月城问道。他在确定了没有其他东西粘在方向盘后面之后，发动车子向前行驶。
万雪点点头：“那发子弹打飞了李紫芸手里的枪，却意外引发了爆炸。我曾犹豫不决，那一次射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要引爆炸弹，还是要救我。如果那次开枪和留下这张字条是同一人所为，那毫无疑问是后者。如果不是同一人所为，那他很有可能还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无论如何，有另一个人在暗处盯着我们，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商月城得出了结论。
“危险就危险吧。”万雪双臂枕在脑后，在副驾驶上假寐。
“方砚清。”
商月城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万雪抬头看着他。
叫了他原原本本的名字。
商月城的语气十分认真，万雪似乎从未听商月城用这种语气讲过话。
“可能我这么说没什么说服力，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当有人拿你的安全来威胁我，我绝不可能坐视不管，我也会去冒险，我也愿意交换一些很关键的东西作为条件，来确保你的安全，但是，千万别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果然，商月城会和他说秋叶崖的事。
“方砚清，你是童戟用命保护下来的人，你也是靖雪市局的万雪，温黎和沙奈子一样很崇拜你，刘局很欣赏你，最重要的是，你是我最爱最在乎的人。如果最后的真相会把你拉入死亡的深渊，我是不会让你孤身前行的。”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雨凛市深夜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灯光自车窗外向后撤去，透过玻璃车窗，扯出一道又一道细长的光晕。
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的红灯也似乎浸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像是暖暖的心血带着爱意溢出来。
踩下刹车，车稳稳停在红灯前面。
深夜，很静，静到能听到发动机的细微声响，静到能听到透过窗玻璃传进来的红绿灯提示的滴滴声，静到能听到万雪和商月城安稳的呼吸。
其中一个人的呼吸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不安。
“商月城。”万雪突然松开了副驾驶的安全带。
这小兔崽子，掐人软肋的功夫还是那么强。
这辈子自己估计会被这点三脚猫的伎俩吃的死死的，会成为一个紧紧依附在他身上的人，剥离的时候，连皮带肉，疼到骨髓里去。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认了。
“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太肉麻了。”商月城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看万雪的方向，抬手摸着脖子。
“你往后坐坐。”万雪长腿一跨，直接跨到了驾驶座上，坐在商月城前面，和他共享一个座位，拥挤得很。
红灯变绿，开车的人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交换，而原先的司机正在现在的驾驶者身后，紧贴着他的背，手足无措。
商月城的腿往两边打开，想要给开车的万雪留足够的地方。而这样局促的空间，商月城的大腿只能紧贴着突然坐上来的万雪，甚至能感受到万雪的肌肉开车时的紧张和放松。
“你真是我的克星，月城。”
万雪话音落下，腾出一只手，把商月城的胳膊拉过来，环在自己腰上。
“证明你的言论。”
商月城从背后抱住他，贴着万雪脖子上的软肉，闷闷地说道：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