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打算？”商月城低头，看着手里的烟卷，轻声问道。
两年前的方砚清选择了逃避，他听从了成先生的建议，舍弃了方砚清这个身份，离开雨凛市，来到成榆县，过起了养老的生活。
这背后的危险是未知的。
不一定是靠万雪一个人可以查明白的。
万雪深吸一口气，思索一会儿之后，坚定地说：“这次，我不会逃了。”
商月城看向万雪。
他对上了万雪坚定的眼神。
“我知道会很危险，我不一定能留一个干干净净的身后名。”
万雪顿了顿，接着道：“就算这样，我也一定要查到底。”
商月城垂眸，突然问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问题：“童戟……是怎么死的？”
万雪抿抿嘴，眉头轻皱，似乎不是很愿意想起童戟死亡的事。
“法医没有给死因。”
商月城转头看向万雪。
“依照童戟尸体的保留程度，查不出确切死因。”
万雪不太明白为什么商月城会问这个：“你怎么突然问我童戟？”
“我觉得，这次的故意投毒，和童戟当年遇害，可能有关联。你还记得雷子羽吗？”
万雪点点头：“钱春琳案子的凶手。”
“我在审讯他的时候，他和我说过一件事。歌会里，有个代号叫做‘一角岩’的人，曾经说过，自己有一个漏洞，就是放走了警察方砚清。”
万雪倒吸一口凉气。
他居然和歌会有关系。
他可是在认识商月城的时候才知道歌会的案子，先前，连和歌会案相关的消息，哪怕是只言片语，都没有听过。
更不用说意识到自己和歌会案有联系了。
“他说其他的细节了吗？”万雪问道。
商月城摇摇头道：“没有很详细，因为他对这件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哦。”万雪似乎有些失落。
商月城头靠在椅背上：“其实我有个想法。我看过童戟案子的案卷，上面写的是，童戟驱车经过玛伊山山脚下，当时刚好有一伙匪徒流窜到了玛伊山。由于想要逃出警察的围捕，萌生了挟持人质的念头。他们抢劫了路过的童戟的车，将童戟作为人质挟持了，而方砚清临阵脱逃。但当警察赶到时，匪徒意识到这次派出的警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便决定在山里躲藏。”
“山里没什么吃的，童戟也受了伤，匪徒认为他撑不了多久，也的确饿极了，于是……”
商月城适时地噤声。他已经听到万雪的呼吸开始颤抖了。
“这只是案发后审讯时，犯罪嫌疑人的供词。但你现在也受到了生命威胁，再结合你之前和我讲过的一些片段，我便萌生了一种猜想。”
商月城顿了顿，思虑一番之后，说道：“整件事，不够完整。”
万雪深吸一口气，气息还带着轻颤：“怎么说？”
“如果一开始目标就是两个人呢？”
万雪听到商月城的这计划之后，整个人僵住了。
“你和童戟，原本都是他们的目标，只不过……你是被保护的那个人。你离开案发现场，不是因为你想离开，而是童戟让你离开的。”
万雪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数年来身上背负的沉重包袱，整个人放松地陷在车座里，平日里一直抻着的肩膀也塌下来。
“你说的没错。”
万雪肯定了商月城的说法。
“是童戟让我离开的。”
“那你和童戟，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两年过后，还有人想方设法要把你置于死地。”
万雪摇摇头：“我真的想不到，我手里有什么证据，是会对任何一个人产生威胁的。如果说有，那大概也只是童戟案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证人。”
“那会不会，对他构成威胁的不是某样东西，而是童戟的案子本身？”商月城换了换思路，提出自己的设想。
万雪也来了精神，他的脊背缓缓立志，点点头表示认同商月城的想法。
“那我们，就从童戟的案子找突破口。”
“好。”商月城握住万雪的手，“不管有多危险，我会陪你。”
就在这时，万雪驾驶座一侧的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万雪摇下车窗，车窗外面的人穿着白色羽绒服，手里拿着几张检验报告单。
“燕子，还有几个化验单。”
那人低下头，从车窗看向里面坐着的万雪。
是石向晨。
“谢谢，麻烦你了。”万雪接过检验报告。
石向晨本想起身离开，但眼尖的他看到了副驾驶上坐着人。
他的八卦嗅觉顿时灵敏起来。石向晨装作和万雪还有事情要说的样子，低头从车窗看向车内：“对了……还有……”
话音还没落下，石向晨就看到了副驾驶上的人，并且惊讶地叫出了声。
“商商商商……商队，你怎么在这儿。”
商月城轻笑：“这是我的车啊。”
石向晨石化在原地。结巴了半天，石向晨才接着问道：“那……之前我碰到的……那个……个高腿长的队长媳妇儿。”
“是我，没错。”万雪略显得意地看着石向晨。
“你……你们……”石向晨咽了咽口水，瞪大眼睛。
“确切地说，在当时碰到你的时候还不是，前段时间刚成了队长媳妇儿。”商月城也附和道。
石向晨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出石向晨一脸讶异的样子，万雪把手伸出车窗，拍拍石向晨的小臂：“哎，你下班吗？”
石向晨机械地点点头。
“开车了吗？”
石向晨机械地摇摇头：“没，昨天送去修了。”
“那上车吧，我载你一程。”万雪示意石向晨上车。
“这……这不是商队的……”石向晨看上去还没有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
“没事，正好我也要回去了。”商月城也说。
“唔……哦。”石向晨乖乖拉开车后门，跨进车内。
万雪发动车子。
快要行驶到小区楼下的时候，石向晨才出现了面对八卦的正常反应。
他趴到驾驶和副驾驶中间，惊呼道：“我去，你俩真在一起了？”
“对。”商月城和万雪异口同声。
石向晨又狡黠的笑着问道：“那……这个八卦，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吗？”
万雪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应该说……除了歌会案的几个涉案人员，你应该是第一个。反正，肯定是警局的第一个。”
“太好了！”石向晨高兴地蹦起来。显然他忘了他自己正在车里，他的头结结实实撞在了车顶上。
“不过也不一定。”商月城调整了一下车内空调的出风口，“我觉得温黎可能很早就猜到了。”
石向晨的眼睛暗淡了一下，但又很快重新振奋起来：“那……整个警局里，我是你们亲口告诉的第一个人对不对？”
商月城表示肯定。
“那就行了。”石向晨满意地坐回后座上，还不忘揉揉自己被撞疼的头顶。
万雪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你这八卦的属性可真是一点没变。”
停好车之后，万雪并没有着急开车门。石向晨见万雪不下车，也不说话，自己也不好挪位置。
他刚想问万雪是不是在想什么的时候，万雪回头问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石向晨轻轻皱起眉头，眼角和眉尾中间那颗痣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我们聊聊童戟的事。”
听到万雪这句话，石向晨原先嬉皮笑脸的样子瞬间收敛，表情立刻严肃认真起来，点点头：“好。”
商月城留意到，石向晨在看到万雪拿钥匙开自己公寓公寓门的时候，流露出一丝讶异的神情，但那神情很快就消失了。
万雪冲了三杯茶，商月城把前些日子出差时带的特产糕点拆开，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表面看上去惬意得很，但实际上，三个人的状态都不是很轻松。
“既然说了，要聊童戟的事，那自然商队也知道方砚清和万雪就是同一个人这件事了？”石向晨问商月城。
商月城点点头：“我是站在万哥这边的。”
“我想知道，当年童戟案发生之后，警局发生了什么。”万雪问道，“我记得，当时都在说我是个背叛者，为什么不陪童戟一起去死。”
石向晨嘬了一口茶，摇摇头：“有些人的确那么想，但我的确没有这个想法。当时，还因为这件事和局里的人起矛盾了。”
万雪觉得，石向晨认为自己并不是流言中描述的那样，应该不只是凭借他们在雨凛市局那并不很深厚的交情。
对于石向晨这样的痕检专业来说，实实在在的证据才是他们判断的标准。
石向晨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万雪的猜想。
“当年，童戟出事之后的那辆车，痕迹检验就是我负责的。”
商月城道：“我记得案卷里描述，之所以猜测认定方砚清是逃走的，是因为在副驾驶的车门上提取到了方砚清完整的指纹，证明他是自己打开车门逃走的。”
石向晨摇摇头：“不是这样。”
他举起手，做出一个握住车门把手的动作，依次指过自己的大拇指到无名指：“这四枚指纹很清晰。”
然后，他又抬起小拇指：“小拇指的指纹比较浅。”
石向晨两只手顺势交叠：“这不像平时用力开车门的样子。如果是自己打开车门，应该是后面的指纹比较清晰，食指浅淡。而且……”
石向晨抬起右手。
他五指张开，左手的食指指在无名指和小指中间。
“在燕子指纹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之间，有半枚模糊的指纹。但我将数据导入指纹库进行比对，却没有得到匹配的结果。当时我的想法是，现场应该有第三人，第三人胁迫燕子下车的概率比较大。”
石向晨说完他的想法。看向万雪，似乎想要得到万雪的认同。
但万雪说的话显然让他有些讶异。
“那是童戟的。”万雪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