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把现场都清理干净了，不会留下任何关于我的线索，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就在那个地方，留下了指纹…”
张濛雨喃喃自语。
“正是因为你极力想要抹去痕迹的做法，才让我们怀疑这不是简单的意外或者纯粹的自杀，而是凶杀案。”商月城说道，“毕竟，死者是不会把装农药的瓶子上面的指纹抹掉的。”
张濛雨像一只被雨淋过的小猫，蜷缩在椅子上：“还不是…还不是因为她们太耀眼了。”
张濛雨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动机和犯案的过程。
她嫉妒又崇拜，李扬和她的室友们。
成绩好，长得也漂亮，家境也不错，个个前途不可限量。她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像是在阳台上沐浴阳光的兰花草，而她，像是在泥沼夹缝中生长的小豆芽。
她明明有和她们相似的机会，得到父母亲的爱，得到家人的支持和资助，如果有一个完整的家，她会和她们一样，有好的成绩，有很多朋友，有不可限量的人生。
为什么偏偏她没有。
张濛雨恨，恨上天的不公平，又羡慕她们拥有的完美人生。
让她动了杀心的□□，是看到她喜欢的男孩和李扬走的很近。
他和李扬一起去补习班，一路上有说有笑。
如果爸妈也支持我去补习班，给我钱，让我能穿上漂亮的衣服，我也能让他对我笑，对吗。
可是，每次打电话给在外务工的父母，和他们要钱的时候，张濛雨总会挨一顿数落。
然后，挨一顿骂，一分钱也拿不到，只有去爷爷奶奶那里哭，然后看着奶奶从手绢包着的钱包里颤巍巍地掏出几张零散的钞票。
她哪里会愿意拿这些东西。
这样的情绪就像滚雪球一样，不断侵蚀着张濛雨的身心，直到那一天，张濛雨的内心爆发了。
她从同学的口中听到，她喜欢的男生，和李扬表白了。
她的舍友一脸兴奋地跑去祝贺李扬。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们都该死。
凭什么，这个世界上要存在比我幸福的人，凭什么我天生就要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同样都是人，我比她们差在哪里？
这个扭曲的念头在张濛雨的心中诞生之后，就无休止地繁殖，直到他把手伸向柜子上的农药。
她们没什么农村生活的经验，这些农药，只要骗他们喝下去，就能终结她们的生命了。
我可以享受到公平了。
张濛雨把农药兑在酒里，趁着课间活动时间，以自己准备转学为借口，叫429的女生给她践行，把姑娘们叫回寝室，给她们分了掺了农药的酒，和她们说，这是父母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好酒，姐妹分别，要好好喝一点。
虽然姑娘们闻着味道不对，但碍于面子，还是喝下了张濛雨为她们倒下的酒。
李扬闻到酒里的刺鼻气味，有些不情愿，假装喝了几口，把张濛雨给她倒的酒洒在了地上，并没有喝下去。
张濛雨找了个要回自己的寝室拿零食的借口离开，回到自己的寝室，静静等着隔壁的六个姑娘毒发身亡。
可是，先等来的却是李扬的敲门声。
李扬眼睁睁地看着室友们一个个表示不舒服，难受极了，她跑到隔壁去敲张濛雨的门，质问她怎么回事。
张濛雨来到李扬身边，把他手里的手机抽走，删除了拨号栏里的报警电话，恶狠狠地说道：“没用的，谁都救不了你们。”
说罢，她把反抗的李扬推到她的下铺上，隔着被子，用膝盖压着李扬的双手，整个人骑上去，让她除了能在被子里挣扎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掰开她的嘴，把酒瓶里剩下的农药都灌了进去。
当张濛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面对的，是六具冰冷的尸体。
她手里的酒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时，她才真正知道，她做错事了，她害怕了。
张濛雨为了不在犯罪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擦掉了瓶子上自己的指纹，把瓶子扔在长桌子下面，把压着李扬身体的被子堆在床角，出门的时候，也不忘擦掉门把手上自己的指纹。
如果现场没有定罪的证据，那么，自己只要一口咬定是李扬想和室友一起自杀就好了。
万万没想到，正是她过于谨慎的行为，让案件性质被定义为他杀。
也没想到，虽然李扬因为被子的限制，没有抓到她身上的皮肤组织，可是偶然伸出的手挣扎之中抠下了一块墙灰，也正是这细微的一个痕迹，让警方意识到，现场不是服毒自杀。
至少，李扬是反抗过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姿势，让警方偶然发现了她留在受害者耳钉上的无名指指纹。
“只能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万雪端着茶杯，耳朵上还贴着创可贴，听商月城给他讲结案小故事。
“万哥的耳朵立了大功啊。”商月城揉揉万雪贴了创可贴的耳朵。因为商月城在和万雪做犯罪现场模拟之前剪了指甲没多久，剪指甲的时候又没有仔细修理毛边，指甲不小心划伤了万雪的耳垂，才让万雪的耳朵受伤，程法医发现了万雪的耳朵流血了，他们才能找到这关键的证据。
“差一点，就这么眼睁睁地放走凶手。”万雪感叹道。
万雪似乎陷入了沉思，商月城看着认真思考的万雪，不忍打扰他，便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万雪的脸。
不得不说，万雪长得，虽然没有突出的特点，但十分耐看，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耐看。像是计算出来的黄金比例脸，让人看了舒服，却记不住。
按理说，警察行业的人，身上都有股痞气或者严肃，但万雪的气质却很柔和，甚至让人有点察觉不到的隐蔽。
突然，万雪抬头看向商月城，语气有些沉重：“那，结案之后，是不是你就要回市局，不在这边呆了？”
商月城点点头：“刘局刚给我打过电话了，说让我结案之后就尽早赶回去，靖雪市那边也有案子需要跟进。我们本身来这里就是因为成榆县人手不足，协助办案的。”
“也对。”万雪把目光从商月城身上挪开，摘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那块长到肩膀的自然卷就这样散下来。他把帽子盖到脸上，腿也驾轻就熟地架到办公桌上，整个人摆出一副准备上班睡觉的样子：“困了。”
商月城还是第一次看到万雪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原来真的是长头发啊。
看来蒲莱那家伙说的没错。
万雪，一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再加上自然卷的长发，和白净秀气的长相。万雪真的不是个女孩子嘛？
于是，商月城决定动手验证自己的想法。
他伸手，摸上了万雪身前。
手指隔着衣服触碰到那有些清瘦的身躯之时，他心中波动了一下，感叹万雪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瘦一点。
与此同时，他通过手掌下一马平川，没有任何起伏，并且能感觉到肋骨，确定没有任何脂肪组织存在的手感断定，万雪的确是个男人。
可是，他的思维刚走到这里，眼前就出现了很大的变故。
然后，身体记忆让他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砰咚——”
“咣啷——”
两声巨响从万雪的办公室传来。
李榆乡听到动静，第一个赶到“案发现场”，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商月城把万雪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像是押犯人一样押着万雪，而万雪整个上半身趴在办公桌上，脸上同时写着愤怒和不甘心。
他还听到了万雪那句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话。
“你摸我警号干啥！”
商月城听到门口的动静，看到李榆乡进来，连忙松开万雪，万雪被以押犯人的姿势束缚了一会儿，心里不悦，反身一个直拳直奔商月城的面门，商月城抬手挡下一拳，却没想到万雪一个侧踹也从身侧袭来，皮鞋鞋面直接命中商队长的脸颊，一脚把商月城踹了个踉跄，跌坐在窗边。
那张好看的脸也受了伤。
然后，商月城的领子就被万雪拎了起来，万雪眼睛里像是盛了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都带了威胁：“动手是吗？”
“是万哥你先一拳直奔我脸来的……我下意识就是限制你的行动……平常抓犯人抓习惯了，抱歉。”
万雪下手可真够狠的，招招都往头脸上呼啊。商月城心道。
李榆乡看着屋子里两人打架，目瞪口呆。
万雪也注意到了李榆乡在门口，放开商月城的领子：“下次不要随随便便对前辈动手动脚，我还以为是谁要来偷我东西呢。”
商月城此时，玩劲儿上来，想看看万雪是什么反应，便没皮没脸地来了一句：“因为好奇万哥到底是不是女人，哈哈。”
说罢，他预感到万雪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万雪身上一切能攻击的部位似乎都瞄准了他的脸，似乎下一秒就要全速出击。
商月城觉得不妙，见好就收，连忙转移话题：“事实上，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别的事儿，挺重要的。”
万雪抱臂，盯着商月城：“快说。”
“我想带你回市局刑侦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