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城蹑手蹑脚地翻进去，在里面搜查，墙外的李榆乡和万雪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不愧是市局刑侦队的队长，连隐蔽都有一套，真是悄无声息啊。”李榆乡把耳朵贴在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基操勿六。”万雪倒是很淡定，在门口点了支烟，掏出胸前口袋里的小本子。
李榆乡凑上去，看向万雪本子里的内容。
本子里，记了一些今天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的重点笔记。
六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晚上的下午六点钟左右，对应到学校的时间，是学生的自由活动时间。看来，六个女孩是在活动时间回寝室，然后死亡的。
此外，在死者李扬口腔内，发现几处伤口和牙齿松动的迹象。
便没什么别的重要线索了。
万雪盯着小本子上的线索，李榆乡盯着思考的万雪。
突然，万雪开口，问道李榆乡：“农药的味道很大，对吧。”
李榆乡点点头。他家乡就是农村的，小的时候还帮家里人洒过农药：“对，味道很大。”
“那她们是怎么喝下去的？”万雪虎口托着下巴，食指压在嘴唇上，若有所思。
“六名死者，除了李扬，剩下五个人都没有农村背景。调查也说明，李扬不经常回在农村的老家，知道农药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你说，如果真的是有人让他们喝下，六个人，还都是同一时间，尸体上没有约束抵抗伤，凶手是如何做到让她们服毒的？”万雪喃喃自语。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拨通了跟着商月城一起来成榆县的技术人员的电话。
检验一下，死者的杯子里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比如说，酒精或者饮料。
顺便，再把现场的照片发给他看一下。
李榆乡有些云里雾里，挠挠头，问道：“为什么突然和技术人员要这些东西？”
万雪头也不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技术人员发来的现场照片，回答道：“如果能做到在同时，没有任何暴力行为地让死者同时服毒，那么凶手就是死者熟识的人。”
“再加上，如果我把一杯味道很冲的东西端到你面前，你会喝吗？”
李榆乡摇摇头。
“这就对了。那说明，凶手是把农药兑在酒里或者饮料里面，哄骗死者说，这是从外面带过来的好东西，哄骗六位死者喝下去，然后，等待她们毒发身亡。”
万雪一张张打开现场照片，认认真真的地放大，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凶手很有可能会把饮料瓶丢在现场，就像这样——”万雪指着现场照片其中一张，果真，在宿舍的长桌子下面，有一瓶滚倒在地上的饮料，包装已经被撕掉。
万雪给技术发了一条信息，不一会儿，就收到了技术的回信。
“瓶子里检测到了有机磷农药和酒精的残留，在六位死者的杯子里也都检测到了相同的成分，在瓶子上没有找到任何指纹。”
李榆乡念出万雪收到的消息，疑惑道：“问这个做什么？”
万雪收起手机，脸上的表情是想法得到证明之后的满足：“说明，这是有人故意投毒。”
“你服毒之后，还会起身擦掉瓶子上的指纹吗？”
李榆乡恍然大悟。
“如果在投毒用的瓶子上没有找到任何指纹，那就说明，在六个女孩死亡的时候，犯罪现场还有其他人！她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女孩挣扎着倒下，却没有救她们，而是一边目睹死亡，一边清理现场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比如说，把瓶子上的指纹擦掉！”
“不错，有潜力。”万雪摸摸李榆乡的头。
李榆乡有些不满地拍开万雪的手：“俩大老爷们儿，摸头干啥？瞧不起我个儿比你低？”
万雪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歉：“哈哈哈，不好意思，习惯了。”
因为之前，每次自己如果要解释线索的时候，旁边好像都是个短头发的小姑娘，比自己矮一个半头，端着个小本子认真地记录着自己的话。
看着那小姑娘，就忍不住把她当成妹妹一样，摸摸她的头。
这次和之前一样解释线索，可是，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是那个乖巧的小姑娘了。
李榆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万雪，其实从之前我就想问你一件事儿了。”
万雪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李榆乡问道。
万雪，明明有着过硬的警务技能，有着冷静分析的头脑，也有在犯罪现场办案的经验，为什么偏偏要来成榆县这么个小地方呢？
万雪看着李榆乡，苦笑一声。
“身不由己啊。”
李榆乡刚想追问下去，商月城就像一只轻巧的燕子一样，从墙头跳出来，手里还拎着证物袋：“在张濛雨家找到了这个，只剩下一个底儿的农药瓶子，一排放农药的架子上，只有这一瓶，有最近使用过的痕迹，看来，是没跑儿了。”
“现在，就是抓捕张濛雨。”李榆乡有些兴奋。他第一次离凶手这么近！虽然兴奋，但碍于现在是在村里，晚上，李榆乡还是压低了声音。
“去叮嘱一下村干部看着点儿，一旦发现张濛雨回家，立刻告诉我们。”万雪拉着想要奔到田里抓人的李榆乡向他们停车的村口走去，“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送商队长回去睡觉了。对吧，商队长。”
商月城也配合地打了个呵欠：“对，没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可是……”
“你忘了，商队长安排任务的时候，已经把白天班和晚上班的任务排好了，你如果想在抓到凶手之前不停加班直到猝死，我不拦你。”
“剩下几名死者的家庭情况已经调查完了，不出意外的话，半小时以后我们就能收到调查报告的资料。”商月城一边说，一边在回复手机上的消息。看来，商月城的手下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李榆乡听到万雪的警告。突然乖顺，乖乖跟着万雪走。
万雪心里失笑，一腔热血，挺好，现在就需要这种热情。
和村干部交代了情况，万雪便发动车子，再者李榆乡和商月城，往城区的方向开。
李榆乡的家在靠近城区边界的地方，商月城来出差，住的酒店和万雪租的房子也不近，放下李榆乡，车里只剩下了商月城和万雪两个人。
万雪开车，商月城也不打扰他，即万雪不开口，他也不开口，只是靠在窗户上闭目养神。
车里气氛有些僵硬，万雪只得主动说话，打破沉默：“商队长干这行多少年了？”
商月城没睁眼睛，回答道：“二十二岁警校毕业去了市局刑侦支队，前两年老队长退了，我就当上队长。干了五年，今年二十七岁。”
“那你得叫我一声哥，嘿。”
车子行驶到一个红绿灯路口，万雪停好车。这个路口红灯时间很长，大概有一分半钟，他便从怀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打开车窗，一边吐烟圈一边说道：“我都三十了。”
“万前辈从警的年龄应该比我长吧，感觉在案发现场，万前辈很熟练啊。”
万雪把烟递到商月城面前，示意他抽一根，却被商月城推回来：“我不在车上抽烟。”
万雪把烟装回衣兜里，手放回方向盘上。
红灯倒计时结束，万雪发动车子：“不，也没多长时间。如果认真算下来，在一线的时间，不到三年。”
商月城狐疑地看向万雪。
就在他刚想说话的时候，万雪却突然来了个刹车，车子停在商月城落脚的酒店的停车场里。
“反正这几年，差不多就一直混日子似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直混下来，估计以后，也得这样了吧。好了，到地方了，商队长，明天见。”
“明天见。”商月城和万雪告别之后，下车。
万雪望着商月城走进酒店大门，皱皱眉头。
自己怎么就和他说了那些呢。
明明都已经做好准备，在这适合养老的成榆县，一边养老，一边碌碌无为地过完这一生。
反正，自己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大概心里还是不甘心吧。
看到商月城的意气风发，杀伐果断，尤其是有的时候，和自己不谋而合的观念，还有今天，重新回到现场，重新走上侦查的老路，重新开始梳理犯罪现场的线索，还体验了一把飙车的快乐。
让自己怀念起之前的生活。
“商月城又不可能明白你在想什么，和他说那么多干嘛。”万雪在车上的烟灰缸里按灭烟头，发动车子，驶向自己住的地方。
酒店。
商月城的房间。
商月城看着手机里今天偷偷存下的万雪侧脸。
眼熟。
自己应该是见过。
商月城闭上眼睛，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搜寻这张脸的痕迹。
他记得，那是一张贴在墙上的照片。
上面有红色的字。
好像，还有几张，是一群人的合照，其中有一副面孔，就是这个万雪。
可是，具体的细节，却没法确定。
商月城走到窗户边上，望着万雪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刚刚，他和自己说那番话，似乎是想传达给自己一些信息。
他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