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成榆县县二中的宿管打着手电筒，在已经熄灯的宿舍楼里巡视。
整栋宿舍楼安安静静。
房间里的孩子们早就睡下了，可能有个别几个还在被子里打着台灯学习，宿管看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学校的校规规定，晚上熄灯之后不允许做别的事，只能睡觉。但宿管看到那些半夜还勤奋学习的孩子们，还是不忍心打断他们。
她就是从农村出来的姑娘，小时候因为家里没条件哄她读书，才只能当个小小的宿舍管理员来勉强糊口。
她喜欢勤奋学习的孩子。
更何况，成榆县二中可是他们成榆县唯一一个出过省状元的学校。
她记得，前面429寝室的姑娘们都可爱学习呢，经常能看到他们宿舍的姑娘互相督促，和她们宿舍长打听过，一寝室姑娘基本承包文理科年级前十！
这么想着，宿管走到429寝室门口，朝里望去。
可今晚429却没人开灯，整个宿舍安安静静，黑漆漆的，只有从窗帘露出来的一点点微弱的月光。
奇怪，她们寝室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过啊。
可能是姑娘们累了吧，谁能抗住天天熬夜学习。
就让姑娘们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宿管打着手电，离开了429寝室门前。
第二天。
“不……………不好啦！”一个女孩慌慌张张从楼梯上跑下来，一个踉跄跌倒在值班室门口。
宿管听到动静，出门查看：“怎么了姑娘，出什么事儿了？”
姑娘一脸惊恐，瞪大了眼睛，手指胡乱指着：“429……429……”
“429寝室？怎么啦？”
“429，一寝室的人，全死了！”
——
成榆县派出所所长老金看着一团乱麻的派出所，喝了一口枸杞茶：“多少年了，成榆县没出过大案子。”
说完，想盖上手里的杯盖。
可是，转了半天，手哆哆嗦嗦的，还是没把杯盖拧上去。
成榆县，是靖雪市旁边附属的一个小县城，和其他很多县城一样，县城里的人过着安逸的生活，朝九晚五，下班和同事找家餐厅坐一坐，偶尔假期和家人出去旅行，老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乘凉，小孩三五成群一起玩耍。
生活节奏很慢。
很多人的十几二十年就在这里重复着过完了。很少有大事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可就这么一片安逸的小城镇，居然出了今年靖雪市周边，甚至省里都难得一见的大案子。
成榆县二中的女生寝室，一寝室六个女生，全死了。
成榆县这个小地方，连个像样的刑侦支队都没有，可以说平时出警最频繁的就是这个派出所了。
老金端着保温杯。他已经接近退休的年纪，腿上的伤也让他行走越来越艰难，恐怕没法亲自带队出警。
“小李，这次还是带上小陈，你俩去吧。”
老金口中的小李，全名李榆乡，成榆县本地人，在派出所已经干了五六年时间，可以说是整个派出所唯一一名“壮劳力”。小陈全名陈峰，是省警校来实习的学生，也是老金的远方亲戚，于是在安排实习的时候，陈峰便选择了成榆县的派出所。
老金不会电脑，现在都讲究信息化办案，那些摆弄电脑的工作，自然而然就交给了陈峰。
可以说，这两个人在成榆县派出所，一个是“体力”天花板，一个是“脑力”天花板。
“金哥，陈峰前两天回学校了，说是有什么证明要开。”李榆乡说道。
老金顿了顿，这派出所年轻力壮的男警员也就李榆乡和陈峰两个人，其他的大部分是调解的和管户籍的，日常工作就是做做和事佬，去那种六具尸体的案发现场难免会不太合适，说不定去了直接用呕吐物破坏案发现场。
虽然他也不敢保证李榆乡和陈峰也不会破坏案发现场。
一时间，想不起这派出所还有谁能去。
“金哥，咱们不是还有个，在档案室挂职的，半年前调任下来的那个…万同志。”
老金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号人。
半年前，省厅往他这里塞了这么个人，还叮嘱他，给人找个清闲的活儿，最好一辈子都冒不了头的那种。
老金就给他安排了个档案管理员的职务。
那人看上去不超过三十，正当年呢，要好好干说不定将来能有一番作为，怎么就甘愿落困在这小小的成榆县，每天坐在小小的档案室，过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生活呢。
可能是上面领导的亲戚，想找份稳定的工作，但又想清闲，整个省里没有比成榆县更清闲、更适合养老的地方了。
每天往办公室一坐，一天就过去了。明明是高危职业，却让他在成榆县管档案，生生干成了悠闲自得的退休老头。
大概是这个原因，把这个年轻人塞到他手底下的吧。
“万同志啊…”老金犹豫了一下。
“金哥，我看那小伙子不老，怎么非干着五十七八的人干的工作，跑跑现场不好吗？”
李榆乡的确看那家伙不爽蛮久了。
每天坐在档案室里不是睡觉就是把书盖在脸上睡觉，有没有点警察的样子。
差不多的年纪，他李榆乡累死累活，而那家伙只需要坐一天，就能拿同样的工资。
而且，他好像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是…”老金似乎还是觉得把万同志拉出去不太妥。毕竟，在他这里，万同志就是个省里有关系、专门要来成榆县养老的“关系户”，万一哪儿给磕碰了。上面怪罪下来怎么办。
“金哥，六个人的命案啊，就这么决定了，我叫万同志去。”李榆乡说完，一溜烟儿跑出老金的办公室。
说实在，很多人一辈子没见过大案子，李榆乡也是一样。此时的他，除了隐约的害怕和惋惜，心底里还有一丝兴奋和雀跃。
正好陈峰不在，给了我看看你这家伙真面目的机会。
万雪。
别听着这个名字女里女气的，实际上，万雪，万同志，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
这个万雪，半年前来他们成榆县派出所，每天上班下班准时打卡，没有迟到，没有早退，没有旷工和缺勤，但就是什么都不干。每天做的事，就是看看档案，睡睡觉。
李榆乡有一次偶然见到万雪在办公室里玩飞镖。只一瞥，就见三根飞镖都插在靶心的地方。当时，万雪离标靶有五六米远，离那么远还能精准地击中靶心，这对视力、专注力和肢体的控制力都是有一定要求的。
只是个看档案的家伙，扔飞镖扔的这么准？
他莫名觉得，万雪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次，他倒是要借着陈峰不在的机会，好好看看这个万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榆乡推开档案室的门。门正对着办公桌，万雪用书盖着脸，脚架在桌子上，正打着盹儿。
书封上赫然写着《家常菜101道》。
好家伙，上班已经琢磨上做菜了。
“万雪。”李榆乡轻咳一声。
话音刚落，万雪就轻轻一偏头，脸上盖着的书掉到了地上。他似乎还没有完全醒，迷糊着眼睛看向李榆乡：“唉，李，怎么了？”
“有任务，金哥让咱俩走一趟。”李榆乡走到衣架旁边，把衣架子上挂着的万雪的外套和帽子扔给他：“成榆县二中，跟我走，我开车。”
万雪好像还没有完全睡醒，迷迷糊糊答应：“哦…好。”
说罢，闭着眼睛摸索着套上了外套，把自己都已经快长到肩膀的自然卷头发塞到帽子里，一扣，完全看不出帽子里塞着乱蓬蓬的长头发。
摸摸下巴，胡子好像也好几天没刮了。
万雪眯着眼睛，似乎并不愿意完全清醒，步子都不稳地走进了李榆乡的副驾驶，坐进去的时候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李啊，车里有剃须刀没，我胡子好几天没刮了。”
“没有，就这样去吧，还能显得威严一点。”李榆乡调整一下后视镜：“系好安全带，抓好扶手，等会儿别被我甩出去了。”
毕竟自己还在省警校上过特种驾驶的课，在驾驶这块儿，李榆乡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万雪这家伙，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打个呵欠伸个懒腰，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走走走…”
连问都不问是什么任务，就这么跟着自己走了？
这个万雪还真挺有意思的。
李榆乡驾车开往成榆县二中。与此同时，成榆县派出所所长办公室里，老金正在给靖雪市市局打电话。
六条人命的案子，成榆县只有一名法医，近几年还有和他一样泡上枸杞茶的趋势，得和市局借点人啊。
而且，如果搞不好真的是谋杀事件，就他们派出所这么几个连正经刑事案件都没办理过几次的，怎么能办的了这么大的案子呢。
市局的刘局长和他多年的交情，一听成榆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在挂断电话之后，就立刻着手调派人手去成榆县。
“小商，去一趟成榆县，那边有个案子，县里的警力不够。你带几个人，尤其带俩技术员，下去帮忙办一下这个案子。”
“好的刘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