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其它小说>无限闻忆录>第60章 青山祭(5)

  沉重残骨被置于铜盘之上,猛然下压的铜盘须臾之间迅速升腾旋转,轱碌碌滚下一只映着槐花瓣的圆润珠子。

  揠收起来,第一张羊皮卷字迹消失不见。

  几人齐聚一堂,第一件东西已经找到,可这第二张羊皮卷上的清凉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无人知晓。

  沈虎烦躁透顶,“那些村民一个个见到我们就跟见到鬼一样,别说问话了,恨不能当即就躲进地洞里去。”

  他咕咙骂道,“一群乡巴佬。”

  火凤直勾勾盯着揠,犹跗骨之蛆般将目光黏在他身上,鸾鸟搡了搡她,“你没事吧?”

  她好似没听见,不退开也不应话,舔了舔唇角,不知想些什么。

  鸾鸟看着她,眸中担忧闪现。

  从昨天回来以后,火凤就不太正常。

  “你们忘了吗?”

  “这庄子里面儿还有一个人,也是土生土长的青山镇人,问问他,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线索。”莽原出声提醒。

  大家忽又不约而同想起那道绵软和善的声音,虽然一直到现在未曾露面,但却从未对他们有过恶意。

  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徐伯护的跟个什么似的,你想去见他,还不如直接问那个老家伙来的痛快。”沈虎懒散倚在躺椅上,悠悠晃荡。

  这句话消散在风中,便无人再答。

  谁也不知道羊皮卷内容出现的契机是什么,祭祀时间临近,说不急切都是假的。

  明月微沉,今夜萤火飞舞,盈盈绿意星星点点,好不美丽。

  慧班悄悄推上房门,提着木屐向外走。

  他猫儿似的隐匿,细微呼吸声消散于蝉鸣阵阵。

  庭院曲道回廊,悠然远景。

  男人疏朗清癯的面容半明半暗,他循声而望,刹那雪山消融。

  “你来了。”

  “嗯……”慧班走近,汗湿面容,秾丽缱绻。

  他比少年时期更加美丽。

  他很俏的偷偷睨他,两只脚丫紧张的缩在一处,雪白点粉。

  郗吾拾了木屐套他脚上,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脚丫,又问,“怎么不穿鞋。”

  那只手嶙峋有力,匀亭的脚被他半握,很热。

  他烫到似的并起脚向后退半步,嗫嚅道,“木屐踩在地板上有声音,寂不让我出来的。”

  “你这么听话,又怎么出来见我?”他状若不经意。

  “因为……”他眉目潋滟,明亮透彻“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呀……”

  心悸声似乎化为实质,郗吾眸色深深,嗓音微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满口胡诌,偏又很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叫郗吾,但是在我的家乡,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互换名字。”

  他嘴角含着那句话哼哼唧唧回不出个什么,“是最亲密的朋友吗?”

  “不。”郗吾轻嘲他的无知,眼中深意慧班无法得知。

  他贴在慧班耳边,很轻浮似的喷着热气,看着那只耳朵红透。

  他嘴中吐出几句话,下流又贴切的告诉他含义。

  慧班脑袋宕机,定定看着他。

  小狗似的含一汪水,醒目又漂亮,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他很愉悦的笑,语调沉沉,揉了揉他的发,“逗你的。”

  他发愣片刻,好像又觉得这种问题实在没人会相信,狡辩似的嘟囔“我知道的。”

  他支吾道,“我叫慧班。”

  “嗯。”

  “其实今天,还有别人来了这里,你想见见吗?”

  “什!……我,”慧班很慌的摇摇头,“寂知道会打死我的。”

  他内心觥筹,总觉得这一回绝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不,你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我可以悄悄看他们一眼,但只是一眼哦……”

  他藏在郗吾身后,很娇的搭着他的肩膀。

  “好。”

  三人速度很快,慧班怀疑他们一直都在这里,脚步声愈近,郗吾安抚似的握住他的手。

  契约热烫,几人却很有分寸的退在五步之外。

  慧班怯似的觑一眼,身姿挺拔的少年眼眶通红,粗暴的拭去眼泪。

  慧班被他吓到了,“你……你别哭啊……”

  他向前,终于不再躲在郗吾身后。

  另二人各有千秋,一位深邃又尖锐,发丝微卷,另一位玉白典雅,一身黑衣稳健平缓。

  谁都未曾先开口。

  千言万语,临见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郗吾介绍,“顾明阳,里德,问青。”

  三人颌首,问青声音很轻,好似对待什么一触即散的东西似的,“你不要怕。”你不要怕,我已在千百个夜中思念渴望这一天的到来。

  里德很落拓的解开衣襟,那道流畅的缠绕花枝安稳的落在他身上,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问青,“都是你的。”

  本应反驳的慧班心中涌起一丝很奇怪的感受,但他却下意识并不排斥。

  慧班知道他说的对。

  刹那——

  兵刃既接,嗡的一声,剑刃被弹开。

  那少年被激怒,眉色一凛,持剑直击郗吾。

  剑光如虹霜,冷冽锋利,银白剑刃倒映侧颜峭拔,“住手!寂……停下来!”

  “停下来……”

  他面目冷凝,戾气横生,却依旧听话的停了下来。

  “过来。”

  “等等,”郗吾握住他的手腕,“我还有话未曾讲。”

  慧班看了眼郗吾,摇摇头,弗开桎梏的那只手,他睫毛卷翘,忽闪的厉害“我该回去了。”

  他并不放开,慧班甚至怀疑,他会就这样将自己带离这里,永远离开青山镇。

  莫大恐慌笼罩着慧班,他声音几乎轻颤,他被吓坏了,“你……放开好吗……”

  像是某种很天真的鸟儿祈求猎人垂怜,那么可爱的希翼着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郗吾怔愣了,他在怕他。

  他松开钳制的手,安抚似的开口,“好。”

  越过郗吾时,他声音很轻的在求情,“寂打不过你,我会带他走。”

  寂的声音从耳际响起,极刺耳刻薄,“慧班属于青山镇,属于这里,他永远不会离开。”

  “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先踏过我的尸体。”

  他拉过慧班,很小心的抱起他,木屐勾在脚尖,绷起漂亮的弧度。

  他很天真的贴在寂身边,双手搂住有力臂膀,很可怜的在求:“我们走吧……寂……我们走吧……”

  寂冷眼以对众人,转身离去了。

  绯红袍角与青灰箭袖缠绕,他小声讲着话,多亲昵的样子。

  身影渐远,破晓几人却没有任何办法。

  慧班失去记忆,凡人一般成长变化,他信任寂就宛若当年信任郗吾一般,而他们却掩耳盗铃般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郗吾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站定不动,掌心血液顺着指尖滴答,砸在地面。

  晨光微熹,又一日到来。

  “啊啊——”她短促尖叫,忽又捂紧嘴巴,双目充血颠颠撞撞推开房门,她挨个儿叫门,泪滴大颗落下。

  “我……”鸾鸟哽咽“白鸽就在我身边……我居然什么都没听见……我……”

  火凤扶住她,柔声劝阻,“别哭啦……”

  几人堆在房门里,莽原双拳紧攥,不忍再看。

  扩散瞳孔仍未闭目,白鸽死前似乎毫无还手之力,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只剩一张瘪下去的皮囊。

  那身血肉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吃了个干净。

  昨夜这三个队伍里的女孩子居于一室,鸾鸟排行榜七,火凤排行榜九,谁也不曾想在她们之间竟是最弱的白鸽先被下手。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越过二人的视线悄无声息杀死白鸽。

  揠阖上她的双眸,整身盖上。

  这个清秀坚韧的姑娘从未抱怨喊苦,丑时女未曾杀死她,她却死在了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深夜。

  在场众人无一不恨,缄默似的底下头颅未再言语。

  揠敲开留魂珠将白鸽的遗体收攸起来,“她不该被独自留在这里,乌托邦会以无上礼遇将她安葬。”

  莽原砸门,嘴中恨骂,“什么玩意儿都冲我来,挑一个姑娘家下手,我呸!腌臜东西!”

  今晨之事宛若小小插曲,未在这偌大祭司府掀起任何浪花。

  厅堂之内,揠将第三张羊皮卷平铺展开,“就在今晨,它浮现出字迹了。”

  “我们无法得知它出现的契机是什么,但是小队中,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人出事,请大家相互扶持,共同走出这次站点。”

  第三张羊皮卷展现众人眼前,戏谑小人被线绳吊起,嘴角微笑夸张咧到耳根,粗拙的两只手染血,牢牢抓紧线绳。

  【皮影戏,月黑风高——杀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