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六人兵分两路,揠,顾明阳和白鸽一队寻找生骨花,鸾鸟,鹤归,莽原一队寻找第二块羊皮卷上的清凉茶。
青山镇下,揠扣响木门,不多时,从中探出一位身形佝偻的杖朝老人。
“老伯,”揠轻声问,“你知道,墨庄在哪里吗?”
“哪里?”那老伯年纪实在大,耳朵已听不太清。
揠重复拉长,“墨—庄……”
砰!
木门被从内闩上。
三人吃了个闭门羹。
他们继续敲响其他人家,有人开门,有人却毫不吱声。
但无一例外听见墨庄二字都紧闭大门,要么态度强硬要他们滚,要么露出一副震惊后怕的情绪。
“有蹊跷。”顾明阳扼腕叹息,“七天时间过去半天了。”
白鸽附和,“没蹊跷才奇怪。”
“看他们那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不难看出,这墨庄不是什么好地方,甚至说,很有大问题。”白鸽推敲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大家都那么害怕。”
白鸽思略片刻,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隔着门颤声道,“婶子,您就告诉我们墨庄在哪里吧,我们必须去那里,不然谁都活不下去,婶子,你开开门吧!”
那扇木门迟疑推开,又见是这么个瘦弱姑娘,隐隐道,“小姑娘,你去了更活不下去。”
“婶子,实话实说,我们暂寓在前方的祭司府,里面的管事要求我们一定去墨庄,不然谁都活不下去。”
“什么!”那大婶双眼微睁,露出黄褐色的惨淡眼珠,“难道,难道他是想……”
“唉,”她长叹口气,说:“你顺着这条路,直直往东走。”
她手指着方向,遍野的树木高低参差,郁郁葱葱。
“前面不是没路了吗?”顾明阳问。
那大婶说:“直直往前,进到林子里去,你会找到的。”
她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也不再劝了。
三人顺着大婶指路,一路朝向葱郁的林子里去。
前面就是青山,黄朦朦的天,阴森森的树影重叠,总感觉有什么满怀恶意的东西栖息在里面。
白鸽强忍着不适,手腕的菩提珠撵的更快了些。
“那个,我说,”白鸽开口。
“怎么了?”揠询问。
“我总感觉,这里不大对劲。”白鸽颦眉,“我的第六感很强,但这么强烈的感觉是很少有的。”
“里面的东西,绝非善类。”她下定论。
说时迟那时快,破晓向前进了半步。
咔嚓一声,什么机关被破晓踩在脚底。
白鸽猛的一抖,“别怕。”揠轻声将她置于身后。
地壳晃动,两侧葱郁树木盖因地下掩埋的机关两侧分离,让出一条小路。
倒挂的铜像肥头大耳,咧开嘴角露出几粒点缀的铜牙,鼻孔朝天,空洞的眼眶内里漆黑。
朱红玉桓两侧竖立,參道遍布青石板,青苔浓淡,树木高矮。
两侧狐狸石像唇角向上,悬挂的红布绳已然褪色染脏。
牌匾屹立,上书“墨庄神社”。
“原来所谓的墨庄是个神社吗?”白鸽走在二人中间,双手紧攥。
她神情紧张,“虽说是神社,但我总感觉这里有着好浓的恶意。”
“叮呤——”
振铃拉响,交叉成捆的注节绳微微晃动。
蜜合色天空蔓延无际,偶有两只飞鸟停在梁顶,盘旋鸣叫。
鸦青发色如瀑,一根绯红绸缎束起,七月的热天,正是难熬的时候。
慧班掬一捧水汪泼到面颊,长而挺翘的睫在眼下纳一片扇形阴影,脱了鞋袜踩在池边撩拨着玩儿。
蓦然间
冰蓝色的霜花悠悠然落在他手心,消散一片凉意。
他抬眸。
默脉的眼中倒映出对方的面容。
他冷峻又锋利,虽只半张脸露在外面,危险却犹凝作实质。
‘是他。’
那夜被束缚裹挟的触感犹在耳际,手肘慢慢撑起,慧班不着痕迹向后退,时刻准备逃跑。
“没人陪你吗?”
他叹息一声,幻化出一只剔透精美的蝴蝶,它亲昵的飞在慧班身边,最后落到发间。
“喜欢吗?”
那蝴蝶应感般碰了碰他的面颊,像也在问他。
慧班攥着衣角,磕磕绊绊道,“喜,欢的……”
“你是外面来的客人吗?”他试探着。
熄夜凑近,低下头来。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冷冽如霜花,但却温柔悲伤。
“让我解吗?”慧班试探着伸出手。
面具应声而落,滚到池子里也无人关注。
他是极俊美的,超脱了人类迄今能想象出来的漂亮的人,处处如同造物者精心雕刻,深邃的眼窝注视人时令人深陷,他说,“别怕我。”
“你在哭吗?”慧班抚上他的脸,“你别哭呀。”
郗吾一语未言。
他很轻的拭去那张艳若桃李的小脸上大滴泪珠,“我认识你吗?”慧班问,他恍一副痴态,“你怎么能那么痛呢?”
郗吾:我只是很卑鄙,我偷了你那么小一会儿,却痴心妄想得到更多。
他张开掌心。
一粒小小的,很饱满的种子。
投掷在地上,须臾之间。
粗壮康健的绿色藤蔓交缠生长,自顶端处盛开大片粉白的娇嫩花朵。
那只藤蔓讨好的弯下腰,小心翼翼将花朵递到他面前。
“见过吗?”
慧班点点头。他当然很熟悉,因为这些花朵与他心口处那只如出一辙。
手水社活水流淌,长柄木勺摆放一旁,只是很久没有香客祭拜,处处落灰。
砰!
社门关闭。
破绽赶在最后一刻企图用尖刃撑开木门,只可惜刀柄还未碰触便感到阻力。
是禁制。
“看来来对地方了。”破晓。
独自闯过几百个站点,再清楚不过这些站点的尿性。
只能往里走。
揠与破晓对视一眼,揠打头,破晓殿后,唯一的女性亦无丝毫惧色。
斗转星移,天已过半。
绘马随风碰撞发出轻响,拜殿纳奉二字醒目。
几人抬脚迈入,白鸽手上的菩提珠子疯了似的颤动。
尚且还存在于人类世界前,因她体弱多病,一位大师将这菩提珠串留给了她,后来进入这里,也是靠这串珠子躲过了大大小小的明刀暗箭,邪祟不入。
珠串震颤的这样厉害,这里一定有非同小可的东西。
“怎么了?”身后破晓问道。
“没事。”她声音很轻,“继续向前走吧。”
神社空无一人,落灰的蒲团两边摆放着献馔御币,御朱印账誊写数千,赛钱箱内还有着未清点完的纸币,悬挂的摇铃荡下红绸,宛若盛大典礼后的余烬落寞。
殿内无设神像,道曰,“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
看的出来,这里曾经存在过信仰,才能修葺的如此辉煌雅致。
但为何不消说一位香客,现在更是连山脚下的那些人群也对这里的存在讳极莫深。
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风起云涌,吹开殿门,一阵怪异的槐花香气吸引了众人注目。
向后延伸,破晓微睁眼睛,“找到了。”
七月正是花期。灰褐色树皮具纵裂纹,圆锥花序顶生,荚果串状的槐花坠了满树,葱郁的叶片点缀其间。
那树极高大,粗略估计二十五米肯定是有,投下一片斑驳树影,白鸽站于树下,整身阴阴凉凉的。
“还记得第一张羊皮卷上书写的字吗?”揠道,“墨庄,槐荫下。”
“你的意思是?这槐树底下有东西?”破晓拧眉,“这树高大,底下根茎必然繁茂,要是硬挖,我们得挖到什么时候。”
白鸽附和,“我们三个人,想要挖开树下,说实话,短时间不现实。”
她抬眼望了眼天,昏暗阴霾的天急躁赶着乌云滚滚而来,似乎马上就要落在头顶,天色变换太快了。
“总而言之,先找找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揠与顾明阳合力将杂物间的门锁撬开了,杂物间并无异常,找了两把铹土的趁手工具。
场地太大,即使二人合力,也不过刨出一个内陷的几米深坑。
揠二指下探,摇摇头。
东西不在槐树下。
神社后有几间厢房,已是夜深。未免出什么意外,白鸽在内室,揠与顾明阳便在外室稍作歇息。
“阿、”
白鸽迎面惊了一跳。
揠“怎么了?”
“没事。”白鸽回道,“不小心踩空而已。”
外室烛火投下的阴影高大端丽,他隔帘微微颔首,脚步渐远。
白鸽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置衣架上悬挂的巫女服。
暗红的绯袴像一抹干透的血迹,前天冠与花簪被主人爱惜的用绸缎垫在下面,白鸽翻看鹤松纹的千早下,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样说,刚才进来时看到在置衣架上穿着巫女服微笑的女人只是幻觉。
白鸽铺好床褥,紧紧攥着手中菩提珠串。
困意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呤】
【快来。】
白鸽下床,被声音唤醒。
槐荫下,圆月天。
微笑着的女子手持神乐铃,乌黑长发被檀纸与麻绳系好,她旋即起舞,跃动的身体柔软有力量,神乐铃彩绳纷飞,清脆悦耳。
【呐,我们交换姓名吧,我叫莆田熏子,你呢?】美艳的女人握住白鸽的手,冰凉又干硬。
她似被那双眼睛蛊惑一般“胧月,周胧月。”
【那么,】熏子贴近她,在她耳边轻声【你去死吧!】
一身红衣的女人头戴铁环,脚踩的高木屐碾在地上发出声响,她手中握着一个草编的娃娃,赫然贴着名叫周胧月的条子。
将那稻草娃娃钉在槐树上,一下一下敲打: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她口中念念有词,铁钉穿过舌底。
逃不出去、逃不出去、逃不出去!
白鸽被紧紧缠进稻草人里,一下一下深深凿在她胸口,铁钉搅弄脏器,她还在继续……
“啊!!!!”
她嘶哑嚎叫,双眼通红。
砰、
顾明阳推开内室小门,天近破晓,带着槐香的风被吹拂进来。
树下深坑依在,未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