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实力并不差，甚至能与他比肩，尤其是使用道具时，真就像是不要钱，随便撒随便用，迟暮觉得自己财大气粗，但也没他这么豪奢。
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甜腻一笑：“我只是想多帮你一点忙。”
“你自己可以生存，不用我保护你。”
这是实话。
反倒是他现在被系统限制，可能会影响到少年的进度。
少年走到他身边，温声道：“我想跟在你身边。”
这是他们相处的第四天，才四天就说出这样的话。
迟暮转过身去，朝前走，精神力的虚耗让他随时会晕厥，这一次，又晕沉过去了。
他在虚无的黑洞中前行，想要脱离出去，痛苦煎熬，一度要撕碎他的**他的灵魂，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精神耗尽，晕倒后，在沉沉梦中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然后再苏醒。
苏醒后那个少年永远在他身边守候。
这一次也是。
迟暮一看，竟然枕在了对方的腿上，一阵头痛，撑起身子，坐起，少年要伸手扶他，他一把推开，少年一顿，轻声：“我很讨人厌吗？”
迟暮解释：“你的实力没必要一直跟着我，换个人吧。”
少年歪头，扯笑：“可是我只认识你，我不想一个人。”
“我们不熟。”迟暮费力起身，保持一定距离，全身都是抗拒，但少年却慢慢向前，“你不喜欢我吗？见到我的人都会喜欢我的。你喜欢哪一个类型的？”
迟暮笑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诱惑让他瞬间回到了几年前，几年前他怎么拒绝那些人的？回忆了下，熟能生巧的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等级低的。”
他是S1，也没有谁能比他再高了。
少年微微失神，旋即一笑：“是吗？”
迟暮继续向前走，他掐算着时间，估计在这个副本里再待五天就能出去了。
少年跟在他身后：“系统给一些有天赋的玩家发送了一条消息你知道吗？”
迟暮侧目。
少年柔声：“其实我本来不感兴趣的，但你的话让我突然对那条消息很感兴趣。”他发现迟暮疑惑的眼神后，笑意更深，那双眼睛浓浓依恋，笑的莞尔，“竞选主神，你觉得我有可能吗？”
迟暮脚下当场停住，身形不动了，脑子突然一炸，只有一个想法，系统疯了。
他还没疯，系统先疯了。
迟暮对这个少年不讨厌，好心提醒：“系统的话听不得。”安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少年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迟暮不答，背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我现在已经是S级了，靠自己干干净净升上来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迟暮，声音如百灵鸟一般优雅轻灵，“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
“嗯，厉害。”
“你在应付我。”
“没有，你很厉害。”
“真的吗？”
“你不会一早就发现我是S级了吧，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你的惊讶呢？”
迟暮没接话，等于默认。
能跟上他副本进度的人不多，这个少年不但能跟得上还能配合的很好。
暗想S系的玩家，总共就那么十几个，他都认识，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或许也是他前段时间一直没关注S系人员变动，这个少年新升上来的也不一定。
“你和别人下过副本吗？”少年追问，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边，“有我和你配合的好吗？”
迟暮想到了江渝。
和江渝配合的好吗？
不，并不好，很多计划上默契度为零，江渝总要秉承自己的理念，以至于两人经常发生冲突。
江渝的善良在副本里很吃亏，他经常想，如果江渝一个人去过副本肯定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毕竟，善良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
他不经意扫了眼身旁的少年，和江渝年纪也差不多，却是自己升上来的，着实佩服。
少年嘶一声，捂住手腕，发现迟暮看过来了，笑了笑：“没事的，走吧。”
“尸毒？”
“嗯，不要紧。”
“你想后半生当残废？”
“啊，真的会严重到要砍掉胳膊吗，我以为都是吓唬人的。”少年掀起衣袖，淤血凝结，再不及时处理，这条胳膊都要废掉，他嫌恶的拍了拍，“我才不要吸出来，好脏。”
少年继续跟在迟暮身后，调皮的踢着石子，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那条胳膊真的废了就废了。
“我要是变成残废了可就赖上你了。”
迟暮挑眉，笑了：“你不会想着让我帮你吸出来吧？”
“这是你说的。”少年眨巴眨巴眼，“是我救了你呢，救了那么多次呢。”
这句话，有些耳熟，像是很早以前听过。
迟暮脑子又开始疼了，他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眼少年的眼睛，璀璨明亮，可总觉得这张人脸像是遮了一层雾气，模模糊糊。
他将少年胳膊上的伤口挑开，疼的少年直尖叫，说他狠心。
淤血散出，迟暮淡淡道：“你要去当主神？”
“嗯。”少年笑了起来，用手托住腮，笑的明媚，“放心啦，不是因为想超过你才想当主神。主神哎，那么高高在上，如今一共才十三位，系统扩招一下也挺正常吧。”
十三位？
迟暮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少年。
粗略算一下，从有记录开始，总共有三十七位主神了吧？
他这个十三位是从哪里统计的古老信息？
少年挥了挥手，“不提这个了，我第一次和人一起过任务哦，很高兴认识你。你好，我叫江渝。”
他伸出手，试图礼貌握手，却发现了直接震在原地的迟暮，迟暮仿佛被石化了，不可置信的抬头，双目相对，少年眉毛挑动一下，似笑非笑：“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迟暮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次过后，迟暮一直没叫过这个少年的名字。
两人保持着微妙的默契，谁也不多问不多说。
少年总是会笑，笑起来就像是江渝的影子浮在前面，透过这层影子看，后面的那个才是这个少年。
迟暮从不以为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也不认为能到S级的人有多单纯。
那个会少年笑盈盈的和人说话，也会下一秒就伸手一掏，血淋淋的心脏在手中还有余温，他噙着笑意看过去：“呐，又解决了一个对手。”
他们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个副本限制通关人数，仅允许一人离开该副本。
这个条件让不少玩家开始自相残杀，只要能活着离开副本，怎么都愿意。
少年也投入了这场厮杀中，显然，他是里面的佼佼者。
已经有十几个玩家惨死在他手下，那种对生杀的冷漠让迟暮静默。
本以为十天就能出去的副本，如今已经拖了半个月了。
少年有一天问：“如果只剩我们两个了，会是我们谁出去呢？”
迟暮只有一个想法，那个人必须是他。
少年用手戳了戳他，“在想什么呢？”说完，洋装恐惧的往后一躲，“哇塞，你不会想着现在就要杀了我吧？”
迟暮淡淡道：“公平的决斗？”
“我以为你会说你愿意把名额让给我。”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出去做。”
“不出去会怎样？”
“不出去就会失去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啊，好吧。那就公平决斗吧。”
凭他们的实力，很快就将副本里的玩家肃清了，当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气氛渐渐减低，少年盯着他，看着他将短刃拿出，做出开打的姿势，他也动了动手腕，瞬间突起。
扭打中，少年不似处在弱势，迟暮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烦闷，正当可以扭断那纤细的脖颈时，少年忽然抬头，水汪汪的大眼望着他说：“迟暮，我疼……”
迟暮怔住了，和江渝如此相似的眼睛，江渝也是那样湿漉漉的大眼，会委屈的看着他，说疼，任性的撒娇，也会像现在一样，缩进他的怀抱，然后……
迟暮陡然睁大眼，看着少年一手直接杀入他的胸口，少年掏出了他的心脏，狡黠一笑。
过了会儿，发现迟暮的眼神不像是仇恨和恶意，有些奇怪，纳闷的看着。
良久，垂眼笑了，愧疚的将唇点在迟暮的唇上，触碰的柔软在迟暮闭眼的那一刻依旧存留。
他死了吗。
好像没有。
他以为系统会立刻判定他的死亡，恨不得敲锣打鼓，恨不得早点让他滚蛋。
但没有，他好像没有死亡，他的意识还在，他甚至能看见那个少年是怎么离开这个副本的。
不知为何，他感到了隐隐的心痛。
那种心痛伴随着脑海里的深处记忆破土而出，脑子刺痛，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他再次苏醒。
朦胧中，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你还要救江渝吗？】
迟暮说：“我要救的是被困在第三域的江渝，不是这个副本里的江渝。”
系统没再说，滋啦啦，电流声再起。
再次苏醒的地方是在斗兽场内，他醒来便是在观众席，耳边全是呼喊声，一群疯子嘶吼着，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的双眼被鲜血遮盖，疯狂的期待杀戮。
台下，不是斗兽，是斗人。
死了的直接拖下台喂狗，由下个人继续挑战擂主。
迟暮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无比熟悉的面孔，是‘江渝’，那副本里亲手杀死他的‘江渝’。
此刻的少年可远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狼狈至极的倒在场地上，身上满是血，他的对手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男人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粗俗的说：“你这样的，只适合躺在男人身下。”
少年一直没有笑，听见这句话后却笑了。
猝然，手下穿刺在壮汉的脚腕上，直接割断脚筋，平地而起，翻身一跃，一脚横踢在对方下巴上，双腿直接勾住壮汉的脖子，反身绕上去，骑在壮汉的脖子上，手下握住那颗脑袋，当场一扭！
这一下，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全场寂静，很快，沸腾！
少年轻松跳下来，指腹擦过唇角的血，带着残忍地笑意，歪歪头，“下一个。”
之后的几个人一直都不是少年的对手，任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纤瘦的少年也能如此强悍。
迟暮看了一会儿，在激烈的吼叫声中有些头痛，打算起身离开，恰恰是他的起身，正好被场地内的少年注意到了，一个侧首，两人隔空相望，少年愣了下，只剩惊诧。
“干什么啊，烦不烦！挡住我们了！”
在一声谩骂中，迟暮发现自己想要离开这里有些困难，因为座位是连着的，只有最边上的一排人走了，才能依次离开，于是又淡淡坐下。
到押注环节了，每个到场之人都要下注，轮到迟暮的时候，少年一直紧紧盯着，迟暮随手选了个颜色，恰巧是少年的对手。
少年微微抬颚，手下握拳，极力忍耐着什么，转身，看着这次的对手。
少年目前稳坐擂主，手下败将都被拖出去喂狗了，但这也极其消耗他的体力，现在心态被扰乱，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当对手冲上来的时候，直接被人掀翻在地，他躺在场上，大口喘息。
之后，任凭他想反抗，可就像是被束缚住了，怎么也反抗不动。
挨打不可怕，输了也能接受，可被台上的迟暮这么注视着，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可迟暮其实根本没在意，甚至目光都没过多留在少年身上，闭眼小憩，想着这混乱的一切，比如，系统为什么不杀了他……
最后还是场上的嘶吼声唤醒了他，他看了眼场地内，少年很惨，又是一次对视，迟暮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双肘环抱，多了几分悠闲。
好歹也是这小子把自己弄死了，他过了这么多副本，第一次被这样弄死，他认栽。
少年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唇齿一直在闷血，他趴在地上，头发被人抓起，依旧不服输，倔强执着，那抹眼神中，迟暮竟然看出了丝丝的可怜。
又是一次，他将这个少年和江渝重叠了。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交叠两人的身影，可脑海像是能自动组成画面一样，他看见的是江渝被人那样胁持着。
迟暮回过神，发现少年如此境地竟然还在远远注视自己，明明都快被人打死了……
他想，不会是他影响了少年吧？
那可别。
于是做了个口型：你输了。
少年像是被伤到了，抹过伤感，变狠了许多，反手直接不要命的杀了上去，那身法，叹为观止！
只有迟暮定住了，少年动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江渝之前在那个校园副本里用过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呼吸凝滞，迟暮紧紧盯着少年，看着少年反攻取胜，成功守擂，成为了本场的王者。
他快速起身，这一次，顾不上周围人对他挡路的不满，冲出了斗兽场，只想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什么地方！
出乎意料，是主世界！
但这个主世界好陌生。
还没走出去，他就被人一把抓住，黏腻腻的手，回头一看，那个少年气喘吁吁地，一手抓着他，一手撑着膝盖，疲累的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迟暮甩开他，看着这个陌生的主世界，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公共区，他冲向S区，更陌生，冲向自己别墅的位置，空空如也，这里连别墅都没盖好呢！
这是什么地方？！
迟暮觉得自己受到了刺激。
他怒吼：“系统！滚出来！”
少年哈哈大笑：“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敢骂系统的人，你就不怕系统给你天谴啊？”
迟暮质问：“这是哪儿？”
“主世界啊。”少年甩开扣在他肩膀上的两只手，似笑非笑，“哦！我知道了！S级玩家大多不太回主世界，所以你觉得有些陌生。”
又是一阵刺痛，迟暮觉得脑袋要炸了，他冲向主神台，看着那边，那里没有主神柱，而主神殿也还是正在建造中。
少年发现了迟暮的异样，惊道：“你不会又要晕了吧？”说完，迟暮晕了。
少年赶忙扶住他，忍着身上的痛，将人拖回了自己的家。
一间不大的公寓。
他躺在迟暮身边，迟暮应该会后悔自己这一刻昏睡过去了，否则他会看见这双和江渝几乎相同的眼睛，连眼神都是一样，无辜单纯，不掺杂半点污秽，是一个很干净的人。
少年打了个哈气，守擂的一天好辛苦，他也困了，蜷缩在迟暮身边睡着了。
一觉睡到夜晚，黑漆漆的天，少年在睡梦中被推开，迷茫的揉了揉眼睛，乱糟糟的头发，他茫然的看着迟暮，却听迟暮立刻就是一句：“别这样看着我！让开！！”然后像是躲瘟神一样躲开了。
少年痴痴坐在原地，再好的心态也被磨没了，他抱着枕头砸到地上，气呼呼的说：“你就这么讨厌我？！”说完，一顿，好像确实是他当时弄死了迟暮。
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像珍珠似的。
太像了。
迟暮心中暗叹，太像了这两人。
江渝就会这么委屈的对着他哭，控诉一切，但江渝没有少年这么杀人如麻……
慢着。
他对杀人如麻这个词的定义也有问题。
这个少年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当时那个副本，要让自己活下来就必须杀了别人，换做他也会不留情。
而江渝又真的不沾染半点鲜血吗？
并没有，江渝当初在校园本里，在S区巡检时，也不是没杀过人，手段之决绝和这个少年不相上下，甚至，两人在某种偏激上有一些微妙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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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笨拙的文笔可能容易让大家看的云里雾里hh，所以直接剧透解释吧。
江渝消失的记忆是被主神戒指抹除掉的，也就是他知道自己身世那段。
而迟暮也有一段消失的记忆，他以为他是从现实世界来到系统世界然后遇见主神江渝的，实际不是，迟暮来到系统世界后遇见了少年（就是江渝，他就是江渝）然后发生了一些故事，最后迟暮的记忆被系统抹掉，而江渝转世变成了女主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