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阙点头, 说道:“虽然不知是何人所为,又是如何做到的, 但是那条化蛇, 的确不正常。”

  “如果那条化蛇,一直都是如此凶暴,琼州百姓, 不可能安居如此之久, 化蛇属于上古妖兽,它若要作恶,六界都会有所耳闻, 绝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 突然出现,之前却又毫无预兆。”

  “突然出现,之前却又毫无预兆……”

  我道:“鬼雾, 不也正是如此吗?”

  “可以这么说吧。”颜阙道:“鬼雾之前出现了近半个月,一切都表现得很守规矩, 突然有那么一天不守规矩了, 便就打得人措手不及。化蛇也是, 在它出现之前, 都有人都以为,我和长亭,再加上其他的三个黑衣人, 已经将那引着我们到化蛇地盘的黑衣人,团团围困了呢。”

  在旁有一人道:“可是这样一来, 又怎么会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分明就是那黑衣人的手笔啊!”

  “你这也想的太简单了。”

  作为一个青霄学宫考第一的学霸, 我当场背诵了一段化蛇的特性。而后我道:“且不说化蛇本身, 就是强大的上古妖兽, 很难被控制,再者,化蛇本身就有叫声乱人心智的力量,在控制方面,它也算个行家。如果那黑衣人真有控制化蛇的本事,他为什么不直接驱使化蛇作战,而要把人引到了化蛇的地盘,再借化蛇的手除掉别人呢?光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化蛇其实并不是他控制的,只是他必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究竟是谁,控制了化蛇,他控制化蛇的目的又是什么?

  控制化蛇之人,与控制鬼雾之人,是同一个吗?

  那几名裹着斗篷的黑衣人,又究竟是谁,为何而来,在寻找着什么呢?

  我握住颜阙的手,用魂契和他传音道:“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我沉默了片刻,和颜阙说道:“在那几个黑衣人里面,其中有一个,是我家老头子。”

  颜阙默然。

  好一会儿,他问我:“你确定吗?”

  我点头:“我很确定。”

  颜阙微微的吐出来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我只要一想到老头子,就很想要暴躁的薅自己的头发,但是为了我的头皮,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问颜阙:“你说,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呢?”

  “琼州那么一座城,杵在那里几千年了,有什么,是不能早早地找的?非得等到这个时候?”

  颜阙冥想的一会儿,同我道:“这应该,是一场交易。”

  “交易?”

  我心头一惊:“什么交易!”

  “和海市城主的交易。”

  颜阙说:“那几个人,包括你的父亲,应该都是与城主有过什么交易,这交易或许还未开始,或许正在进行,但不论怎么说,如果他们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帮城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我:“……”

  我说:“靠!”

  “所以那个该死的城主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他自己就不能亲自动手吗!这么喜欢一换一?他自己动手,又得到了东西,又不用付出代价,难道不是双倍的收获?”

  颜阙:“他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

  “因为,他根本就离开不了琼州海市。”

  颜阙转头,看了一眼琼州海市紧闭的大门,缓缓地说道:“只要他踏出这扇门半步,他就会即刻灰飞烟灭。”

  我:“……”

  我愣住了。

  我问:“这是,……诅咒?”

  颜阙摇头,淡淡道:“不。这是代价。”

  “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势必也就需要有所付出。交换未必就是等价的,可交换必然是存在的。”

  我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用自己永生永世的自由来交换的呢?”

  颜阙很平静的说:“我不知道。”

  “可能,是他觉得值得的东西吧。”

  我愤愤的锤了锤傻子,而后又一瞬颓然。我问颜阙:“你说,老头子他,到底又和那个劳什子城主,做了什么交易呢?”

  “有什么难事,难道就不能好好地商量吗?非要去相信那个城主,和他做交易?!”

  “一个连自己都寸步难行的人……他能有什么可信的地方?”

  “重明……”

  颜阙握住了我的手,他似乎是想要安慰我,但是话在唇边转了一转,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在我的记忆里,老头子也算是我行我素惯了。我曾经想,不论他做什么,我大约都不会再惊讶,也不想再管他,可是现在……

  我期期的看着颜阙,问他:“那两个被化蛇杀了的黑衣人里面,应该,应该没有……没有他吧?”

  颜阙想了想,说道:“那两个人,一个被化蛇吞了,还有一个被打成了肉泥……但是,从他们的出手来看,应该都不是你父亲。反而……”

  我说:“反而,是那个引着你们去化蛇地盘的人,更加的像,对么?”

  颜阙说:“我没有证据的。那些人披着的斗篷,可以隐匿他们原本的灵力气息,所以,即使是有什么判断,也只是凭借直觉而已。”

  “我与你的父亲,仅有几面之缘,我无法单从身法招式这一项上,去判断他的真实身份。但如果他也是其中之一,”颜阙看着我道:“重明,你又如何确定,你的父亲,就一定是,那四个人中的,其中之一呢?”

  我心头一跳,说道:“他不是那四个人的其中之一,难道,他是……第五个人?”

  颜阙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只是,在不能确定之前,不论是‘是’,还是‘不是’,都可以被看做,‘不是’。”

  我闻言,不禁苦笑了一声。我问颜阙:“你是在安慰我吗?”

  颜阙摇头,说:“这是实情。在那层斗篷揭下来之前,谁也不能够确定谁是谁。唯一你可以放心的一点是,你的父亲,目前应该是没有性命之虞。”

  虽然发狂的化蛇很吓人,但老头子好歹是条龙,又活了那么多年,如果老头子真的被一条幼年化蛇给杀了,这传出去,只怕都要成为妖界之耻。

  我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一低头,把脸埋进了颜阙的怀里。

  我抱着颜阙,闷闷的说:“你安慰我一下。”

  颜阙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说;“你刚刚让我不要安慰你。”

  我:“……”

  我说:“这是两码事。嘤QAQ!”

  颜阙揉了揉我的脑袋,说:“乖。”

  我抱着颜阙黏黏糊糊的蹭啊蹭,可这嗲还没发多久,客栈掌柜几人,便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起向我们走了过来。只见掌柜的紧张的搓着双手,犹豫再三,方才说道:“这位仙长,我们,我们这几个人,实在是有一点,不情之请……”

  颜阙淡淡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出口了。”

  掌柜的:“……”

  掌柜的有些讪讪的,他身后一个伙计却是忍不住了。那伙计拉过掌柜的,上前道:“仙长,是这样的。之前那鬼雾屠城,我们都很感激之前在客栈的那位仙长的相救,我们必然铭记在心,铭感五内,若有来世,当牛做马的报答。可是,我们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啊!这个什么海底的琼州海市,我们只在祖祖辈的传说里听过,哪里就真的见识过了?我们这些,只是挣一口饭糊口的人,真的对这个琼州海市没有兴趣,也不敢指着它长见识。——仙长,我们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人,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颜阙;“……”

  颜阙道:“什么叫做,我行行好,放过你们?”

  那伙计道;“您看,您之前也说了,之前那位仙长,就在上面等着。您之前都叫那位小仙长离开了,他不愿意,可我们愿意啊!我只是想回家,再没别的指望了,您就帮帮我们吧!”

  颜阙:“……”

  颜阙也不多话,只是看着那几人道:“我让小风回去,是因为他回去,比他留在这里,对他有好处,但你们不一样。”

  “正如你刚才自己所说,你们几个人,肉身凡胎,一旦离开了我们,单独行动,就只有一个死字。——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现在留下你们,就是在救你们。否则,”颜阙有些刻薄的道,“否则,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你们几个废物?”

  “!”

  颜阙说的话,虽然是实话,但是不论换成是谁,被人当面喊废物,那都不会好受。果然,一名伙计忍不了了,上前两步道:“你说什么呢!你有本事再说一遍!骂谁废物呢!我们喊你一声仙长,你还真把自己当大仙?什么玩意儿!”

  颜阙拍了拍手上的沙土,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至于去还是留,腿长在你们自己的身上。”

  “你——!”

  掌柜的是个纠结的人,一听颜阙这话,就又开始了犹豫不决。但有两名伙计,却是觉得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所谓琼州海市,对于他们,完全是无妄之灾。于是,一人道:“决定是我们自己定下的,我们要离开!你告诉我们,该怎么离开!”

  “很简单。”颜阙平静的道:“从这里,一直往北走,然后你们会遇到一片流沙。”

  “跳下流沙,等到你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们就离开这里了。”

  几人:“……”

  那伙计听得怒了。他骂道:“你他妈的,还流沙!当我们是傻子在逗着玩么!”

  颜阙淡淡道:“该说的话我说了,该指的路我指了。你们相不相信,又能否走得出去,这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颜阙拍了拍我的肩,说:“站起来。”

  我:“?”

  我不解其意,但还是听颜阙的话,乖乖地站了起来。

  颜阙轻声和我说:“倒数五个数。”

  我:?

  我说:“五四三二一?”

  颜阙:“……”

  颜阙说:“你念得太快了。”

  他的话音方落,便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原本还三三两两各自坐着或者睡着的人,听见了声音,纷纷惊起,所有的人,全部都牢牢地盯着那琼州海市的大门,眼看着它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向着两边打开。我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人动了动,我不动声色的侧首去看,却见原来是榆阳,情难自禁的上前了两步,他的眼睛很亮很亮,其中对于琼州海市的急切之情,几乎就要凝成实质了。

  “时程已到。”

  颜阙回头,对着掌柜的几人道:“选吧。”

  掌柜的怂,也不是怂了一时一刻了。他咬咬牙,说道:“我,小人,自然是跟着仙长走!”

  小风看着他道:“倒也不必表忠心,做事警醒着点,少出幺蛾子,可比表忠心,要来的实际的多。”

  颜阙低头看了眼小风,说道:“这句话,你自己,也要好好地记着。”

  小风:“……”

  …………

  琼州海市,从外面看,好像无比的神秘其妙,但是等到真的走了进去之后,就会发现,这里,除了交易买卖,自有一套规则之外,其余的,似乎和一座人间的小城,差别并不大。

  琼州海市之中,有交易小东西用的坊市,有可以住宿的客栈,可以尝鲜的酒楼,甚至就连风月场所,也绵延了一条街,在哪里,各色的灯笼悬挂满街,瞧得人几乎目不暇接。而如果你来到琼州海市,并不是为了淘.宝,而是有着明确的目标,也可以直接到城中央的天宝阁去,如果琼州海市,恰好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就可以参加拍卖。当然,如果你是想要卖东西,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不过,在别处拍卖,那是价高者得,在琼州海市却不。

  琼州海市的拍卖,是一人出物,其他人竞拍,也各自出物。如果两厢看对了眼,那就算是成交。如果一边看对眼了,但是一边没有,就都算是流拍。

  如果一定要说,琼州海市,有什么是会让人第一感觉有点瘆得慌的,那大约就是,在进入到琼州海市之前,每一个人,都要签名一张,类似于契约一样的东西。

  我细细的看了那契约,大概的意思就是,进了琼州海市之后,就算是琼州海市的人,你只有一次能够出去的机会,那就是你进来的那一年。

  如果在琼州海市开启的那一年,你没能成功的出去的话,那么,你就归属于琼州海市了。——不论你究竟是生是死。

  死了,是琼州海市的魂。活着,是琼州海市的人。

  永远也出不去。

  签完了那一张卖身契,我忍不住和颜阙吐槽,说:“这个城主,他是不是心理变态?”

  “他自己出不去,所以,就要进来的人,都留下来陪他?”

  颜阙说:“这倒未必。或许,只是因为秘境理论。——琼州海市,的确需要新鲜生灵的补充。”

  我说:“那现在咱们这一届,算是怎么一回事?一共就进来了三十几个人,这也不够补充的呀!”

  “不,”颜阙微笑着说:“已经很够了。”

  “你忘记了吗?琼州的那些人。”

  颜阙说:“他们,也是琼州海市的补给。”

  我说:“这当然不可能忘。但是那些人,并没有签过卖身契,而如果只要派出鬼雾,就可以获得‘补给’,那么,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签卖身契?”

  颜阙说:“‘卖身契’,是琼州海市,一直都存在着的规矩。而鬼雾,是琼州海市自己破坏了规矩,属于例外。所以,从本质上来看,这应该是两件事情。”

  在正常的情况下,琼州海市,是绝对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做出“屠城”这样的事情的。我们并不知道,琼州海市为何如此,但是,我大约有一种直觉,便是那与城主要黑衣神秘人,去寻找的东西有关。

  ——即使是屠城也要找到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

  对于琼州海市的“居民”而言,每过千年,进入到琼州海市的外来者,可以被看作是“游客”,也可以意味着“肥羊”。

  只是今次的游客,因为鬼雾的原因,委实是进来的少了一点。

  以至于我们去住客栈的时候,客栈老板都隐约的和我们抱怨道,他们为了准备琼州海市的开启,早几年就开始筹备起来了,却没想到,准备来,准备去,最后准备了个寂寞。

  是的。我们三十几个人住客栈,最后连一家客栈都没住满。饶是这家客栈,据说还是老板打赢了别人,这才能够成功把我们这些生意,拉入门下的。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当然,老板不容易,我们也不容易。不说其他任何的服务,但是住宿这一项,价格就堪称天价。莫说是别人,就连小风看了,都禁不住想要骂人:“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欸!”客栈老板道:“抢劫,可是不符合琼州海市的规矩啊。咱们做交易的嘛。自然是你们付钱,我给诸位提供客栈。只要价钱到位,那是保管诸位,再也没有比这更加满意的了!”

  一人闻言,冷笑道:“说什么两厢情愿,还不是强买强卖!这琼州海市,又不是只有你一家客栈!”

  “就是!”又一人附和道:“你们这里住不了,自然有能住的地方!”

  “是么?”

  客栈老板闻言,冷笑了一声。他的指尖轻轻地在柜台上叩击着,说道:“若是诸位不愿意,也大可以去外头问问,看看这琼州海市,究竟是有几家客栈?”

  “——你!”

  眼看着气氛逐渐紧张,颜阙却是直接对客栈老板道:“五间客房。”

  “好嘞!”

  客栈老板五万灵石到位,自然是立刻脸上带笑。他道:“您几位楼上请!”

  我明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的地方。我拉住颜阙,说:“我们十三个人,怎么定五间房呢?”

  颜阙看了眼小风,说:“他和我们住一间。”

  我:“……?”

  小风:“?!”

  我和小风难得异口同声的道:“我不要!”

  小风很拒绝:“我不要和你们住在一起!”

  颜阙不置可否,只是问他:“真的吗?”

  小风很肯定:“真的!”

  颜阙点点头,说:“可以。”

  颜阙对客栈老板说:“那再来一间。”

  说罢,转头向小风道:“来吧。你的房间,自己去付账。”

  小风:“……”

  小风愤愤的瞪了颜阙一眼,然后“啪”的一声,用力把自己的储蓄玉佩拍在了客栈老板的柜台上。

  我悄悄地和颜阙传声:“那个,……他应该是有钱的吧?”

  颜阙很淡定的告诉我:“放心。小风可比你有钱多了。”

  我:“嗯???”

  为什么我感觉我好像受到了某种精神攻击???

  秉持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原则,我和颜阙说:“其实,我也有钱!”

  “只是我比较低调而已。”

  颜阙:“……”

  颜阙看我一眼,然后说:“哦。”

  颜阙伸手问我:“那你的钱呢?”

  我:“……!”

  我顶着颜阙的眼神,哆哆嗦嗦的,把自己的乾坤袋掏出来,交给了颜阙。

  颜阙用神识一扫,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微笑不语。

  我差一点被颜阙看得汪的一声哭出来。

  我和他传音说:“真的只有这么多,这几千灵石是我现在全部的家当了,真的!”

  颜阙倒没有不信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大抵是为了我的面子,颜阙终于还是没有在外面和我继续深入交流钱财的问题,只是在进了房间之后,抛着我的乾坤袋问我:“也不见你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就算是你父亲对你管的再严,也不至于一千多年,只存下来几千灵石吧?”

  颜阙说:“就算是你一个月剩下来一块,一千多年过去,也该至少有一万灵石吧?”

  我无比心虚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止不住的细汗,说道:“额。虽然但是,我可能现在很节制,但从前没人管我,所以,所以……”

  我硬着头皮大声道:“我是月光族!”

  颜阙:“所以还剩下来了几千?”

  我:“嗯QAQ。”

  颜阙在桌边坐下,托着下巴看了我一眼,他悠悠的说道:“真的吗?”

  “你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欲哭无泪道:“不,阿缺,你看错我了,我是!”

  颜阙拖长了尾音:“哦——”

  我:!

  我终于还是老实交代了。我哭诉道:“呜,我不是……”

  颜阙:“所以?”

  我悔不当初的沉痛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颜阙:“嗯。”

  我:“我有一群狐朋狗友。”

  颜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说重点。”

  我:QAQ

  我说:“好吧,其实就是,他们开了一个赌局之类的东西。然后,我也就下注嘛,但是,可能我比较背,所以最后,你懂得。”

  颜阙;“我不懂。”

  我着急的道:“最后就是我变成了现在你看见的这个样子嘛!”

  颜阙:“……”

  颜阙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问我:“你居然还知道要给自己剩几千?”

  我:“……”

  我小声的说:“我总不能真的让自己一点也不剩吧。我又不是个傻子。”

  颜阙:“……你确定?”

  我:“……”

  我认命了。说:“好的,是我傻。”

  颜阙问我:“你当时压了多少啊?”

  我含糊的带过,说:“嗯,大概,……几万吧?”

  颜阙:“……”

  颜阙震惊了。

  他问我:“这得是个什么局?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一般来说,除非赢面很大,否则不会有人一下子把几乎全部身家都压上去的。但如果赢面很大,你却全输的话,很可能就是你被人设局了。”

  我:“……”

  我承认颜阙说得对。

  但问题是……

  我小声的解释:“那个,其实那个赌局,还没开结果。”

  颜阙:“……”

  颜阙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那你怕什么?没结果的事情。最后没准还能捞一笔。”

  我:“……”

  我神情复杂的看着颜阙,深沉的道:“捞一笔,没可能的。”

  以前我下注的时候,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天界不顺眼,做梦都巴不得他们输,但现在……

  虽然我依然不是很喜欢天界,并且觉得自己哪怕在天界定居,也不可能喜欢他们那里的风格和规则,但是,……我喜欢颜阙啊!

  因为喜欢颜阙,我也可以试着接受一下天界的那些条条框框。

  天界和魔界的局势,是掌权者需要操心的问题。但如果他们真的要打架,反正是说什么都不能让天界输。

  当然,如果可以不打,与我而言,是最好的。

  诚然拿剑的颜阙很帅,但战斗总是伴随着受伤,更何况,颜阙还总颇有一点动起手来不管不顾的架势。

  我和颜阙说:“现在想想,我以前,总是在做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蠢事。”

  “比如,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敢去压一场必输的局。”

  颜阙:“……”

  颜阙看我突然开始感怀起了人生,不禁安慰我道:“你还小。人年轻的时候,做蠢事才是正常的。”

  我:“……”

  我走近颜阙,问他:“你也做过?”

  颜阙点头,说:“其实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可以避免。如果我不认识你的话。”

  我:“……”

  颜阙叹了口气,说:“但已经认识了。没有办法。蠢就蠢吧。结果不蠢就好。”

  我:“……”

  我蹲下身,然后握住了颜阙的手。

  我问颜阙:“阿缺,你对我,……有失望过吗?”

  颜阙反问我:“怎样的失望,算是你想要知道的失望?”

  我:“……”

  我垂着头,说:“我不知道。”

  “其实,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

  我咬了咬牙,还是说:“我知道,肯定是有的。”

  颜阙叹了一口气,他捏了捏我的脸,说:“傻瓜。”

  “人无完人。这世上,两人相处,有来有往,磕绊吵闹,才应该是正常的。”

  颜阙问我:“真的会有两个相爱的人相处一生,却永远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吗?”

  我闻言皱眉,说道:“我很讨厌这两个词。本身都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相敬如宾,也就罢了。

  举案齐眉,是真的很奇葩。

  听明白了是夫妻,听不明白,还以为是主仆。

  颜阙问我:“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失望过,那么你呢?你有对我失望过吗?”

  我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

  颜阙在我的心里,莫说是失望了,他从来都是远超预期的。

  因为各种的因缘巧合,我和颜阙,都脱离了原本的宿命,最后,走到了现在的这一步。

  如今再来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委实是太过于生疏虚假了。配得上配不上,那都是别人的看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这样的看法即使是伴随着时间的过去,哪怕是其中一方再努力,看不惯的人,也永远都会存在。

  所以,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我永远都会为了颜阙而努力。

  就像是颜阙,每每总是在迁就我,为了我而改变。

  “真的没有吗?”

  颜阙笑着问我:“即使我之前总是耍你?”

  我:“……”

  我的神情,顿时就深沉了起来。

  我深沉的道:“阿缺,你还真是,总在给我惊喜。”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居然还真的开口问?”

  我深呼吸一口气,说:“对你失望,那倒是不至于。”

  “只是很想揍你一顿而已。”

  颜阙:“……”

  颜阙一手托着下巴,垂眸看我,问:“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打我?”

  我:“……”

  我眨眨眼睛,说:“啊。对啊。”

  以某种,妖精打架的方式?

  我在颜阙面前蹲久了,一时间想要站起来,腿却是有些麻,不留神脚一软,原地一个打转,就这样优雅的摔进了颜阙的怀里。

  颜阙:“……”

  我羞涩道:“嘿嘿。”

  颜阙:“……”

  颜阙嫌弃我,撇撇嘴道:“你重死了。”

  “起开!”

  我:“……好的QAQ。”

  我双腿刺痛,十分委屈的和颜阙委婉表示,我们上一次打架,还是在幻境之中。

  颜阙:“所以?”

  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保持正常和谐的x生活,会对身体有很多的好处。”

  颜阙:“……”

  颜阙悠悠的道:“嗯。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时机不大对。”

  我:?

  我问:“这还需要时机?”

  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我话音方落,屋外就有人敲起了门。

  我:“……”

  我愤怒了。

  “唰”的一下拉开了门,我很没好气的问门口的琼州客栈掌柜的并伙计几人:“你们有什么事!”

  掌柜的看着我神色不大好的样子,忍不住缩了缩。犹豫再三,这才慢吞吞的硬着头皮道:“这,这位大仙,是这样的。”

  “我们,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什么灵石。所以,所以,您看——?”

  我:“……”

  我听明白了。

  我问道:“你们这是没钱住宿?”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点头如捣蒜。

  我说:“那怎么办?一万灵石呢。我也没这么多钱。”

  既然口已经开了,掌柜的也算是被逼上梁山,只能咬着牙继续往下说。他道:“您,您没有钱,但是,但是里边那位……”

  我觉得很稀奇:“嗯。他就算是有,这么一笔天价房钱,为什么要给你们出,你们还得起吗?”

  掌柜的&众伙计:“……”

  一名伙计道:“虽然我们的确是没有那个什么灵石,但是从此以后,我们当牛做马……”

  我想关门:“大仙不缺你当牛做马,快走快走!”

  “等一等。”

  此时,颜阙终于开口了。他施施然的走到我身边,靠在门旁,问那几人:“你们应该知道,如果你们住不到房间,一到晚上,甚至都不用到晚上,就必然生机渺茫吧?”

  几人:“……”

  颜阙说:“我可以多出一万灵石,给你们五个人,一个落脚之处。——先别急着感谢,我有要求。”

  “诚如你们所说,进入到琼州海市,并非是你们的本意。但是现实已然如此,除却和我们一起离开,你们单独活着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们想要活命,我也不想要总是盯着你们,拖自己的后腿。所以,”颜阙说道:“我的要求就是,你们呆在你们的房间里,一日三餐会有人送,但你们绝对不能离开,不能出门,除非是最后,我要带着你们走。”

  “如果你们敢不听话,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管你们的死活了。”

  颜阙冷冷的问道:“诸位意下如何?”

  诸位:“……”

  诸位不敢如何,只能连连点头。

  我拿着钱去楼下付完了帐,回去说颜阙:“刀子嘴豆腐心。”

  颜阙说:“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心。我只是觉得,能够花钱解决麻烦,就还是花点钱的好。”

  “可是,”我问:“你觉得,他们真的可以憋得住,三个月寸步不离房间吗?”

  颜阙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过,掌柜的应该可以吧?”

  我一想到掌柜的那动辄就要左右为难的性子,忍不住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也不容易。”

  ——有一点可以理解的私心,但本质上并不是什么坏人,胆子又小,所以,就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性格是天生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掌柜的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再不容易,也没人能帮得了他。

  打发完了掌柜的几人,我问颜阙:“这个几个月,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颜阙说:“魂石属于机密,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而我们,其实也不知道魂石究竟在哪里。但是,如果我们没有判断错误,魂石,应当也被供奉在琼州海市的神庙之中。”

  我道:“神庙?是曾经鲛人族的神庙吗?”

  我小声和颜阙说:“榆阳以前,和我说过,琼州海市,是一座沉落在海底的城。再加上当年鲛人族一夕覆灭,他们的海岛与城池沉落,以及与鲛人有关的种种事迹。会不会,琼州海市,就是当年的鲛人古城?”

  颜阙闻言,点头道:“是。——你现在才意识到吗?二傻。”

  我:“……”

  我有点不服气的说:“我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颜阙说:“你大胆一点嘛。想法有了就说,猜对猜错,都无所谓。反正,只是猜测而已啊。猜错了又不丢人。有想法总比没想法好。”

  我:“……”

  鲛人和龙族一样,喜欢聚敛珍宝。许多人都认为,龙应该是有宝库的,但其实不然。鲛人才喜欢把掠夺来的宝物放到一个地方藏起来守护,龙的宝贝,从来都是自己贴身带着的。

  龙可是很花心的动物。

  我们喜欢的宝贝,从来不是固定的,很多东西,其实都只是看见了感慨一下,稀奇了几日,便抛之脑后了。唯有最喜欢,最珍贵的,才会贴身带着。

  颜阙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问我:“你最喜欢的宝贝是什么?”

  我指了指乾坤袋,老实交代说:“目前是星屑珠。”

  颜阙:“是我做的星屑珠吗?”

  我点头:“那当然必须是你亲手做的啊!”

  颜阙满意了,明显露出了一种,被揉顺毛了的表情。

  他问我:“现在是星屑珠,那么以前呢?以前是什么呢?”

  我:“?”

  我揉了揉脑袋,说:“我好像有点不太记得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遇见过,让我想要随身带着的东西了。”

  颜阙笑了笑,说:“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以后,好好地带着星屑珠就行了。”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好。”

  “如果琼州海市,就是鲛人古城的话,那么这座琼州海市的城主,会不会就是那个……”

  颜阙没有回答,只是说:“他是谁,那都不重要。我们需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而他势必不会让我们轻易的拿到手。”

  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并不聪明的办法。

  我问颜阙:“我们可以和他做交易吗?”

  颜阙摇头,说:“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但是所谓的‘交易’,如果没有主动权,就只能任人摆布。”

  “而我们在琼州海市,几乎不存在任何的主动权。”

  我说:“是。我们现在试图直接与城主交易,会显得非常傻。但是,偷也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啊。抢又抢不过……”

  诚然,琼州海市每一千年,会开启一次,与外界互通有无。但琼州海市那么大,里面的人那么多,它即使是关闭了千年,不与外界交通,也没有任何的问题,那就说明了,琼州海市,虽然可以与外界沟通,但是除却引人进来支撑运转,其他的一切,他们都有自己的规则,仅凭这一点,我们这些外来者,就已经不可能站在有利的位置了。

  我不禁担忧的问颜阙:“阿缺,你是打算偷吗?”

  颜阙:“……”

  颜阙说:“根据鲛人的相关典籍记载,神庙,是他们举行祭祀,供奉先祖,各类宝物,甚至是行刑的地方。这地方危险又复杂。并不仅仅有我们所能够看见的地上石宫,地下还有。且地下的,应该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目前,我们还不熟悉地形局势的时候,就像是你所说的,偷,也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

  我很会抓住重点的说:“目前?”

  颜阙:“……”

  我皱眉道:“目前,偷不是明智的方法,所以也就是说,……阿缺你还是准备偷?!”

  作者有话说:

  更得少了总觉得剧情原地踏步,更得多了,至少我现在是小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