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吧, 那么多年,琅琊从来都没喊过老师一声老师, 但我是一直喊他哥的。”携芳瞥了眼不远处裹着毯子睡熟了的锦绣, 捡起一根树枝来,拨弄了一下火堆。她说:“我看着琅琊都觉得累。”

  我:“……”

  我说:“觉得累你还死磕?”

  携芳说:“之前不是不磕了一段时间嘛。当初还自己和自己说,再磕我就是傻逼。”

  我:“……”

  我真心实意的对携芳说:“你对自己好狠。”

  携芳将手里的树枝往火堆里一丢, 说:“其实我心里也明白, 老师对谁都能一碗水端得平,是因为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但是吧, 琅琊这个人……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 偏偏当年三天两头的混在一起,他干了多少蠢事,许多连颜阙上仙都不知道, 我却是有一件算一件,几乎全知道……或许他哪天要是看开了, 我也就看开了。要不然, 真特么跟个老母亲似得, 比当事人还意难平。”

  “其实当年……”携芳和我说, “琅琊当年,还真差点就成了我的师兄。”

  “老师说,他这个岁数, 也的确是早到了该收徒弟的年纪了,但是琅琊不肯, 死活不肯, 又说不出什么正经理由来, 气得他老爹当初都想揍死他。后来, 琅琊就说,如果他认了老师当师父,就得平白喊颜阙上仙师叔了,他不要吃这个亏。可实际上……”

  携芳将下巴磕在膝盖上,颇为无奈的道:“可实际上,和颜阙上仙半文钱关系也没有。他的真心话是,如果那一个头磕下去,他就真只能一辈子喊陛下老师了。他不甘心。”

  我:“……”

  我听得无语,说:“他那时候不甘心,现在这么多年过去,我看他也没什么进展。人越推越远,何苦来哉。”

  携芳:“……”

  携芳说:“谁知道。随便他去。唉……老师他也是心大。都说这年头当人师父风险大,他虽然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我也不可能去对他做什么,但是吧,你说他爱好什么不好,非得爱好养孩子,还一个接一个的养……你说他是海王吧,他又是真的寂寞。所以说,当初黎元帝君让他继位当天帝,还真没错,有时候人忙起来了,也就没那么空虚了。”

  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了一句不太合适,但却又莫名贴切的话来——关爱空巢老人,把温暖送给父母。

  ***

  有个成语说得好,叫做否极泰来。也不晓得遇见囚鳌是不是已经消耗完了我们的霉运,之后几个月在秘境的探索中倒是顺风顺水,没有遇见过解决不了的问题,反倒是珍稀的仙草奇葩收获了不少,眼看着玉牌上的积分蹭蹭蹭的涨,不可谓不身心舒畅。

  但身心舒畅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这一天,我和携芳、锦绣的玉牌上,同时收到了求救信号。

  在秘境之中,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者被什么阵法困住,其实是可以通过玉牌发送求救信号的,且这求救信号是群发。只不过,我们一直都认为,这个机制非常的鸡肋。

  ——真正生死一瞬的情况下,发送求救信号远没有直接捏碎玉牌来的管用。即使有条件发送求救信号,别人来不来救你,救不救得了你,能不能等得到别人的救援,都还是未知数。

  求救信号固然可以发,只是有时候发了效果还不如不发,倒不如指望着自救。

  “一、二、三……十四?!这么多条?”携芳吃了一惊,说,“现在难道连求救都群发了?”

  我打开玉牌定了个位,发现那一堆求救发出的位置,就在距离我们不到半天路程的一座山中,我们可以往那个方向走,也可以当做不知道,往别的方向去。

  我问:“所以,去吗?”

  “什么样的山能困得住这么多人……”

  锦绣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几个月前遇到的那囚鳌。她心有余悸的道:“他们那么多人都没办法,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

  我说:“嗐。葫芦娃救爷爷呗,一个一个的送。不过,我看他们还有精力发求救,应该没有我们当初那么凶险,可能是遇见了什么迷阵?”

  携芳说:“那,要不先去观察一下情况?好救就救一下,不好救就当不知道?”

  毕竟,许多迷阵,都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深陷其中,无论如何也窥不破,一旦在外边看,却又无比的清晰明了。

  我收了玉牌,合掌点头道:“就这么定了!”

  ……

  发出求救信号的那座山,与我想象的还有点不太一样。

  我原本所想的,它至少应该是一座山峰。

  然而,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它只是一座小土山。

  小土山的山前修着一座石门,按照常规来说,那石门后应是一座洞府,但正常洞府该有的禁制气息,这石门却又半点没有,好像就真的只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石门。

  我抬手,扣了扣石门上的门环,全然无事发生,一切安好正常。

  “看来,单从外面看,是什么也无法判断了。”我问携芳和锦绣:“要进去吗?”

  锦绣实在是被囚鳌吓怕了,闻言立即摇头,说:“好奇心害死猫,要不,我们还是别管了……反正,要是真的有什么危险,他们还能捏碎玉牌嘛!”

  我于是又看向了携芳。

  携芳说:“我随意。”

  我点点头,想了想,试着建议道:“那,要不然,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看情况行事?”

  “看什么情况行事呀!”锦绣拦住我,说:“不许去!你要是也和里面那些人一样,出不来怎么办!”

  我:“……”

  我提醒锦绣道:“我还没进去呢。”

  还没进去呢溏淉篜里,先说出不来,这话听着也太霉了。

  携芳对此倒是淡定很多。她说:“你心心念念的那两个人在里边,拦着你也拦不住。反正有什么事情,玉牌联系呗。你到时候让我们进,我们就进,不让我们进,我们就不进。怎么样?”

  我说:“得嘞。就这么决定了!”

  我手底下一用力,推开了紧闭的石门。那石门上并没有任何的封禁,也没有上锁,好像任何人都可以打开,石门之后是一条两人多宽的甬道,通行并不算狭窄费力,只是十分的黑暗,不见天光,也不知道有多深,我不敢贸然点火,生怕热源会吸引什么东西,只从乾坤袋里取了一颗星屑珠,用以照明。

  锦绣望着石门后幽深的甬道,忍不住拉住了我,说:“要不还是别进去了吧……”

  “你们看,这个山头,远远看着,像不像个坟包?”锦绣越想越慌,她道:“还有这条甬道,可不就是墓穴里的路吗……”

  “闭嘴!”

  锦绣这话说的渗人,携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喝止了她,说道:“青霄秘境之中哪里来的什么坟冢墓穴?就算有,那也是先人遗迹,有何好怕?我等居于九天,修行大道,行事光明磊落,难不成还怕什么鬼怪吗!”

  我被携芳这一番义正言辞给说得笑了,原本的紧张也散了不少。我说:“行了行了,里边那么多人都没事,可见这里面也没想象的那么危险,只需要自己警醒一些就好了。再不济,就像原本说的,捏碎玉牌就可以了嘛!你们先在外面守着,我进去见机行事。”

  携芳点头,叮嘱我道:“万事小心。”

  我手中举着星屑珠,一脚踏入了幽暗的甬道。星屑珠散发出莹莹的冷白光芒,却并不刺目,反而令人生出一种静谧的安心感来,在一瞬间,我忍不住的幻想,若是在这甬道之中铺满星屑,该是如何如梦似幻的美丽。

  我在甬道之中走出十数步,忽听身后沉重的一声闷响,回头看去,原来竟是那开启的石门闭合了,石门后隐隐约约的传来拍击的声音,我于是又重新折了回去,拉着门环用力使劲,这一次,那原本能够被轻易推开的石门,却是好似重逾千斤,不论如何都无法撼动了。

  石门外拍击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那拍击声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轻微,最后,终于彻底的听不见了。

  黑暗的甬道之中一片静寂。

  回头的路已经被封死,不论愿或不愿,我现在,都只有往前走这一个选择了。

  甬道幽深,不见尽头。初时瞧着以为是一条直路,走着走着却发现并非如此。这甬道虽无岔路,但却时有弯折,我在脑中大概比较了一下小山包从外面瞧着的大小,再算一算自己走过的路,寻思着,若是这甬道是一条直路,只怕此刻,我已然要穿山而过了。

  不过,也不一定。

  ——折叠空间的秘术实在太多。能够在青霄秘境中留下来的东西,怎样也不会简单。若是仅凭外表来判断,只怕要惹人笑话了。

  从石门初入甬道时,甬道有两人多宽,行走十分方便,后来,却是愈走愈窄,以我这样青年的身形,已经须得侧身方能通过。我不禁皱眉,伸手推了推身体两侧的墙,一次推时,手臂曲肘成了钝角,再推时,却已经无法再达到那样的角度了。

  我的心底猛然一沉。

  原来,并非是甬道越走越窄,而是……这条甬道,正在缓缓地闭合!

  作者有话说:

  我想,如果把琅琊这么多年百转千回的心思写个直男追妻,大概可以比邪王追妻更长【不是】

  小声的说,过两章,小明或许可以rua到,小时候的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