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确信我的鳞甲要比妖鳄来的硬, 但我并不能够保证,万一我不慎被囚鳌咬到, 它的咬合力不会真把我咬成两截。

  变原形固然有变原形的好处, 不过现在,还是暂且算了吧。

  我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即使面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也不能虚, 要镇定。我感知着雾阵范围内的生灵,然后,抬手, 捏诀。

  囚鳌探出头来, 嘶嘶的吐着信子,那信子大小与我也差不多,它试探着用信子来拨弄我, 我看着那开叉的信子,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腐败腥臭, 只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 想要低头呕吐, 但偏偏现在不是能够分神去吐的时候, 无法,我只好闭上了眼睛,多少也可以眼不见心为净一些。

  囚鳌喜欢安安静静的东西。

  只要猎物安静下来, 它便会认为,这猎物已经处于被雾阵麻痹的状态之中, 从而降低攻击的欲望。

  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安安静静的催动心法, 将自己当做是一个木头人。

  囚鳌反复拨弄了我一阵, 见我全然没有反应,大约是觉得放心了。它缩回了信子,正打算回到它的窝里边去,而就在此时,死水一般的沼泽,它动了!

  一条巨大的妖鳄从昏沉中醒来,好似突然懂得了反抗一般,狠狠的张口咬向了囚鳌的一足,而随即,更多的妖鳄也有了反应,虽然它们的体型终究无法与囚鳌相比较,但是它们的数量多啊!密密麻麻的一条一口咬住,然后开始翻滚、撕扯,不多时,囚鳌的四足与颈项,竟是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

  其实,如果仔细一些观察,就可以发现,那些妖鳄,此时眼中并没有半点的清醒神色,反而是愈加的浑浊了。

  是心生操纵了它们。

  我的心生其实还没有练到能一下子操控这么多妖鳄的地步,能够达成眼前的成就,其实还要多谢囚鳌自己。

  雾阵已然让妖鳄们浑浑噩噩,这样状态下的生灵,是最容易被控制的。

  但饶是如此,此刻的我,除却操控妖鳄们之外,已经再没有半点余力再去管别的事情了。如果囚鳌聪明一些,知道是我在搞鬼,直起脖子来要一口吞了我,那么我是绝对无力反抗的,为了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我只能够兢兢业业的装着木头人,然后,祈祷着外援能够快一些出现。

  携芳携芳携芳……你倒是派上点用场啊!

  大抵是我的祈祷实在太诚心,又或者我目前进退不得的状态委实太惨,老天爷终于给了我一丝曙光,让我感知到了雾阵之中携芳的气息。

  携芳此刻与我的距离并不算远,但架不住雾阵之中难辨方向,她根本不知道我身在何方,只能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我联系她诚然可以用传音,但是我可以通过定位传音给她,她却不能通过传音来确定我的位置……无计可想之下,我只能咬咬牙,胸腔里提起气来,大声喊道:“携芳——”

  携芳:!

  有了呼唤声来指明方向,携芳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泠泠的琴声在浓雾中响起,虽然飘飘渺渺的并不如何真切,但终于是让愈加浓厚的雾气变得单薄了一些。携芳从雾中抱着琴冲出,对我喊道:“快走!”

  我:“……”

  我捏着诀,一动也不敢动,只好连珠炮似的和她传声:“走?我怎么走?我一动,这些妖鳄就要睡,它们一睡,我们一动,是准备等着两个人一道被大王八吞下肚吗?等到了那个时候,还有没有功夫捏碎玉牌都是个问题,咱两是打算一块儿在这儿变腐尸吗!”

  携芳:“……”

  携芳说:“那你说怎么办!小明你好歹自己对自己有点数啊!这可是囚鳌,是上古凶兽!就我们两个,还不够它塞牙缝的,除了跑,你难道还真打算把它弄死嘛!”

  我:“你比我还不切实际,弄死它怎么可能!你有那么好的琴,赶紧弹起来啊!囚鳌的一大特性是在自己的猎场之中会感觉到安全,如果它不安,就会本能的缩回壳里去——你赶紧弹琴驱雾啊!”

  携芳:!

  携芳十指翻飞,琴弦都快拨出虚影来了,琴声却是越来越弱,雾阵之中灵力消耗的实在是太快,她咬牙道:“不行,以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驱散这囚鳌的雾阵,除非——”

  她狠下心来,一口咬破了舌尖,逼出血珠来,融于琴弦之上,那琴弦忽然一颤,竟是自己弹出了一串清响!

  镜湖生澜。

  雾结成露,清风徐来,天地间瞬息水气氤氲,浓雾渐散,瘴气消弭,中天一轮明月,夜色温柔。

  我抓紧这个时机,抽身携了灵力透支,摇摇欲坠的携芳便是没命的往湖对岸冲——妖鳄一般不会上岸,囚鳌失去了自己的安全区域,会短暂的懵上片刻,而这片刻,便是我和携芳唯一的逃生机会!

  只要上岸了,就安全了!

  “这里!这里!”

  锦绣在湖岸边数十米处朝着我和携芳挥手,我屏住一口气,灵力运转到极致,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冲上了对面的湖岸,然后噗通一声跌落在地,和携芳死里逃生的瘫软在地上,各自躺出了一个全然不顾形象的姿势。

  锦绣跑过来捡我们,我和携芳一人搭着她一边肩膀,手软脚软,有气无力的跌跌撞撞走到了锦绣摆出来的简易防御阵法之中。

  就我们三个目前这样的状态,往前走肯定是走不动了,但经历过了囚鳌,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四周就是安全的,为今之计,也只能暂时现在防御阵法里面苟上一晚,修整调息一番了。

  携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瓶补充灵气的丹药,嚼糖豆似的一口气全倒进嘴里。我忍不住提醒她:“你省着点,现在就吃那么多,后边没得吃怎么办?”

  “没得吃就吃你的!”携芳将空药瓶一丢,说:“你们两个也真是绝了,开场就能遇见囚鳌这种级别的妖兽!呼……简直要人命啊!”

  我说:“这能怪我吗?没遇见之前,我哪知道,这秘境里边居然还能有这种上古凶兽?说什么驯化好的秘境,野生秘境也不遑多让了吧?还是说,这个秘境的难易程度,每回都不一样啊?”

  携芳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来,也算是缓过了劲儿。她说:“青霄秘境三百年一开,三百年无人问津,谁知道里面的生灵繁衍成了个什么样子?但是……”

  她皱眉,说道:“囚鳌这东西,不应该啊……”

  青霄秘境虽然时间久远,可以算作是上古秘境,但是却是个可供试炼的上古秘境,里面虽然有危险性,但危险性几乎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只要自己不作死,其中的境遇,便基本不会真正具有死亡威胁,可囚鳌这样的上古凶兽……莫说是我们这样水准的仙者,就算是颜阙,面对它时,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选择与它面对面厮杀,总还是取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问携芳:“你现在能联系到天帝吗?”

  携芳摇头,说:“你也想得太美了,一入秘境与世隔绝……等下!”

  携芳反应过来,瞪我道:“臭小子你套路我!”

  我摆摆手,说:“哎,彼此彼此,不要介意嘛。要是你问心无愧,我套路了也没用啊!”

  携芳:“……”

  携芳大声道:“我问心无愧啊!”

  “我又没骗过你。”她摊手道:“我的确是因为逃相亲才来的青霄学宫啊!我充其量只是没有告诉你,我和老师的关系嘛。”

  我:“……”

  我说:“所以,天帝是你老师?”

  携芳:“……”

  我替携芳补充道:“你来青霄学宫的初衷,可能的确是逃相亲,但我也出现在青霄学宫之后,你就开始兼职当天帝的眼线了吧?”

  携芳:“……”

  携芳说:“啊呀,别张口闭口眼线眼线的,老师他是真把你当自己人关心。我原本的任务只是,你有什么难处,我就帮你一把,提点你一下,但后来,我们俩是真的挺聊得来的。这世上谁没点小秘密呢?真心相交即可,何必在意那么多?”

  “我怎么会在意呢?”我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啊!——乖师侄。”

  携芳:“……”

  携芳说:“草……一种植物。”

  “别植物了。”我拍拍衣服上的灰,说:“再植物,按辈分你也矮我一辈。话说,你们是认真的师徒关系吗?还是那种喊一声就算数的啊?”

  携芳擦拭着怀中古琴的琴弦,说:“敬过茶磕过头的那一种,你觉得呢?”

  我说:“嗐。我有什么觉不觉得的。我最多只是觉得,他这个师父当得也算是尽职尽责了,不死梧桐木做的琴说给就给,危急关头保命的灵力触发也给你准备的齐齐整整,就是你这个徒弟当得不行啊!漱月律弹个半吊子也就算了,还成天给自家老师拉郎配……携芳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携芳:“……”

  携芳炸了,说:“怎么叫拉郎配呢?我怎么就拉了呢!事情没到最后,谁知道可能不可能呢!你以为我日子好过,成天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今天当传声筒,明天当垃圾桶,——我容易吗我,还不准我自娱自乐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又是六点钟的班,我真的已经佛了。

  叹气。

  然后,还是想要小小的解释一哈子,小明他让锦绣先跑,真的不是对她特别好之类的,只是遇到危险先让会拖后腿的离开,这种感觉~

  爱你们,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