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云徕的徒弟,今生也只会有他一个师尊。◎

  赵聿再次一反常态,不顾师者为尊的规矩,主动打断了祁寒的话:“上一次试仙弟子本应参加,只因……”

  他适时地隐去缘由,但祁寒很清楚。

  三年前,赵聿修为、年纪都够试仙资格,只是听他安排去只他这个阶段能去的秘境寻仙草去了。

  也就是说,是祁寒耽搁了赵聿的试仙。

  而试仙是每隔三年举行一次,年纪修为都有要求。赵聿资质高,修为进步飞速,已经错过一次合适的,这次再不去,再等三年,说不定……

  祁寒黑着脸,若他有胡子,肯定已经被这对师徒气掉了。

  他抬手指指赵聿又转身欲指云徕,却在半道就收回了手,气闷半天,只憋出一句:“好!你们好得很!”

  赵聿身形一顿,待祁寒气得来回走时,才缓缓补充完未竟话语:“是以,此次不便再缺席。”

  祁寒:“!”

  他还不知道吗!这小子竟然明着再说一次,这不是摆明了针对他么!

  他重重甩袖:“去,都去。”

  云徕微微抿唇,神色淡淡的,语调冰冷:“不去。”

  祁寒瞬间瞪向他:“你必须去!这次见山门就由你带队。云徕,你入宗门这些年,可曾为宗门做过什么事?”

  “你要我……”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赵聿一眼,又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为宗门做够了事……不多,修够外门弟子得进内门所需工分即可。”

  云徕眉头微蹙。

  赵聿也是神色一凝。他不知师尊与祁寒打什么哑谜。为何祁寒一定要师尊参与试仙会?

  听两人言语,似乎师尊与祁寒要达成什么约定……

  他不着痕迹地来回打量师尊与祁寒的神色,却只见一个脸色黑沉、一个神色冷凝,旁的什么也看不出。

  “如何?”

  祁寒往云徕处靠近一步,“我叫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计好分,你完成了,便加上。”

  “何时齐了,我便何时应你要求。”

  云徕直直地看着他,沉默半晌,只略一点头,便拂袖召了宝剑御剑离去。背影匆匆。

  祁寒未料他走得这样快,还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瞧见赵聿神色同样讶异,仔细瞧瞧,还有些许伤心,他心情莫名好了些,勾起唇角:“看什么呢?”

  赵聿收回视线,沉默不语。

  “怎么,刚刚不还牙尖嘴利?”

  赵聿微微垂头:“弟子不敢。”

  祁寒冷哼一声,心道,你怎么不敢,你敢得很!他倒是没想到平日那般稳重可亲的亲传弟子一代翘楚,竟还有这样一面。

  不过赵聿有多少面都与他无关,他只要管好一件事便是。

  “赵聿。你师尊修的什么道,你可知?”

  “无情道。”

  “何为无情?”

  “……”

  赵聿难得哑然。

  祁寒呵笑一声,道:“任何情感对他而言,都是拖累。无论同门情谊或是师徒情。他现在的修为,也该准备冲击渡劫了。”

  “今后,你便注意少去打扰云徕,修炼上有何疑问,问我或是莫问便是。”

  莫问为祁寒首席弟子,是莫笑族叔,天资不比赵聿高,但入门时间久,修为倒高他一截。

  听得此言,赵聿只觉刺耳。

  师尊是什么道,他一直都知。自懂事以来,他未曾有一日主动缠着师尊,只是偶尔寻机会问问修炼的事。

  如今历练归来,这一件事也要被夺去了么?

  祁寒并不关心他心中所想。他惦念的只有几乎算是长辈托孤留下的小师弟云徕。

  他用试仙会与工分留下云徕,目的当然不是要他为门派做事,而是督促着他,让他另择一道,放弃无情道同时也放弃赵聿。

  云徕心魔估计就是因赵聿而起,无论如何,两人都不适宜结为道侣。

  眼见两人似乎都没太多单独相处的时间,云徕都能因为深恋赵聿而破道,要是两人成为道侣,他的小师弟还不被赵聿欺负死?

  祁寒虽然不通情爱,但也晓得一件事。

  世间情爱总是痴情人伤得最深。于他们修仙者更是如此。最好也是最合适的道侣关系是志同意合但相敬如宾。

  修仙者一旦用情至深,无论是不是无情道修者都易走火入魔。

  云徕已经因为赵聿生了心魔,祁寒怎么放心再任他靠近赵聿?

  但他劝不动云徕,便只能劝赵聿。

  祁寒瞧赵聿面色沉沉且一言不发,便知他心里是不愿的,甚至连表面敷衍也不肯。

  若不是他仔细瞧了赵聿看向云徕的视线中没有情意,且赵聿对云徕破道的事一无所知,平日赵聿待云徕也是极为尊敬的,他都忍不住怀疑赵聿也对云徕有情了。

  不过幸好无情,给了他拆的机会。

  若是两人情根深重,拆起来少不得麻烦。

  “你听见了么?听见回话!”

  赵聿微微躬身:“弟子……是师尊的亲传弟子,这话,弟子听师尊的。”

  祁寒:“……”

  他闭了闭眼,忍住内心翻滚的怒气,直接传音给莫问,‘速来偏殿!’

  又对赵聿道:“今后你便跟着莫问罢!”

  赵聿猛地抬头,未料祁寒竟然一点商量都不容许了,直接定了他今后的路。

  他是云徕的徒弟,今生也只会有他一个师尊。

  他不能这样平白地就失了这段师徒关系。

  “哼。”祁寒心想,自己奈何不了云徕,还奈何不了赵聿么?

  “赵聿,你是云徕徒弟,但更是见山门门人。”

  赵聿正要说些什么反驳,忽听得莫问声音:“拜见师尊。”

  侧首,一着灰色长袍面白却留着黑须的男子出现在殿门。

  赵聿神色微动,心知祁寒是铁了心要断掉他与云徕的师徒关系。

  却不知……

  此事师尊知不知晓。

  或许,这正是师尊托祁寒做的么?

  他重伤归来,师尊既已出关却未曾去看他。方才偏殿相见,师尊比往日更为冷漠,似是避着他的。

  难道……

  不。有一事实在对不上。

  赵聿眼见祁寒注意力落在了莫问身上,趁着这时飞速撂了句“弟子告退”便取了宝剑奔向雪峰。

  寒池洞的禁制是被人破开的。他得弄清楚,为什么。

  ***

  云徕离开得很匆忙。

  因为身处偏殿时,他隐隐约约感觉心间突然生了把火,燎着他心尖烧。

  这种感觉与心魔发作之时并非全然一致。

  心魔发作带给他最大的感受是失控。

  但是这个……

  他却还是能控制的。

  只是他忧心任其发展下去会引发真正的心魔,便急急离开回到寒池洞中。

  一折返,他便在洞内察觉到第二人气息。

  能寻到这儿并进来的,除他外仅有一人——赵聿。

  他寻到了这儿,必会发现禁制异常,也有可能得知他离开后去了理事堂。

  云徕当时正沉在寒池内淬炼筋脉,忽然心感赵聿性命恐有危险,想也未想便强行破关去理事堂寻赵聿命灯。

  却见命灯无异。

  他疑心是有什么隔了赵聿与命灯之间的联系才会让命灯一点异常都无。

  但无论如何,云徕已决心去寻赵聿回来。

  不过……

  被得知他突然出关的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祁寒拦了下来。

  祁寒说那预感可能与他心魔有关,是心魔给他带来的幻觉。

  云徕只告诉祁寒自己道破心魔生,却未曾告知心魔发作时是何模样、感受。祁寒有这样的猜想,他却没有。

  若是心魔给他的只是幻觉,他倒轻松许多。但……

  云徕坚持要出门去寻。祁寒却直接设下禁制将他拦在理事阁,说自己替他寻。

  祁寒实力与他不相上下,又长于禁制、结界一道。他设下的,纵是云徕这样的修为,也很难破开。

  于是他只得原地等着,却等来了命灯突然变得虚弱异常的不利情况。这表明,赵聿命悬一线。

  他不愿再枯等,强行破了禁制,行至山门遇见祁寒,也才知,赵聿与噬天、魇魔决斗,受了重伤。

  ……

  既然赵聿可能得知他去过理事堂,只要前去问问,便可能知晓——

  他是为命灯去的。

  云徕思及此,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懊恼情绪。

  赵聿甚至可能已经明了,不然方才千秋峰相见时,神色怎会那般奇怪?

  若赵聿知道,那他刻意消去他记忆这件事,便反常至极。

  云徕心绪繁杂,心间因寒池冰凉之气而淡了许多的火焰复热烈起来。

  杂乱得让他忽然觉得手痒,想好好舞一次剑。

  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但正待他要取剑之时,一股熟悉的气息逼近。

  云徕眉头紧锁,他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思维发散成这般,且待人进了寒池洞碰触他禁制,他才有感。

  他这是怎么了?

  “师尊,弟子赵聿求见。”

  云徕正待深思,忽听赵聿声音,灵台却莫名清明许多。

  好像……

  他意识自己不对劲,也是待赵聿靠近之时。

  他忽地攥紧了手,眉头紧锁,怎会如此?

  赵聿的靠近、声音,竟比清心的寒池、静神的冰魄散还管用么?

  他佩着冰魄散又身处寒池旁,心乱如麻。待赵聿出现,却突然意识到异常。

  这……?

  “师尊,您真不愿见我?”

  赵聿声音又响起了,已完全没了少时的清朗,而变得成熟且低沉。

  云徕抬眸看向洞口,神色犹豫。

  他此时不愿与赵聿相见,更不愿与他单独共处一室……

  他对赵聿做过那样有为师者身份的事。他有何颜面……

  方才在偏殿是迫不得已,现在他可以避开的。

  但——

  天不遂人愿。

  云徕神识一动,忽觉祁寒到来,在其身侧,还有莫问。

  那两人到了之后,赵聿忽然高声唤道:“师尊,您果真要将我逐出师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