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过去了, 郁笙沉默烧火,身旁的三角粽子微微动了动。
一双闪着微光的眼从被子缝隙里露出来,郁笙的脸对着火堆, 被跳动的火焰照得时明时暗, 他察觉到奚飞鸾的目光,眼神微微一动, 却并不理他。
又过半晌,奚飞鸾放心了,掀开被子:“我们在哪儿?”
“野外。”郁笙淡淡道。
“……”
“渴了吗?”
奚飞鸾摇摇头。
“那就接着走吧。”郁笙站起来, 把手里摆弄火堆的木枝一扔,朝奚飞鸾走过来。
奚飞鸾立即又道:“去哪儿?”
“谁知道呢, 师哥猜猜?”郁笙语气突然轻快起来,拦腰扛起奚飞鸾就走, 身后的火堆应声熄灭。
“你……”奚飞鸾呆了一瞬:“放我下来!我要回极北!”
“你不是刚从极北逃出来吗?”
“……”
奚飞鸾趴在他肩上,目光呆滞:“你为何知……你在魔族安了细作!”
“怎么, 难道说魔族未在我焕栖宫安过细作?”
“……”
好像是……安了。
“那、那你安吧……”奚飞鸾没底气地小声道。
走了一会儿, 奚飞鸾也没再挣扎,他趴在郁笙肩上,两只胳膊也搭在上面挂着,看着郁笙身后漆黑的夜景。
“那个人你认得吗?”奚飞鸾突然道。
郁笙不说话,奚飞鸾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衣服催他。
“不知。”郁笙:“你惹到过什么仇家吗?”
奚飞鸾仔细地想了想, 叹了口气:“那个人很奇怪。”
郁笙一边走着,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哪里奇怪?”
“他……他一直在对我说话,说什么……”
奚飞鸾思索了一会儿:“说什么要到他那里去, 还说什么谁要来了, 来不及了什么的……”
郁笙忽的停了下来。
奚飞鸾:“怎么了?”
“没事, 这样走有些慢了。”
话音刚落, 苦厄剑从郁笙腰间出鞘,托着两人飞快升入空中,两人一剑一同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你又要抓我回焕栖宫!”
云层上,奚飞鸾缩在郁笙怀里,在他耳边不满道。
“你不是说喜欢那里吗?”郁笙御起防风咒,四周剧烈的寒风顿时被阵法隔开在外,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奚飞鸾耳中。
“我何时说过……”奚飞鸾正不解,脑海里忽的划过之前作为“林富贵”时的景象。
“修真界那么多宗门,你为何非要选择焕栖宫?”郁笙冷漠的目光像是在审问。
“我就是喜欢这儿。”
“——你那时候就知晓我身份了?!”
奚飞鸾大骇,盯着自己的手腕看来看去,想把那隐下去的朱丝缠给瞧出来。
“那你收我为徒,岂不是……”
他企图直起身子去对着郁笙摆师哥的“架子”,却被郁笙无情地按在肩上,不让他乱动,瞧不到郁笙的脸,奚飞鸾只能郁闷地偏头看着郁笙的后脑勺:“……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的郁笙很快就做了更大逆不道的事。
两人在焕栖宫外的一处人族小镇上落地,镇边上挨着山,山脚处有一条自山上沿下来的溪流,两边都是田地,还有一个木头搭成的小屋。
郁笙抱着他,落在小屋前面,一脚踢开了木屋的门,屋里地方不大,有一土炕占了屋子里大致四分之一的位置,上面摆着厚厚的雪貂绒毯和金丝锦缎枕,一看就是从焕栖宫搬来的。而炕头的墙上,延伸出一副黑色的镣铐。
奚飞鸾当时就警铃大作,果不其然,郁笙把他放在那土炕上,长臂一伸,只听咔啦一声,一只镣铐就以迅雷之势铐在了他右手上,奚飞鸾一愣,脚上两只靴子都被一下子扒了,一只镣铐又出现在他右脚上,紧接着,他就被丢进了毯子里裹起来。
灵脉瞬间阻塞,半点灵力或是魔力都用不出来。
奚飞鸾脸白了:“干什么……”
“不干什么。”郁笙坐在炕边,近乎温情地问他:“冷吗?”
奚飞鸾白着脸,有点弄不懂现状。
“我给你生火。”郁笙走到炕头连着的火灶台前,从旁边袋子里抓了些木头扔进去,点上火。
不消一刻,奚飞鸾身下就暖和了起来。
真舒服啊……
奚飞鸾偎在厚厚的毛毯里,身下源源不断地传来暖烘烘的温度,虽说手脚上的镣铐有点碍事,但这不妨碍他的睡意涌上来。
“你要拷问……就快点问吧……”奚飞鸾眯着眼,快要撑不住睡意了。
“该问的都问了。”郁笙淡淡道:“你睡吧。”
“?”那锁他干什么?
不都是准备严刑拷打了才要上镣铐吗?师弟这是……
睡意上涌,他打了个哈欠。
他在冰牢里被周围蚀骨的寒气冻得不轻,身子应该是受了些损伤,才如此容易疲惫,不过也不怎么碍事,这等小伤,十天八日就能好了。
不行,还不能睡,还没搞清楚师弟的心魔是……
小屋的门被敲了敲。
正在火灶前往里扔木头的郁笙头也不抬:“进来。”
一个黑衣人应声推门,走进门口一抱拳:“大…”
“关门。”冷风溜进来,郁笙抬起头,不悦地打断了他。
“……是。”黑衣人忙关上门,转头继续道:“大人,宗里已经发觉您离开了,大长老对您破了禁足令的事很恼火。”
“不必理他,秦氏那边怎么样了?”
“仍是老样子,正在四处搜罗灵石。”
“大人,极北的探子在昨夜传来了急报,说有一假冒魔尊之人前两日闯入墨守宫中,被当场抓获关入冰牢,可昨日又侥幸脱逃,现在魔族大将斐折正在带人四处搜寻,据说那人与魔尊长相一般无二,不知是否使了什么邪……”
说着说着,他余光瞧见了土炕上被毛毯包裹着的人。
魔魔魔魔魔魔尊!
奚飞鸾正强撑着眼皮不满地瞧着他:“我才不是假冒的。”
“行了,你出去吧。”郁笙面无表情地往炉里扔了根木头,合上盖子。
黑衣人抖着手,缓缓行了个礼,退出房门。
屋里,奚飞鸾:“别烧了,有点热……”
“祛祛寒。”郁笙摸出两颗药,走过来递给他:“吃了。”
奚飞鸾伸出两只手捧着,看郁笙把两颗赤红色的丹药倒进他手里——是活血滋身的补丹,对他被寒气冻伤的五脏正有好处。
犯人的待遇现在这么好了吗?奚飞鸾有些迷惑,但还是一口把药吞了。
“不怕我下毒?”郁笙低头看着他,眼神晦涩不明。
“啊……”奚飞鸾刚咽下去,迷茫道:“下、下了吗?”
“……没有。”
“唔……”奚飞鸾眯着眼笑了笑,靠着墙,困意越发上涌:“那我……”先睡一会儿。
郁笙看着他闭上眼,呼吸逐渐趋于平缓,沉静的睡脸温柔极了。
这么容易相信他……
他俯下身,手轻轻摸上了奚飞鸾乖巧的睡脸。
好笨。
作者有话要说:
奚飞鸾:你才笨你全家都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