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霸王别亲>第38章 此去

  “王爷。”

  李梧月掀帘进来,顾琮看了她一眼,退出了营帐。

  她走到池晋年桌前,视线久违地落到这男人脸上。

  烛火摇晃,她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

  “王爷。”

  她又唤一声,似是想解释她之前的不告而别。

  桌后的男人却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李梧月睁大眼睛,生生望着他,看着他在昏暗处抬眼对上自己的视线,声音还是那样低沉,

  “我不关心你为什么走,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回。”

  “我只需要你保证,你和小罗,不会再对王妃做任何事情。”

  疼痛在血管中胀开,心脏每一处都生疼,李梧月的视线开始摇晃,那男人的表情却没松动半分。

  一路上的颠簸,淋在身上的雨,打在裙角的泥,压在肩上的包袱,怎么一下子全窜进脑海里,发烂发溃。

  可惜她装聋作哑,自欺欺人。

  她稳下心神,只记得三清道人那句话。

  心坚,便万事能成。

  所以她悄悄往后退一步,烛火的光扫不到她,也扫不到她鼻尖的红。

  她双手压在身侧,微微曲膝行个礼,

  “我保证,不会对王妃做任何事。”

  “还请王爷,收留我和小罗,许我们待在幽通。”

  池晋年还是那样看着她,生冷,疏远,没有情绪。

  然后他点头,

  “嗯。下午你们休息的帐,就住那吧。”

  李梧月点头,扯起一个笑容,

  “是。”

  她说完,站直身子,往后退几步,刚转身,就听到桌后那人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隔了这么多年,你又回幽通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背对着池晋年站在原地,往事拧在一起,又在心头支离破碎。

  她没有伸手抹掉眼泪,手掌贴在身侧攥成拳,好久才攒回力气回他一句,

  “是啊,我又回来了。”

  是啊,这么多年,我还跟着你。

  可惜你应该不记得,十四岁那年,是哪个相府的小女儿,从那以后背了一生的泪。

  她往前几步,掀帘。

  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才抬手擦泪。

  再抬头的时候,看见前面站了一个与她身形差不多的身影,头上绑一个高高的发髻,白净的脸,清澈的眼。

  那王妃,端着准备送进去的茶,站在那里看着她。

  李梧月看不懂他的眼神,也不想明白。

  毕竟他和她不一样,他有池晋年,便是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飞快地挪开视线,大步往前,擦过那王妃肩膀的时候,眼泪也不再自顾自流下。

  大漠的月亮,八年后,还是这样高高挂在天上。

  ———————

  “什么?”

  “人不见了?”

  池承期身着龙袍,坐在祁承殿里,那夜的血早已被清扫干净,属于那个皇帝的大殿也换了主人。

  “她一个刚生产完的妇人,哪跑得远,哪跑得快?”

  “你们不会追吗,不会查吗!”

  负责禀告的小厮跪在地上,面对这个火气正盛的新帝颤颤巍巍,

  “禀..禀皇上…追了,也查了…”

  “周围十余座城池查了个遍,翻了底朝天,也严加把守,可是,可是…”

  池承期深吸一口气,忍着愤怒,

  “孩子呢,孩子也没有?”

  “禀皇上..小皇子,小皇子不见了,在行宫只找到一块包婴孩的布,那里面,装着一块大石头…”

  “胡闹!胡闹!”

  池承期猛地一拍书案,那小厮吓得一抖,差点直接软在地上。

  “哪次,你们有哪次,替我做成事,找到人了!”

  “晋王妃,贵妃,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找起来就这么难!”

  他闭上眼睛,抬起下巴,似乎是想好好喘口气。

  突然,一个太监急匆匆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皇上,先帝爷尸首,被..被偷了!”

  池承期刷地睁开眼睛,怒火借着空气中的丝线烧了整个大殿,在场的宫女小厮无一幸免。

  “丢了,什么都丢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空气中抬起,握紧,只抓住一片空空如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剩下的人全吓得瑟瑟发抖,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站在台阶顶端笑到发狂。

  “追啊,不会去追吗!”

  “你们不去,难道要朕亲自去吗!”

  先来的小厮和后来的太监于是一起连爬带跑地退了出去,剩下的人只顾念叨着佛祖保佑。

  池承期看着他们合上殿门的身影,怔怔念叨几句,

  “总归,你们也找不到。”

  “朕要的东西,什么也抓不住。”

  “除了这个皇位,除了这个…”

  杀了父皇夺来的皇位。

  他几乎是跌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死死抓着龙椅扶手上精致雕刻的图案,

  “当了皇帝,原来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母后,父皇,我终于坐上皇位了。

  可是,好寂寞啊。

  想守护的东西守不住,想毁灭的东西抓不到,原来是这种滋味。

  池承期把脸埋进摊开的手掌里,哭得比当年那个树下的孩子还悲惨。

  笼中鸟突然失去了金丝笼,呆呆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突然,他想起一张久违的脸。

  那个久经沙场的战神倒在椅子上,嘴角渗着血,却没有看他一眼。

  他真的死了吗,真的那么容易,就死在自己手里了吗。

  他的死,怎么和这皇位一样,一点实感都没有。

  —————————

  “拉弓!”

  身后那人的声音响起,阮原把缰绳缠在手腕上,抬起胳膊拉弓,对准从胡杨树上扑扇翅膀起飞的乌鸦。

  “嗖”的一声擦过,紧接着就听到那边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

  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刷地落下,欣喜从泉眼冒出,身下的马蹄声都跟着欢快了几分。

  阮原飞快回过头,笑得像个孩子,

  “晋郎!”

  身后那人看回他,也高高扬起嘴角,

  “骑射,如今也比不上夫人了。”

  阮原大笑一声,银铃一样融化炽热的空气,而后回头提起缰绳,加快速度朝奄奄一息的乌鸦跑去。

  身体跟着马奔跑的动作摇摇晃晃,大漠的风拂在脸上温暖,公子笑得合不拢嘴。

  公子一瞬间以为,后半辈子都能这样活。

  没有荣华富贵,没有槐香满园,没有清泉竹林,又有什么所谓。

  直到风带来后面那人的声音,扰乱心扉,

  “很快,我要发兵华景。”

  “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

  马蹄重重踩着黄沙落下,马上公子的笑容被惊异替代,那只不再动弹的乌鸦躺在脚下,他却没有下马去捡。

  他转头看着那王爷的脸,那王爷眼中是万千真挚,身后是黄沙漫天。

  公子停在胡杨树下,要说的话卡在喉间作祟。

  而后那王爷下马,走到他坐着那匹马身侧,弯腰捡起地上的乌鸦,抬头望着他。

  “你在这里很快乐。”

  “你留在这里,继续这样无忧无虑。”

  “等我打下这江山,一定,回来接你。”

  阮原怔怔接下他的视线,万千心绪在翻涌,在血管中膨胀发溃,一些不舍,一些悲哀,瞬时溢满视线。

  是啊,池晋年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放任池承期安然坐着龙椅。

  池晋年这样坚毅的人,这样悲惨的人,这样背负着仇恨的人。

  挽留的话卡在喉咙,说出来的时候,却夹了一个微笑。

  “好啊。”

  “晋郎,我要等你多久。”

  池晋年的瞳孔开始震颤,不稳定积聚在一起,卡在心间动荡。

  “半年,一年。”

  “我什么时候坐上皇位,就什么时候来接你。”

  “我以前说过,会让你做全天下最美的凤凰。”

  哭泣再忍不住,鼻尖一酸,眼泪就决堤。

  小巧公子翻身下马,在那眼泪糊满脸庞之前,把脸埋进那人的胸膛。

  呜咽断断续续溢出来,动荡的心绪让人免不了说些傻话。

  “晋郎能不能..能不能不走…”

  “我们能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池晋年眉头一皱,眼眶被这小巧公子的悲泣沾染,也不觉红了几分。

  他揽住这小巧公子,紧紧地。

  他把下巴枕在公子的发顶,轻轻地。

  “新帝对你做过很多事,让你受过很多伤,你让我怎么放过他。”

  阮原猛地一噎,收起哭泣,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两只手顺势捧住他的脸,

  “晋郎…要赢啊。”

  “我在这里等你,多少年都等。”

  “等你接我,去做最美的凤凰。”

  为了你,为了我。

  他们在胡杨树下拥着亲吻,好像只要吻得够久,够深,那跟着黄沙飞舞的誓言,便能永存。

  此去,经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池承期:“做够了坏事,怎么感觉背后突然一凉。”

  池晋年:“因为我要来了。”

  池承期:“你来的时候带嫂子吗?”

  池晋年:“….”

  【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