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当代第一提梦师!>第41章

  “这孩子, 都现在了还拧巴什么劲,刚才那个你看到了,如果附近真有东西精变成魅, 龟爷跟我们都有危险!”

  张立坤睡习惯了自己的枕头,特意跑回房夹了过来,发现天艾还磨磨蹭蹭的。

  便把枕头塞给董一一, 让他抱着,在萧梧叶旁边的大空位上铺一铺拍一拍, 等天艾把枕头抱过来,可以直接就睡。

  男女铺位其实还是分开的。

  “还愣着干什么,你和萧小姐睡。”

  他现在倒是客气起来了,萧梧叶初听到张立坤这么三个字的称呼,喝着水差点没喷出来。

  她知道天艾在苦恼什么, 对她招手:“天艾,到我房间来一下。”

  天艾衣裳单薄, 走在夜庭里裤管随风飘动。

  进房后,萧梧叶把晚上通过租车外卖来的日用塑料袋打开, 从里面选出了个粉色小方包,递给站在门边的她。

  上面花里胡哨写着“八度空间”四个花字。

  “拿着啊?”

  天艾这下就有点不好意思了,站姿局促,心想萧梧叶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梧叶还从旁边拿了套印花T恤, 让租车司机看着买的, 纯棉带字母,休闲,怎么穿、什么年龄阶段穿都不会出大错。

  天艾攥了攥手, 嘴上不说, 心里还是难得地莫名暖了一下。

  她是个弃婴, 从小被张立坤带回道观喂养,过的是没有母亲、阿姊、小伙伴的生活,加上张立坤粗大条,只养,从不教,所以打她认知萌芽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里就缺失了很多女性色彩。

  逍遥观上一代是乾道多,山里清苦,所以天艾便穿他们穿过的、男士款的改裁装。

  十五岁初来例假,稀里糊涂地用草木灰、月事带,以至于很长时间里,哪怕到了现在,都不知道外面小姑娘们原来用的都叫“八度空间”。

  可她毕竟是女孩,随着年龄的增长,注定就会有无数张立坤理解不了的少女心事。

  她也会多愁,也会善感,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胡思乱想:她的一生除了安定在逍遥观外,还会走多少路,过多少桥,遇见多少人,结下多少缘。

  最终的最终,是和师父一样加入正一道永守山门,还是会过一段现代女孩很常见的都市生活?

  ……

  萧梧叶手举酸了,在她眼前晃晃,两三样东西,算不上什么贵重物。

  “快拿着吧,还有……以后生理期就不要下水了,捉鱼让你师父捉!”

  天艾回过神,咬着下唇皮,慢慢走向这个和她交手过好几次的,也是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大姐姐。

  东西接过说:“谢谢!”

  *

  董一一在大殿研究张立坤和天艾的枕头。

  萧梧叶和天艾换好衣服重新进殿,就见他举着天艾的那只青花枕,一个劲地摇。

  里边填充颗粒感强,细物摩擦时,质地中软,好塑性,一看就区别于他们的丝绵布枕。

  天艾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立刻爬上床铺抢回来。

  董一一嘻嘻哈哈地问:“这里头什么啊,瓜子吗?”

  张立坤把昏迷的龟爷放进怀里,见人到齐,抓住被角一蹬,躺下。

  悠悠地回道:“是绿豆壳、决明子、老鹰茶、玉米须,按比例调配成枕芯,枕在上面睡觉,宁神助眠,益气养心。”

  董一一哇塞一声:“张天师,能不能借我睡一晚试试?”

  张立坤一巴掌将他打开:“去去,年轻人还助什么眠,睡不着就出去守夜!”

  两人在旁边拉拉扯扯的,天艾找进床位后没有急着躺下,而是拍拍萧梧叶的肩问:“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枕头?”

  萧梧叶正盯着大殿房梁发呆:“我?”

  天艾说:“你刚才不是说睡眠有问题,这个枕头是真有用的。”

  萧梧叶挪了挪脖子:“可以,试试!”

  *

  这一夜,张立坤口中的山精并没有出现。

  身旁不到一会儿,鼾声渐起,磨牙入胜,天艾翻了两个身很艰难地慢慢睡着了,只有萧梧叶枕在那只药枕上,手背垫在后脑勺,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

  说真的,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如果不是龟爷帮她捋了一下前尘往事,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同是孤儿绝户的人设了。

  出生不详,父母不详,一身毛病惹来一堆黑锅,连和过去的匆匆告别都是不那么光明磊落。

  原以为人生的下半场不过是一条路走到底,了却心愿,得过且过。运气好的话,追到根问到源,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人生,赚钱糊口,有情还情有债还债,也就算了。

  现在老天爷突然松了口子,说她很可能是个阴阳师,那她曾经夹在萧家阴阳家之间,个中来龙去脉会简单吗?接下来的路是如愿到头,还是会无止境延伸下去?

  她翻出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送寒送给她的那支口红,轻轻扭开,膏酯红得鲜亮诱人。

  此刻她心里想到了很多很多,譬如萧家对她的冷漠,阴阳家的神秘诡谲,还有送寒——她可能是阴阳师的身份,送寒清楚吗?

  *

  芜杂乱想中,萧梧叶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否是药枕发挥了它的神奇效用,进入深度睡眠的那一刻,萧梧叶只觉得全身漂浮,像于半真半假间,踏进了一个海绵包裹的柔软世界。

  她不明地睁开眼,发现身前左右,全是透明伴有气泡的半流体质地。

  漩涡似的轨迹嵌在这些流液中,长长的没有尽头,像飘带,像绸布,也像一道头也不回的通途。

  “你又来啦?”

  很快,身后不知是从哪里、用什么方式走过来一个人。

  萧梧叶推开眼前半流动的液体,转头一看,只见这人饱经风霜,粗衣长裤,腰间还别着一排常用的小刻刀,面容以及装束都不陌生——是上次在黄树林边见过的,刻着木牌,额头有乌紫印记的那位大叔。

  “是你?”

  这次不叫她暮暮了?

  大叔走到她手边,轻轻剥开眼前填满视线的氤氲水汽说:“进去看看?”

  什么东西,说看就看?

  不等萧梧叶衡量利弊,大叔在她肩颈后用力一推,连人带物,半流体的稠液随之涌动,越来稀薄,越来轻快。

  萧梧叶为之一头扎进了冰凉。

  随着凝滞状态被打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原来是一道湍急不息的河流!

  水花溅动耳膜,哗哗哗的声音拍打她大脑皮层的每一处神经。

  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溺水后的窒息和缺氧的感觉,她就像一个绝缘的人形气泡,掉进了一个刚刚按下启动键的河道中,随波逐流。

  同样自流而下的,还有河道里的一个小女婴。

  呜呜哇哇,大口大口地吞进了远超过她这幅小身子的充水量。

  萧梧叶本想游过去救人,结果在她之前,一个挽着发揪,形象乱糟糟的中年男人,二话不说从石垭上跳进了河底。

  岸上的人问:“怎么样!”

  他把女婴举出水面大喊:“快快,心肺复苏!”

  画面一转,萧梧叶来到一条山路,山路一人宽,路边有野花有小碎石,还有一只灰黄白三色相间的小野猫。

  一个年龄七八岁的小女孩背着书包,钻进草丛,将小野猫连拖带拽拉出来,抱着跑上山,一间道观。

  传来声音问:“师父,我能不能养这只猫!”

  画面再度出现变化,路变宽了,草裁短了,来往在这条山路上的女孩梳上小马尾,个头渐渐逼近一米三。

  跟着女孩的脚步,萧梧叶爬上了有些熟悉的台阶,抵达女孩的住处,也就是那间道观——正是逍遥观!

  萧梧叶站在观门前一头雾水,继续跟着女孩走进这个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庭院,前方莲池大殿香火杳杳,木质地板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果不其然,张立坤也在这儿,年轻了几岁的样子,脾气也大了不少。

  正拿着长棍敲打在小野猫的脑门上,大声喝道:“这已经是第五回 了!我说过什么,天玑锁不是玩具不是玩具!小艾,你趁早把它从哪抱来的送回哪去!”

  女孩稚嫩的面庞此时才渐渐清晰,是十二三岁的小天艾,穿着男士道袍改缝而成的长袖长裤,已经习惯了一言不发。

  小猫逃出大殿,她也没去找,静静看着张立坤说:“我只是想有个伴。”

  张立坤急得在门前团团转:“那你可以去养只鸟,养条鱼,桑桑太野太不受管,你知道天玑锁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哪天真要是因为它而毁在我们手上,还不如提早一刀杀了我!”

  天艾很不解地就这么看着他,眼底有很多东西相互拉扯,左右驳斥,但最终仍是汇于沉默。

  画面来到一天夜晚,狂风大雨,电闪雷鸣。树枝在寂静的山岭上张牙舞爪,每每重重压下腰,都似要将孤独羸弱的逍遥观生吞活剥。

  终于,一个修长的陌生人影,借着停电的工夫闪进了大殿,趁四周没人,在莲花池的水底摸索一阵后,意外地提上来一个油布包,快速地将其解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只像着魔方大小的东西。

  成年的天艾刚好从殿外走过来,发现不对劲,大喝了声:“谁!”

  对方利用包过东西的油布包,沾水一扔,正甩中天艾的面门,天艾就是短了这么一下,侧开身子,人已经从大殿逃走了。

  外面闻声而来的张立坤想也没想就跟对方交上了手,但黑灯瞎火,泥泞湿滑,打得有点没边没际。

  天艾没有出去,只是忐忑地用脚挑开了地上摊着的油布,这才明白雨夜投宿逍遥观的这个人,原来别有目的!

  她握紧拳,咬牙,却没有出去帮忙,院中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哪怕她只是绕开两人去淡定地关上、守着山门,以师父的功夫,这个人根本就没法离开道观一步——可她偏偏就没有!

  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无论是哪一个,都没有推动她离开大殿一步。

  她闭上眼,心想就这样吧!

  听天由命,福祸自料。

  她捡起水中浸泡过的布块,慢慢挂到窗边适合晾干的位置,然后去找香案边的备用蜡烛,准备照亮大殿,让一会儿过后的张立坤能一眼看到结果。

  谁料火柴划燃丝丝光亮的那一刻,映入天艾眼帘的不是满殿狼藉,而竟然是眼皮子底下,香案桌上一只摆放端正定力非常的木质魔方!

  天艾就跟见了鬼似的死死盯着它:它通身包浆,颜色黢黑,没有水中浸泡过的湿气,更没有一丝被窃取的痕迹,它只是不动如山地在这,居高临下,目中无人,让人无时不刻都注意到它的存在,为它疯为它狂。

  它为什么还在这!

  天艾瞳孔张大,跑上前,发泄似的摘过这个拳头大小的一枚,想也没想地就砸了出去。

  撞在石柱上,它脆得像块豆腐,居然就在此情此景,轻易碎成了十多截的残木段,撒了一地。

  天艾哭了起来,但同时,萧梧叶观察到的她们共处的这个奇怪空间,时间刻度也再度放缓,伴随她的哭声,慢速拉长。

  泪珠一粒一粒的飘在空中,窗外的风雨也变成了囫囵的吞咽音。

  大殿的可视物依着顺序慢慢消失,从环境到天艾,从不重要到重要,远处的经幡消失,卧坐水池上的石像溶去,挂在就近窗边的油布也一步步淡化……

  最后,世界只剩下天艾,还有那一地碎木。

  萧梧叶蹲在地上,拣起其中几颗,走过去想安慰安慰天艾,但也就在这时,刚才身处半流体里的那种阻尼感不知为什么又再度出现,短短两分钟,天艾也没进了这片荒原。

  萧梧叶紧张,用力蹬腿。

  旋即发现一束光照进了瞳孔,身子的重力压在绵软的棉絮上,更清晰的知觉一点一滴恢复。

  *

  耳边是张立坤小声做早课的声音:“……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他怀里的龟爷已经醒过来了,正吃着供案上的面包加牛奶。

  发觉床铺上的动静,扭头看过来,正对刚睡醒的萧梧叶。

  不同于昨晚,眼睛直勾勾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余]家的“桑桑”友情客串,送出小鱼干!

  期待解锁更多小萌物们的出镜,同时想客串的读者们请在文下方留评,或移步微博唷(^U^)ノ~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