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帝君劫>63、第63章

  在平京办完事情,黄延便要离京,便要返回青鸾城,缓步走在人影稍稍稀疏的长街,突然天降大雨,冰凉的雨点打落在身上,半湿了他的白发缕,他始知是下雨了,但手中没有油纸伞,不禁愣住。

  突然伞盖从身后飘来,为他遮住头顶的雨花,他立刻回头,却迎上了上元贺香的温婉脸庞,他只微微垂眸,谢道:“多谢郡王妃。”

  上元贺香问道:“闻人先生为何会在这里?”

  黄延答道:“原本打算要回青鸾城,突然间下雨了。”

  上元贺香说:“遇到这种天气,不是出海的时候,不如进宫吧?”

  黄延望向她身后不远处,看到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从车窗可见苏仲明的脸庞,便跟着上元贺香迈步,登上了那辆马车,坐在了苏仲明的对面。

  苏仲明启唇:“真不凑巧,我刚从金凤岛回来就下雨了。无极,你是刚好要回去?”

  黄延只遗憾着叹了叹,不言语。

  苏仲明大方道:“这几日平平静静的,没什么新案情,你在宫里多呆一日也行。”

  黄延只道:“青鸾城里有人在等我。”

  苏仲明率直地劝道:“你和朱先生曾经好多年没见面,现在也不急一两日啊。”

  黄延微微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不想说。

  苏仲明没有计较这个眼色,再度道:“你好像全身都湿了,进宫以后早点弄干啊。”

  黄延淡淡回道:“不劳费心。”

  苏仲明继续道:“我命人给你准备热水浴吧?”

  黄延愣了愣,但什么话也不说,苏仲明便当他的不言语是默许了。谈话之间,马车已然通过宫城的关口,沿着捷径奔跑,很快便也通过中宫的关口,到了宏里的住处后稍停,上元贺香便带油纸伞下了马车。

  之后,马车继续奔跑,不一会儿便通过了后宫的关口,最终停在朱振宫的门口。苏仲明第一个撑伞下了马车,对黄延说:“不介意撑一把伞吧?”

  话音刚落,朱振宫当值的宦官恰好慌慌张张地撑着伞跑了出来,一见苏仲明也撑着伞,便安心道:“老身见这么大的雨,还以为太上皇没伞。太上皇带着伞,太好了。”

  苏仲明回头,吩咐道:“车上还有一个人,你给他撑伞吧。”

  宦官便伸长一只胳膊,为黄延遮雨,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搀扶黄延从马车下来,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朱振宫。

  没过多久,黄延便坐在了温热的浴池中,洁净身子与发缕,偶尔抬头瞧了瞧琉璃天井,看到被一片浓浓的氤氲笼罩着的天空,心里估算自己大概要在平京宫城呆上一天一夜才能回去青鸾城,不禁暗暗轻叹。

  宫城的浴池十分舒适,让他泡澡不禁泡了两刻钟,只是感觉水温下降了些许,才肯起身,径直踩着大理石台阶离开浴池,任由身上的水滴往脚底板滑落,并拢两指,轻施术法,干布巾便飞到他手中。

  擦拭身上与发缕上的水滴,将布巾轻轻一抛,抛进了高脚凳子上的空无一物的木盆里,他再度轻施术法,衣袍衫子都飞到了他手中,眼下尚无急事,他便不慌不忙地穿上衣裤,穿上这件浅紫镶边的莲花如意暗纹雪白交领袍,与这件回形暗纹又有印金星辰纹的玄黑软绸广袖长衫,每一件都渗漏出淡淡的兰花香,而他在细腰系上了浅紫流苏腰带。

  撑伞走过湿漉漉的宫道,他并没有情致再去御花园赏玩,眼前剪不断的雨丝是最大的阻碍,他只想回到长乐斋,然后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偷一把清闲。

  刚走进长乐斋的前院,走进回廊,降下了伞盖,倒下伞盖上的雨水滴,他便听闻一阵跫音。殿上的宦官跑过来,恭敬地行叉手礼并说道:“闻人先生,太上皇派人来说,请闻人先生到流星殿。”

  黄延只问:“他想怎么样?”

  宦官答道:“说是请闻人先生过去打麻将。”

  黄延干脆道:“那便劳烦告诉他——我只想练字,可没有空陪他切磋麻将。”

  宦官听罢,立刻记下了,只道一声‘喏’。

  黄延又问道:“殿上可有文房四宝?”

  宦官答道:“有的!”

  黄延便不再说,迈步往前走,沿着回廊,走进了殿宇的首楼,搁了油纸伞,在首楼的博古架上,很快便找到了文房四宝,带到桌案上,展开华笺,先用镇纸压住,自己研墨,然后一手执毛笔蘸墨,一手轻敛袖口,笔尖刚触华笺,便是艳动江山的秀气书法,然而却是写下了一纸又一纸的书稿。

  待墨迹干透了,他将书稿卷起,装入一只竹筒,拿着这只竹筒,心道:既然现在人在平京,回去的时候,再顺便去那里交付此物。

  流星殿的小香阁内,苏仲明一边摸牌、看牌,一边遗憾着喃喃:“好不容易我想打麻将了,无极竟然不肯赏脸,难道字写得好的人,都比较喜欢书法?”

  上元贺香听罢,关心着问道:“闻人无极也会打麻将?”

  施朝晶抢先回答:“上一回,他来打过麻将,不知是手气好,还是牌技好,连着赢了咱们好几局!仲明一直不服输,非要找他再来几局。”

  苏仲明立刻辩解:“我哪有,我……只是……看他查案压力大,带他打打麻将,减减压力而已!”

  施朝晶看得出他在找借口,倒是没有当面揭穿他,只是继续摸牌、看牌。

  上元贺香趁机问道:“他的书法如何,何不让我看一眼?”

  苏仲明即便没有瞧一眼上元贺香的神色,心里也都明白她这番话的用意,只道:“他的书法就跟他的脸一样,但是我手里并没有他写过的一纸一稿。”

  上元贺香便垂眸不语,遗憾的心情都表露在美丽的脸庞上。

  苏仲明偷偷瞥了上元贺香一眼,心道:师姐,我知道你熟知无极的笔迹,可是现在没有破案,他原本的身份不能让外人知晓,你就委屈几年吧!唉,他是你在这个世界认的爹亲,我在这个世界却没有爹,有时候我挺羡慕你,就算现在没法相认,起码还能相见。

  黄昏之前,雨才当真停下,阴沉的天空降下浓郁的橘光,橘光之中又带着淡淡的紫,十分妖冶动人。在这个时辰,许多人已经回家歇息,或是准备炊事,黄延却是戴着玄黑妖狐面具,披着薄斗篷遮盖发缕,手拿一节竹筒,孤身来到风月书馆联合会的宅邸门前,从敞开的大门大方地穿过。

  侍者带他步入客堂,随即便去知会主人家,黄延只在客堂中等待。过了一会儿,大步走进来一名文雅的中年男子,见到黄延便含笑迎接:“原来是榜首,今日是来……?”

  黄延二话不说,便朝书联会的会长递出竹筒。会长立刻接过竹筒,取出竹筒内的书稿粗略过目一眼,便朝黄延说:“是《抱衾桃夭僧》的第二本啊,这本新作刚出来,便有许多书友争着来买!原来这么多人喜欢看美僧与小神仙的故事啊。”

  黄延启唇:“如果同样与旧作香俏,我会再出第三本。”

  会长含笑着答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突然记起事情来,立刻道:“对了,书馆的掌柜说,太上皇是你的老书友了,似乎想要会一会你,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安排。”

  黄延干脆地回道:“不必了,我不想牵扯大正朝廷掌权之人。”

  会长听罢,虽觉得可惜,但也不强求他,只道:“我替你结算你上次的稿费。”

  黄延回道:“有劳会长。”

  黄昏以后,他离开了这座宅邸,穿过坊市的长街,徒步往宫城的方向走,手里捧着有些沉甸甸的木箱子,边走边自语:“想不到你也能给我添增这笔零用钱,回去之前,我该买些薄礼,回去送给你。”

  恰巧一辆马车从前方徐徐行过来,从黄延的身侧经过,车窗的镂空展露了苏梅儿的艳丽脸庞,苏梅儿不经意地望出车窗外,瞧见了黄延的身影,却愣是没有认出来,马车载着她,往白虎桥南而去。

  雁归岛上的寒泉,无砚突然从水底冒出来,捋了捋脸上的水滴,准备要游到别处,忽然从天而降几朵野花,落在了他身旁的水面上,他怔了怔,忙抬头望向高处,却见阳清远蹲在高处。

  阳清远的声音自高处飘落下来:“送给你。”

  无砚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阳清远拎着篮子小心翼翼地下到了低处的石块上,答道:“自然是靠的智慧。”把篮子搁在一旁,又半蹲下来,问道:“这就是寒泉?和一般流水没什么不同。”

  无砚不多解释,只道:“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阳清远戏谑:“要我试这水,还是试你?”

  无砚板着脸,抓起了浮在水面上的一朵野花,往阳清远身上扔,阳清远没来得及挡下,野花击中了他的肩头又落到了地上,湿漉漉的花瓣在肩头的衣服上留下了水渍。

  阳清远劝道:“别再扔了,弄湿了我衣服,便穿你的衣服回去。”

  无砚警告道:“你说话可得谨慎着点,刚才那种话不能让我家里人听见了。”

  阳清远笑了笑:“你这般担惊受怕,想必你与我哥哥约定三生的事,你的长辈并不知情?不知情是不是可以不算数?”

  无砚有些生气了,大叫一声:“阳清远!你……”

  阳清远知晓他的脾气,不等他的火气冲天就立刻投降道:“好吧好吧,你就当我方才说的是玩笑话。”

  无砚闻言,果然不气了,也不计较了,瞧见阳清远伸一根食指轻轻戳了戳水面就立刻收回去,就对他道:“你要是受得了寒泉的寒气,你就下来,我要游远了。”

  阳清远问道:“你的猫也能在这寒泉里游泳吗?”

  无砚坦白:“它是一只怕冷怕得要命的怂猫。”

  阳清远也坦白:“我也是一个怕冷怕得要命的怂男,不会随便以身犯险。”

  无砚只道:“那你就在这里呆着吧。”说完便往水底一钻,不见人了。

  过了一会儿以后,无砚终于又浮出水面,再度撩起发缕到脑后,捋了捋脸上的水滴,便用蛙泳在水面上游着,瞧了瞧周围,心里不禁忖:还真是怕冷不敢下来呢……

  正当无砚往回游了一段,突然感到一只脚被拉扯了一下,便诧异了起来,他自幼就在这里游泳无数次,懂得这水里并不会有水怪,但方才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只脚,着实令他困惑又警惕。

  只在他停顿不前的刹那,一只胳膊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瞪大了双眼,立刻回头,却迎上的是阳清远的脸庞。

  捋去了脸上的水滴,看清了无砚的脸庞,阳清远笑着,故意问道:“你遇到鬼了?怎么这副模样。”

  无砚却是一脸严肃,指着阳清名质问道:“方才是不是你在水里作怪?”不等阳清远回答,又马上训斥道:“你不请自来,到慕容世家做客,就该比别人更老实一点!在水里做这种恶作剧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

  还没有训斥完,阳清远忽然抓住他的手,将他拉扯到面前,吻住了他的唇瓣,他便像岸边那些树木一样怔怔了起来,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无砚挣脱开了,又将阳清远轻轻推远了一些,然后转身游走。阳清远忙游泳追上去,游到他的身侧,启唇:“我们早已经有亲密之好,吻你也不差这一次,你又何必生气?我哥哥又不知道。”

  无砚只一个劲地向前游,不搭理阳清远,似是将他当作空气。阳清远为讨好无砚,只好道:“不如这样,以命案发生的那晚我所见之事作为交换条件。”

  话音刚落,无砚立刻回头瞧了瞧阳清远一眼,半信半疑道:“你没耍我?”

  阳清远补充:“不过我有要求,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说是我说的。”

  无砚干脆地答应道:“可以。”忙又问:“今晚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阳清远立刻道:“你来找我。”

  无砚就此转移了话题,问道:“寒泉冷不冷?”

  阳清远答道:“刚跳下来的时候真的冷极了!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我便拼命地游泳,慢慢觉得只有初冬的感觉,原来你会在这里游泳很久很久,道理在于此!”

  无砚心情不错,大方道:“下次你再来雁归岛,要和我一起来这里游泳才能在雁归岛做客。”

  阳清远想了想,忽然问道:“那如果我哥哥回来,你就不怕……?”

  无砚困惑:“结伴游泳还要怕什么?清名总不会介意这个?”

  阳清远答道:“在平京的时候,我早已说过了,我哥哥是个小心眼,光是看到我们的兜裆布挂在树枝上就足够想很多很多不该想的事情……”

  无砚脱口:“你没有穿兜裆布?!”

  阳清远回话:“你不也没有穿吗!”

  两人同时陷入了死寂,久久没有人语。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黄延的《抱衾桃夭僧》写的什么内容?写的就是朱炎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