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帝庭孤儿>第60章

  “左渠?”贺垣弋像是被人一拳突然打在后背,在曾经无数次梦见的火光中预知了结尾,“左相?所以成王谋逆……”

  “当时替秦王做这件事的人,正是左渠。这件事牵扯太大了,一旦败露,就是死局。秦王卸磨杀驴,要除知情的左渠,左渠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了弃子,他不想死,因此与冥府勾结,借冥灵势力,意欲造反。”

  “左渠与镇守江阴的韩统领素来交好,他们同了盟,谋反前夕,江阴军兵生乱,宣武将军虞旸被派去支援,常延宫只剩外廷巡防营。然后到了重九之日……”

  重九日,宴江阴,送酒白衣人……

  “左渠得了冥府的势力,走的是邪道,秦王不敌,他中了一剑,躲进内廷,巡防营不及五军营,左渠的兵很快就杀入了奉天门,众臣被困于昭仁殿,他们的家眷也都被请到了左相府。有些人沉默,有些人转舵,只有几个老臣在紧急议事,商议该如何向外求助……”

  “十四年前,我虽人微言轻,却也能明善恶……”斥鳌喟叹,“左渠此举大逆不道,我忧心他一旦事成,四方必乱,所以、所以我擅自离了队,要把帝庭危急的消息传给在江阴平乱的宣武将军,请他带兵来援。可是江阴虽是邻城,一来一往却也耗费时间,当时还有一支五军营驻扎在城外,我便去向那里,就在路上,我遇到了宣武将军的长子。”

  “都传是虞旸将军带五军营百里奔袭赶来勤王,但其实当年奉天门一战,带队的人是虞公子。”

  虞清樾听闻成王谋逆的第一时间就动身回了营,他那时刚领了副将之职,天南少武将,他是后辈中少数可承虞旸衣钵的人选之一。

  “虞公子武艺超群,又有指挥之能,他那一战,是当之无愧的封神之战。可也是这一战,让他走向了死亡……”

  “什么意思?”贺垣弋退后,“他不是战死的吗?”

  “不、不是……虽然五军营有伤亡,但是虞公子最后拿下了左渠首级,昭仁殿众臣得释,帝庭转危为安,虞公子却没有去拜见秦王,而是回了虞府。”

  “虞府被左渠烧了,虞公子闯进火海救人,可是已经太晚了。那鬼火哪里是寻常人能熬得过去的,火起一夜,东西都烧光了……虞公子武灵护体,都险些没有撑过去。”

  虞清樾那个时候很绝望,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的一个选择,他因为此事失去了自己的至亲。

  那晚是重九佳节,他白日忙完营中事务,晚上抽空陪虞砚池在街市上放花灯,虞砚池还给爹娘写了祈福之词,求了平安符,他们没有在街上久留,放完灯就赶着要回去,因为阿娘一人在家。

  然后街上就乱了起来,成王谋逆的风声传开,原本应该在江阴的韩统领却带兵出现在了平遥大街。

  平遥大街人仰马翻……百姓被冲撞,全都奔逃着躲起来,铺子一片狼藉,吃食玩物翻得到处都是,甚至有军兵直接动刀杀了人!

  安宁之景转眼消失。虞清樾仿佛看到世道将倾。

  当时跟着他们的还有虞府几个侍从,虞清樾让他们去鸿雪堂避难,他叮嘱虞砚池不要乱跑也不要回家,就在那里等他。

  那是虞砚池第一次害怕,她拉着虞清樾不想他走,虞清樾答应很快就回来接她。虞砚池觉得他骗人,虞清樾却说,哥不会骗你的。

  他的承诺让虞砚池相信,然而他没能应诺。

  虞府众人无一生还,江阴的战报也于次日凌晨传到御前,叛军被剿灭,虞旸却死于归途。

  虞旸是战死的。他作战时就收到了来自都城的急报,为了回援,他速战速决,战胜后顾不得重伤,马不停蹄往宫城赶,可是刚进外城,虞旸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撑不住了。

  他不是未卜先知的神明,也不是战无不胜的英雄。他只是穿着盔甲跪在城门口,朝着常延宫的方向永远地倒下。

  虞清樾一战得胜,却血亲尽失。

  “虞公子本是功臣,可是他疯了,他在城中四处搜人,坚信虞府还有活着的人,后来我知道他是在找他妹妹。虞旸之女就是长离剑主。十四年前她只有十岁,虞公子没能找到她,因为是秦王、秦王杀了他。”

  “现在的秦王已经不是之前的秦王了,我不知道他到底如何和冥府勾结上的,但是他确实从成王谋逆之后就变得比往日更阴狠无情,他也走上了邪道!秦王要杀虞公子,因为虞公子发现了他的秘密,那晚殿里都是死人,虞公子杀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死于冥灵的围攻之下……”

  贺垣弋掐起了斥鳌,他双目通红,濒临自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但事实就是如此。贺垣弋咬着牙:“虞氏一门皆因护主而死,你告诉我,这个人却杀了他?”

  斥鳌溃然道:“我也没料到后来会如此啊!秦王转身就与冥灵勾结,他、他已经面目全非了,他不仅杀了虞公子,还害了虞将军的女儿,那晚,我找到她的时候,那姑娘受了很多伤……”

  侍从没有护到虞砚池,她运气很不好,碰见了趁火打劫的恶徒,恶徒谋财害命,还带走了虞砚池,后来虞清樾在城中大肆寻人,那些人怕了,却没人能交出她。

  “谁做的……”贺垣弋不敢想,他只要想一下,就觉得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那到底是什么世道?

  到底有多少人趁着乱世践踏臣民的守护!

  “我不知道。她说她是逃出来的,要找哥哥,我就猜这是虞公子要寻的妹妹,可是我没法将她带回去,虞府和虞公子……都已经不在了。后来秦王发现了她,就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了。”

  “秦王没杀她,但是她被铸造成了一把冷血的刀,她也杀好多人,就跟当年失控的虞公子一样,秦王的邪道练成了境,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后来血洗冥府,把我安排了过来,此后每年冥府都有怨灵作乱,秦王就用邻近州府的百姓献祭,以平怨怒,可是这事兜不了!怨灵日益强大,要冲破牢笼,三城很快空了,是秦王做的,他的炼炁炉造很多邪器,献祭的百姓都死于其出。他还要杀州官,州官逃了,是虞姑娘去杀的,造孽啊!”斥鳌声嘶力竭,“贺舟盛,众人妒,虞旸忠,其子、无人护。是名以安,而死多人……这、这太荒诞了!这也是我造的孽啊!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殿下,我真的没有办法,不顺着宫及羽,我只能死,我的家人被他拿了十几年,我、我没办法啊……”

  一切都连起来了,贺垣弋却觉得自己一个字也不想听。这种真相的痛觉对他而言,无异于凌迟。

  “你有家人,那些被害的人,他们就没有了吗?”

  他不知道斥鳌为什么流泪,他怕死吗?还是自觉有罪,悔恨不已?

  贺垣弋双目皆是血色,他把斥鳌拽起,砸在墙上,长灵化剑,恨道:“你是剩了点良心的人,但是你更可恨。这么多年,你明知恶人为非作歹,却不揭反助,让那么多无辜生灵遇难!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