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地主家的小狐娘>第51章 寄信

  除了月底最后两天放假,其实书院每月十五还有一回假,只不过仅下午半天而已,由于时间不长,留宿书院的学子几乎都没回家。阿汝也早就托人给顾家带了信说过不回家的事,眼下正与谦芳她们商量着到时候要不要去惠山寺进香的事。

  闺中女子大多都没怎么出过门,听说要上山去寺里进香,连一向冷淡严肃的未然也有些心动,语然见嫡姐有所动摇,也不再抑制心里的激动,忙就撺掇着阿汝去和吴夫人告假。

  十五这天下午女学子若要去家里以外的地方是需要和书院告假的,但准假的可能性极小,因此阿汝也没有把握吴夫人会同意。

  “那有什么的,没准儿夫人同意了呢,再说要真的不同意,那咱们就月底再去呀。”语然听完阿汝的顾虑,唯恐去不成,急色说道。

  “月底咱们都要回去,爹娘也都盼了一个月了,定然是想早早让咱们回家的,若那时再去惠山寺未免耽搁好些时候,还是十五那天去最好,咱们一同去和夫人告假吧,人多点她也放心些。”谦芳说道。

  语然忙就同意了,见未然默默不语,以为她不去,担心她回家告知爹娘,便小心翼翼问道:“大姐,都说惠山寺里的菩萨灵,你有没有祈福的打算啊?”

  未然闻言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对阿汝道:“我同你们一起去和夫人告假。”

  语然脸上嘻嘻陪笑了两声,顿时放下心来,忙催促着大家去找吴夫人。

  “惠山寺虽是佛门平清净地,可那天只怕还有不少书院的学生也会去,到时候人多眼杂,你们几个闺中女子混在其中如何叫人放心?”吴夫人听完阿汝几人的告假后,面色为难道。

  听出话里拒绝的意思,几人都颇为失望,但也明白夫人说得在理,书院刚迁到惠山上来,不少人的新鲜劲儿都还没过去,十五那天下午必定有许多人去山上踏青看佛寺,她们几个女子夹在中间的确不合适。

  正要放弃决定以后再去时,一旁正默然研究棋谱的袁夫人抬头说道:“其实去惠山寺除了大道,还有两条隐蔽的石阶山道呢,只因这两条小道绕得太远,即便是朝佛盛时也鲜少有人去走,另外惠山寺专辟了一处来做尼姑庵,她几个若真心要去,你不妨叫两个老妈妈陪着,辛苦绕一绕远路,到了之后只在尼姑庵里进香就成了。”

  这个法子虽行,可一旦开了先例,其他的女学生只怕也都跑来告假了,书院里哪有那么多老妈妈可以照看她们呢?且深山幽径之处最爱藏些歹人猛兽,万一遇上,她几个女孩子如何抵挡得住,吴夫人沉吟一阵后道:“只怕不妥,毕竟都是女孩子,还是谨慎些好。”

  几人以为事情能峰回路转,没想到还是没能告假,未免神色皆黯然下来,不过这次去不成,月底总能寻时间去一趟,是以阿汝她们也并没过分失落,从书房出来后仍一路说笑着回到女舍,到门口时,平日里管着门禁的老妈妈忽然叫住谦芳:“陈姑娘,有人给你带信来了,才刚送到我这儿,正好你回来了就拿去吧。”

  谦芳茫然地和阿汝对视一眼,问:“谁寄的信啊?”陈家离书院也不是太远,就算有要事要说也不必写信啊。

  老妈妈一脸和善,笑道:“我识字不多,没认出那名字来,你拿去就知道了。”

  谦芳还在犹豫,语然却已迫不及待地从老妈妈手里把信接了过来,看着信封上的字下意识就念道:“沅澧……是‘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①中的沅澧二字吗?此人是谁啊?”

  阿汝和未然也都觉得耳生,正觉得好奇,忽见谦芳面带羞色,连忙将信抢过来,微微结巴道:“这人我不认识……你怎么念出来了?”话毕匆匆回了女舍。

  阿汝见谦芳脸色忽变,似乎还略有愠怒,连忙跟了上去。未然瞪了一眼尚不自知的语然,冷冷道:“在家里没规矩也就罢了,在外头也这么冒冒失失的,你是想把爹的脸都丢尽吗?”

  “我不是故意的嘛……”语然垂首委屈道,她本来还想跟上去看看究竟的,但看到嫡姐这幅严厉的模样也只得暂且打消念头,乖乖回自个儿的屋子去了。

  阿汝看谦芳的神色分明是认识那人的,但她似乎并不想收到此人的信,回到屋子里关好门后问道:“你没事吧?”

  谦芳见语然和未然都没跟进来,不觉放松下来,这件事告诉阿汝也无妨,因此她一面把信压在一本不常看的书里,一面说道:“这人就是钟家那位公子,他字沅澧。”

  阿汝闻言颇感惊讶,笑道:“真的呀?那他特意给你写的信,你怎么不看呢?”

  谦芳红着脸,微微恼道:“他这分明是让我难堪,哪有还没定亲公然把信寄到书院来的,别人知道了该怎么编排?”

  “此事他的确思虑欠佳,可是他必定是有话想和你说才给你寄信的呀,你不看,万一错过了重要的事该怎么办?”阿汝拉着谦芳的手安慰道。

  谦芳想想也是,自己怎么能断定钟如晦信里说了什么,万一是有正事呢,犹豫一阵,她把信从书里又抽出,撕开封口看起来。阿汝正好奇信里写了什么时,就看见谦芳的脸越发红起来,匆匆看完后就把信纸正面朝下按在桌上,道:“我就知道!”

  钟如晦洋洋洒洒数千言,却只是反复提及思念之情,还告知谦芳等他中了举就立刻回家向陈家提亲。

  阿汝大约也猜出什么,不禁掩嘴笑起来,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呀,钟家公子在意这门亲事总比他不闻不问的好吧?”

  谦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气钟如晦不顾礼节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信寄过来而已,闷坐一会儿后她摆出纸笔也给他回起信来。阿汝看她的神情不禁担忧道:“你不会是回信去斥责他吧?”

  “自然,我还要让他别再给我寄信了呢,我与他还未定亲,若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和他是枉顾父母之命私定终身的呢。”谦芳道。

  阿汝坐在床沿上看着谦芳回信,其实心里是羡慕的,顾砚眀不是和钟家公子一起去的白马书院吗,为什么他就不给自己写信呢?算起来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了。

  忽然,阿汝灵机一动,眸子里登时亮起来,她立即拿出纸笔,铺开在桌面上也写起信来。对面的谦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可思议道:“你你不会要给顾家公子写信去吧?”

  阿汝对私下通信这件事并不如谦芳那么紧张,且她和顾砚眀是定了亲的,省城也没人认识自己,她没什么可顾虑的,因此毫不犹豫地欣喜道:“对呀!”话毕,她已给毛笔吸饱了墨汁,侧着头略沉吟一阵,在信纸上落下“砚眀哥,自尔别后,已一月有余……”等字。

  “可是这样不好吧,我写信好歹是没办法才如此的,可是你不同啊,要是带信的人把事情传出去了怎么好?”谦芳担忧道。

  阿汝抬头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有办法。”

  谦芳还想劝诫两句的,但阿汝的状况不同,而且自己现在也正做着同样的事,虽然信里的话不同,但实质上并没什么区别,因此她最后犹豫一阵,还是没说什么。

  山下小镇上有一群常去省城做生意的人,镇上的人若有东西要寄到省城,多半都是给些银子托他们带去,阿汝和谦芳写好信后将信纸封好,一同交给之前的老妈妈,给了一百文让她下山帮忙托人把信带到白马书院去,并叮嘱老妈妈绝不能说是两个女子托带的信。一百文寄两封信绰绰有余,老妈妈跑一趟就能得不少余钱,她自然十分乐意,笑呵呵就将信收下了,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她们带到。

  于是,莫约过了五六日,正在白马书院埋头苦读的顾砚眀忽然就被告知有人给自己带来一封信,原本以为是家里寄来的,没想到信封上却写的是“砚眀兄亲启”五个字,虽然字迹略带峰棱,但他还是看出这就是阿汝的字迹。

  顾砚眀一眼就看出阿汝明修栈道的心思,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她定然是担心别人看出这是女孩子写的信,所以才故意在信封上称自己为砚眀兄,又刻意模仿男子笔锋的,这样别人看见也只会以为是哪位同窗好友写给他的信。打开信封取出信纸来看,果然字迹就变成了娟秀的蝇头小楷。

  其实钟如晦给他那还未定亲的媳妇写信的时候,顾砚眀就想也给阿汝写信的,但他担心寄到书院给阿汝带来不便,也就忍下来了,只是在家书里向爹娘询问她的安好。

  阿汝信里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问他累不累、乡试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等琐事而已,不过这已经足够给顾砚眀的心里灌满甜甜的蜜了,来白马书院一个多月,这还是他头一回身心如此轻松。将信又看了数遍,直到能将内容熟练的背下来后,他亦铺开纸笔回信,可写了好几封也不满意,好似说再多也说不完自己心里想的,最后,他思虑良久,在纸上只落下了“愿汝安好,等吾归家”这一句话。

  为防阿汝收信不便,他也明修起栈道来,学着外祖母周老太太的字迹在信封上写下“小囡阿汝亲启”几个字,这样送到书院,阿汝接到信就可避免难堪了。

  封好信后他正要出门去找人将信带回去,就见钟如晦一脸垂头丧气地回来。

  “你怎么了?”顾砚眀问。

  钟如晦悔不当初,叹息道:“砚眀兄,早知我就该听你的话忍一忍,不给谦芳写信的,她果真恼了,是我思虑不周,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方便收我的信呢,你看,连这信封上的字迹她都是模仿着男子写的……”说着,他把夹在书里才看过的信摊开来,顾砚眀看见,先是在心里赞叹阿汝实在是聪明,然后才拍拍钟如晦的肩膀道:“她既然不喜欢这样,劝你别再去打扰她,否则适得其反,将来你后悔都来不及。”

  钟如晦丧着一张脸,苦道:“我自然不会再去打扰她了,可是我还想给她道个歉,怎么办?”

  顾砚眀淡淡一笑,说道:“你要道歉也不难,她都把法子告诉你了,你照做不就行了。”

  “法子?什么法子?”钟如晦茫然地看着顾砚眀,半天没反应过来。

  顾砚眀摇摇头,略同情道:“自己慢慢领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