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地主家的小狐娘>第34章 家贼(下)

  玉佩的事就这么被拖下,周氏心有不甘,但料想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便暂且按下不提。幸好还有香包的事,这个却是谁也推脱不掉的,私相授受可不是小事,即便没有偷东西的案子在这儿,只这一点就足以把娴芸撵出去了。

  眼看人就要被老太太带走,周氏生怕错失良机,忙道:“老太太,还有件事得请您老人家做个决断。”

  “呵,请我做决断……我做了决断你肯认吗?”

  老太太虽不胜其烦的嘲讽,但人复又坐回了圈椅上,显是打算要看看是什么事了。

  娴芸知道周氏要说送小进东西的事,双腿开始虚软起来,偷东西的事不是她做的,她倒还能理直气壮地喊冤叫屈,靠着老太太讨个清白。可这件事明摆着推脱不掉,且她清楚老太太最见不得丫鬟小子私底下递东西的事,一旦抖出来,恐怕老太太也会大怒。

  周氏拿出之前搜出来的香包银子和簪子,递到老太太眼前,道:“烦请老太太和绿芸看看,这些东西是谁的?”

  绿芸一看那银子就意识到娴芸上回说了谎,她定是背地里打点了什么人,叫太太抓住把柄了,转头见娴芸果然不似方才那般反应激烈,吭都不敢吭一声,只站在那里颓然苍白着一张脸。

  老太太略瞧了一眼,认出那簪子就是从前赏给娴芸的,香包的针脚也是她的,不过老太太以为没什么大事,遂不大在意道:“这些都是娴芸丫头的,怎么了?”

  周氏舒了一口气,淡淡笑道:“我生怕弄错,冤枉了人,所以特意先问过老太太,这些东西都是从小进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话音刚落,老太太神情一怔,似是不信,娴芸再也撑不住,与其让周氏揭发,不如自己认错,于是立刻跪倒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都是我一时糊涂,您饶了我这回吧,以后我再不敢了!”

  “你……”老太太没成想自己挑的人竟做出这样不检点的事来,偏偏还叫儿媳妇抓住了把柄,一时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若娴芸只送了银子倒也罢了,可她偏生还送出一个香包一支簪子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女儿家的私有之物,轻易送不得男子的,娴芸这样,即便和小进没有私情,也难保她的清白名声。

  周氏冷笑道:“枉费老太太看得起你,给你铺了条好路,没想到你自个儿倒另有主意,这么快就给自己寻了个依靠。”

  “不不不是的,”娴芸心里早慌得一团乱麻,抓住老太太的裙摆一阵痛哭:“我和小进绝没私情,我送他这些东西只是为了和他处好关系,将来能借他的方便,在少爷跟前混出头罢了。”

  众人一听俱是鄙夷,顾元贞听见尤为生气,才端起的茶盏又被他重重放回案几上,沉声道:“荒唐!这样不安分的人如何留得!”

  绿芸眼见着娴芸沉不住气,在老爷太太面前犯蠢,心里分外生气,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试图提醒她一番。可惜娴芸这会儿阵脚大乱,哪里注意得到她的眼神,只一味跪在那里哭,急得绿芸将下唇的皮都咬破了。

  周氏道:“即便是这么着,你和小进私相授受的事儿也抵不了,甭管你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事咱们家是断断容不得的。”话毕,因老太太在场,周氏少不得要问问她的意思,于是道:“老太太,您看这件事该如何办?”

  老太太最见不惯这种事,今天偏偏又是她手底下教出的人犯了这样的错,如何在众人面前过得去,且还是当着顾元贞和周氏的面揭发的,更是让她觉得没脸,遂全然不管跪在地上求情的娴芸,绝情道:“这样的事你们容不得,难道我就容得下?你看着办吧。”说完,对着娴芸分外失望地叹了口气。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娴芸整个人软下来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四处飘散,恍然瞥见婉芳若无其事站在那里,心里猛的一狠,干脆豁出去将她也抖出来陪葬,因此指着婉芳狠狠道:“她!婉芳也送了小进香包的,我亲眼看见的,那个香包用的蓝缎子,上面还绣着几朵海棠花,她亲口告诉我要送给小进的。太太,婉芳也私递东西了!”

  此话一出,周氏和张氏皆神色一紧,不等周氏开口,张氏已分外严厉地问婉芳:“娴芸说的可是真的?”

  婉芳早为这件事做了准备,因此心里并不慌张,但为了不叫人起疑心,她还是怔愣了片刻才忙跪下辩解道:“回太太,我的确也做了一个香包,可是不是送给小进的,是给我爹做的。那回娴芸不想同小初睡一处,就来我屋里挤了一晚上,期间她看到我笸箩里的香包,见是男子的样式,硬说我是要送给少爷或是谁的,我解释了数遍她也不信,纠缠我许久。而且我那个香包上明明绣的是竹叶,怎么到了娴芸嘴里就变成海棠花了?太太若是不信大可把我爹叫来问问就知道了。”

  赵兴就候在门外,周氏忙发话让他进来。

  娴芸不敢置信地看着婉芳,大声对周氏和老太太道:“她说谎!太太、老太太,她说谎!我分明记得她说是送给小进的……要不是因为她也送了东西,我怎么敢贸然去笼络小进?”

  老太太此时正想扳回面子,闻言立刻严肃道:“先前搜屋子的时候,可都仔细搜完了没有,可别独独落下什么东西……”

  “几间屋子都搜过了,没发现别的东西。”张氏忙道。

  老太太并不理会张氏的话,指了指绿芸,又指了指元妈妈,道:“你们两个再去西院搜一回,见到不对劲的东西立刻拿过来。”

  绿芸和元妈妈不敢耽搁,忙就往西院去了。婉芳等老太太说完,这才斜睨着娴芸道:“姐姐可别乱冤枉人,我只不过告诉你初到西院时,小进帮了我不少忙,哪里说过要笼络他的话?你自己会错了意还要来怪我吗?”

  周氏本来还担心娴芸说的是真的,现在看婉芳一脸坦荡,且丝毫不惧不乱,应是光明正大的,便暗暗松了口气,撇眼瞧见赵兴身上果然戴了个新的香包,深蓝缎子、竹叶绣面,与婉芳说的并没出入,心下更是放心,便问赵兴:“婉芳近日是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包。”

  赵兴唯恐女儿出事,忙取下腰间的香包展示出来,道:“是,婉芳丫头见我从前的那个香包旧了,就做了个新的给我,就是这个。”

  众人一看,果然如婉芳说的一样,不禁怀疑方才娴芸的话不过是狗急乱咬人罢了。

  周氏笑了笑,对老太太道:“女儿做来送给爹的,也是情理之中,这个倒没什么问题,眼下就等绿芸那边的消息了。”

  不一会儿,绿芸和元妈妈从西院回来,皆空着手,一看便知没搜出什么结果。绿芸忧心地看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娴芸,回道:“老太太,太太,老爷,我和元妈妈仔细搜过了,没找到什么东西。”

  老太太眼里止不住的失望,周氏倒是彻底舒了口气,对娴芸道:“现下你可服气了?”

  娴芸怔怔地看着赵兴那枚完全不同的香包,又联系到忽然不见的原来那枚香包,察觉到哪里不对,仔细回忆了整件事情,脑子终于回过味儿来,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此时她顾不得规矩,从地上爬起来两步跨到婉芳面前,指着她的鼻尖,一双大眼恨得通红,声嘶力竭道:“是你!原来是你在背后摆布我,哄我去笼络小进,那个香包明明绣的是海棠,怎么可能变成竹叶,定是你事后就扔了,又赶紧另做了一个打掩护……还有……还有那个玉佩肯定也是你偷来放在我梳妆匣里的,除了你谁还敢在少爷屋里来去自如?枉费我平日这般信你,你竟然这样害我!”

  娴芸的面目近乎狰狞,往日的娇艳和高傲悉数不见,此刻只如一个疯子一般。老太太越发觉得没脸,厉声喝道:“你还没闹够吗!”

  娴芸不顾一切地扑到老太太跟前,声音发抖道:“老太太,我是被冤枉的,是婉芳害我的,是她引我去笼络小进,玉佩肯定也是她偷的,老太太,您一定要替我查呀!”

  没有证据,娴芸的一面之词怎会叫人信服,且她现在疯疯癫癫的,说的话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胡乱咬人罢了。老太太叹息一声,道:“即便玉佩不是你偷的,可你私底下不检点的行径却实打实的摆在这儿,似你这般如何能伺候明哥儿。我留不得你了,明儿就让你老子娘来领你回去吧。”

  娴芸的亲爹亲娘早已不在,现在的爹娘名义上是养父母,其实都是人牙子,若真被他们接回去,会被毒打一顿不说,过两天不知又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娴芸想起从前为奴为婢任打任骂也不敢还手的日子,吓得双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恰逢这会儿,顾砚眀和小进也从书院回来了,张氏凑到顾元贞和周氏跟前,小心提醒道:“少爷回来了。”

  周氏闻言忙吩咐道:“正好,去把小进叫来。”

  顾砚眀才回家便发现今日气氛有些不对,又见张氏神色匆匆迎过来,要把小进叫到堂屋去,估摸着出了大事,便问:“出什么事了?”

  张氏到底肯给顾砚眀几分面子,平日里又与小进没甚过节,是以趁小进还没进去,低声提点道:“今儿少爷屋里的玉佩丢了,太太从娴芸那儿搜了出来,只搜出这个倒也罢了,可还从小进屋里搜出了两件娴芸的东西……”

  小进本就因娴芸送的东西担惊受怕,没想到竟真让太太发现了,他知道这件事若解释不清楚,轻则被撵去偏院,重则直接撵出顾家,因此忙向顾砚明三言两语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苦苦求道:“少爷,我说的句句是真的,您一定得信我,这事儿婉芳也是知道的啊。我正打算寻机会还给她的,结果就被搜出来了。”

  小进常年跟在自己身边,顾砚眀也清楚他的为人,以他的机灵,不会做对自身不利的事,也就不会在知道自己对娴芸没意思的情况下,还和娴芸交好。他镇静道:“你放心,若你说的是真的,我不会放着不管。”

  “谢少爷!”小进听到顾砚眀的话,这才放心朝堂屋走去。

  刚跨进门,娴芸发疯一般扑过来,拉住小进的衣角质问道:“我问你,婉芳是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包?”

  小进猛的被吓一跳,反应不及失手推开了娴芸,见她狼狈地跌在地上,虽于心不忍,但这会儿也不是可怜她的时候,于是说道:“娴芸姐,我敬你一声姐姐,你可别冤枉我。”

  顾元贞看着一团糟的场面,甚是烦心,冷着一张脸吩咐张氏:“她这样闹实在太没规矩,把她拉起来,不许人再扑出来。”

  “是。”闻言张氏和元妈妈忙把娴芸架起来拉到一边,任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阿汝看见顾砚眀进来,下意识就挪到他身边站着,她比顾砚眀矮得多,因此一眼就看见了他腰间挂的香包,阿汝心里高兴,但现在不便说话,她只得按捺着雀跃,依赖地两手抓住顾砚眀的衣袖,收回目光继续注意着堂屋里的事。

  小进知道太太必定会盘问,索性主动跪下来,恭恭敬敬地请过安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然后又拉出婉芳给自己作证。

  周氏对小进没什么特别的信任,原本打算连同他一起撵出去的,听完过后不禁笑道:“照这么说,你竟是清清白白的了。”

  “小进跟了我多年,这件事我信他。”顾砚眀冷静道。

  有婉芳做证,又有顾砚眀做担保,小进这边算是澄清了。顾元贞沉默着吸了一口烟,沉声宣道:“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算了,玉佩的事,老太太既然还要查……”

  “不必了,你们自个儿查吧。”老太太打断顾元贞,她清楚现在即便还娴芸一个清白也没用了,遂干脆把事情悉数交给周氏处理。

  顾元贞道:“好,我们必定好好查清楚。不过这件事婉芳也脱不了责任,东西是在你手底下丢的,罚没你两个月的例银。娴芸明天叫她爹娘来接回去。小进虽没什么大错,可你毕竟还是收了那些东西,也得罚,就罚三个月的例银吧。老太太,您看这样可还行?”

  “嗯,”老太太疲倦地点点头:“就这么着吧。”

  绿芸和娴芸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深知被接回去会有什么下场,闻言连忙跪倒在老太太跟前求情:“老太太,娴芸这一回去,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过两天指不定被卖到哪里去了,您向来是菩萨心肠,这回您就饶了她吧,有了这个教训,她以后必定不敢了。”

  经过绿芸这么一提醒,娴芸终于晃过神来,知道这会儿再说什么也没人会信,便拼尽力气挣脱张氏和元妈妈的束缚,忙不迭跪下哭道:“老太太,求求你饶过我这回吧,我爹娘都不是亲生的,我这么被撵回去只有挨打贱卖的份儿,我不想再被卖了。”

  谁知老太太看着从前疼娴芸,其实却是个铁石心肠的,听见两人求情并不为此动摇,只疲倦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绿芸早看出周氏表面和老太太硬抗着,实际是个心软的人,此时娴芸被撵的事眼看就要做定,她顾不上被老太太责骂的后果,转头膝行至周氏跟前求情。见绿芸如此,娴芸虽与周氏不睦,此刻也抛下脸面跟过来抓着周氏的裙角哭求。

  周氏本就是个心软的,听到娴芸的爹娘不是亲生的已有些不忍,又闻娴芸回去要被打被卖,不禁便动了恻隐之心。当初撵隐香的时候,她之所以没让步,就是想着隐香家里好歹有亲爹亲娘,再怎么也不至于将她怎么着。

  但娴芸这种因犯错被主家撵出来的,正经人家不会再买,加上她没有亲爹亲娘护着,回去后十有八*九会被转卖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可说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可娴芸种种劣迹实在难以原谅,尤其是偷东西一项,终究不能叫人放心,不可能再留她下来。

  犹豫良久,周氏终究还是心软,便做主道:“你身世可怜,我不忍心叫你下半辈子太过受罪,可我也着实留你不得。这么着吧,我们家有个长期来往的人牙子,为人倒还不错,在临近几个县也有人脉,明儿我托她过来同你一起回去,与你爹娘好好商量商量,尽量不叫你被卖到那些腌臜的地方去,你看如何?”

  娴芸听闻仍旧要被卖,愣在原地失落的不言不语,还是绿芸心中明白这其中差别大了去了,忙按着娴芸的头向周氏磕头道谢。

  周氏也不指望娴芸能多感激自己,冷淡地提醒道:“这么一来,你相当于是我半保举出去的,如果以后你依旧这么不检点丢我的面子,我必定不再心软饶过你。”

  “太太放心吧,她不敢了!”绿芸感激道。

  周氏见娴芸始终不曾说过一个谢字,不禁冷笑一声,吩咐张氏:“先把她关进偏院里看好,注意着别叫她寻短见,免得给咱们家惹来晦气。”

  张氏应了一声后,叫来两个小厮把娴芸拖去偏院看着,想起她刚跟着老太太来的那天明媚动人的样子,又看看她现在双眼红肿头发散乱的狼狈模样,暗中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