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很高，变异种温度偏低的皮肤紧紧贴在周并身上，黏腻湿滑得像两栖类动物的表皮，膜一样盖住他，闷得喘不过气。
疼、太痛了……
周并试图挣扎惨叫，但早已脱力，残破的身体能做出的最大反抗是发抖，就连痛觉最后也模模糊糊地离他远去，肢体从指尖开始麻木。
过了许久——也许并没有多久，周身忽然一轻，周并再次摔在地上，溅起一层灰尘。他侧身蜷缩起来，不住地咳嗽，鲜血在地上汇成小小一摊。
他被它们丢下了？他是已经死了吗？是不是只剩一具骸骨，所以它们才不再吃了？
好疼啊，他最讨厌疼痛了，周与知道的，他哥哥一向舍不得他疼的。体液大量丧失，周并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他想，如果周与在这里的话，情况一定不是这样，哥哥一定会救他，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周并侧躺着，咳着，变异种退到角落，把他留在中央，空出一条干净的通道，连接地上的破烂人体和仓库大门。
周并听到了脚步声，他没力气动弹，连思考都做不到，但对周与一切的熟悉是刻在骨子里的，在那一瞬间，他来不及分辨这是什么声音，却立刻睁开了眼皮，希冀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身影逆光向他走来，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周并试图撑起上身，手臂数道深可见骨的咬伤让他又摔倒在地，只能睁着一双覆着水雾的委屈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周与，满眼都是欣喜和满足。
哥哥又来救他了，哥哥总会来救他。
“哥……”
周与走到他身侧蹲下，看着被血液和灰尘和弄得脏兮兮的弟弟。周并伸出手想要碰他，那只手像被流浪狗群疯抢后的肉块，破烂到令人心惊。这样深的伤痕，神经必然断了，现在还能移动，只能是多亏了变异能力。
周并本能想要亲近哥哥，但看到周与一身整洁地蹲踞在自己面前，他忽然又退却了，不愿意弄脏哥哥的衣服，收回手放在脸侧，希冀地看着他。
“我想……我想找你……”他断断续续地说，声音很低、很轻。他现在一点也不担心来自那些怪物的伤害了，周与在，这里就是安全的，“这里很危险……有好多奇怪的生物，像丧尸一样，它们咬我……它们咬了我好几下，我数不清了。好痛啊，哥哥。”
他轻声念叨着，周与没有搭话，周并安稳半阖的眼才又睁开了，生怕刚刚看到的哥哥身影是幻觉。他们又静静地互相注视了一会儿，周并才忽然意识到——
哥哥好像，不是来救他的。
难以言喻的冰冷爬上后脊，分不清是失血过多的病症，还是呼啸而至的恐惧。他顿时明白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周与，结结巴巴地问：“这些是、这些东西也是……”
他终于撕开了被养父和兄长捂住的残忍真相。这不仅仅是研究所的灭门惨案，也不只是半座城市被夷为平地的军事行动。周与的恶意不针对任何人，他只是制造了这些怪物，这些会咬人、吃人、无比恶心的怪物。
无数的怪物。
“为什么要跑？”周与问他。
周并呆愣在原地，还保持着可笑的震惊神态，眼睛大睁，嘴巴微张，他很想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张口却是：“我想找你……”
他听见周与嗤笑一声，站起了身。哥哥要丢下自己吗？周并立刻伸手想拦，顾不得会把周与整洁的衣服弄脏，但周与并未转身离开，而是抬起脚，狠狠踏上周与被啃得露出脂肪层和肌肉的小腹，鞋尖陷进血肉。
周并立刻惨叫出声，向后仰倒靠住水泥柱，手掌颤颤巍巍地握住哥哥的鞋，用力抵抗着，却因为虚弱，根本撼动不了无情碾踩伤口的凶器。
“不要、哥哥！！——啊！！”
伤口的血水立刻外涌，周并痛得摇头后退，周与又施力踩了上去。
周与很少这么对他，周并的伤口愈合太快，如果伤口受到污染，发炎的过程会很难熬。要是一定要在周并身上制造伤口，他都会用无菌手术刀，从未有过这样，毫不在意地把周并踩到地上，任凭灰尘和泥土嵌进血肉。
哥哥生气了、为什么啊？
周并脱水的身体痛得又挤出两滴泪来，难以言喻的怨念从心底极深的角落忽地升腾起来，瞬息间掩埋所有的恐惧和不安。他感到愤怒，就像当初在周与的威胁下，悍然往身体里注入不知名液体的时候那样。
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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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我生气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