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与上下检查过周并，确认没什么大碍，把人从一塌糊涂的床榻上抱走，仔细里外清理干净，换了一间整洁的隔离室。
他的视线从昏睡的周并的脸转移到床旁地面的锁扣上。约翰逊在这个地方所做的很多实验并不人道，仅是据他所知，时间跨度前后超过十年，受试者近万数，出了“意外”的不在少数。
这就是其中一种防止意外的设施。周与脚尖一挑，铁质碰撞的哗啦声在狭小的房内回荡，他牵出那根近乎手腕粗的铁链，将末端扣到周并左脚踝上。
相比起它原本设立时为了对付的那些怪物，周并的脚踝显得过于纤细，他苏醒之后，恐怕就连些微的肢体活动都十分困难。
周与想到那种场景，握拳抵住嘴唇，压下了笑意。
约翰逊·赫莱森在圣格瓦罗克之星地下的这个研究所，有着完全独立于城市的水电供应，同时配备了完善的空气净化、污水处理等系统，组成部分包括在全封闭状态下能够保证全数重点研究人员食物供应的地下六、七层、足以武装百人的地下九层，以及四十七间针对被试人员的隔离室……这早已超过了一间病毒研究所应该拥有的范畴。
但如果把这个盘踞地底的庞然大物看成一个完善的地下基地，如此奇葩的配置或许就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约翰逊预见了病毒——无论是半成品或是完全体，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他的初衷就是要建造一个无法攻破的地下堡垒。他知道自己最终将走上的路，而且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
这也是周薇的愿望。
周与在地下四层隔离区的狭长走廊中行走，尽头处比成年人掌长更厚的金属门缓缓开放，他站在两侧的交界，门外正是开阔的实验区。
他和周并刚被找回来的那天，约翰逊在晚饭后把他们兄弟带到这里，说：“一场历史性的革命将会从这里开始。”
养父的绿眼睛中闪着熠熠辉光，母亲在养父身后慢慢踱步，指尖垂下，触摸着比他们还高的金属台，回首对他微笑。
周与循着记忆站到周薇当年站立的位置，童年记忆中的庞然大物现在显得稀松平常，成为他最趁手的工具。
成功近在眼前，站在这里的四个人却只剩下一个。
约翰逊的决心是多么脆弱啊，以至于一通电话就能轻易摧毁，选择放弃筹备二十几年的计划。
要周与说，他的养父这一生就做了两件勇气可嘉的事，一是帮老师夫妇将贵重的实验资料带出，二是在装模作样领养他们两兄弟的时候让他们姓周。
所以周与从不觉得约翰逊带领的这帮人是什么威胁，这场博弈里唯一的变数就是周并。
周并，周并，他该拿他亲爱的弟弟怎么办才好？
可他还没想好这个苦恼的问题，周并就又陷入了高热，意识时好时坏，这不太正常，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周与散播出去的劣化病毒感染三轮人类了，可周并除了发热没有任何临床症状。
这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毕竟这是完整毒株的第一次使用，周与自己有九成把握，剩下的一成来自于约翰逊给周并注射时的决绝。他相信如果约翰逊想要通过周并向外传递什么消息，必然是不会害他的。
最后为了实时关注周并的情况，周与在实验室撑了一张简单的行军床，把弟弟往上一扔就干自己的事去，每半个小时来看看他。
其实更有可能是坏事。周与揉揉太阳穴，神情有点疲惫。
样本的正确使用方法是椎管内注射。周并被约翰逊的动作误导了——他上课就从没好好听过，最后打进了上臂，结果弄得那一片组织坏死，周与给他加注了抗毒素，这会影响样本的作用。
不过反正没法从周并身上提取出完整病毒，效果弱一些当然是好事。周与可不想面对超级英雄一样的弟弟，肯定会很麻烦。
周与忙忙碌碌一天又一天，第十天的午后有了新突破，开始尝试制备注射液——他原本就有蓝图，又在对残余药液的研究中补全了空缺部分，这支试剂将和播散的劣化病毒及周并所注入的样本都不相同，它也是一支无法适应人体遗传物质改变的毒株，但是它有一个基础功能——
它可以连接所有感染异化病毒的人的脑域。
这也是周与敢于散播病毒的原因之一。
这就是艾辛克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原始毒株成体能力的零光片羽，这就是能在全世界造成大面积播散，迅速引起人体变化的病毒的能力。
它原本有一个名字，叫“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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