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小妖狐>第73章 知我意

  听了敖广的话,虾兵蟹将呈洪水状散去,我警告地瞟了眼小碧,示意他别再乱说话,道:“是,但我与你们四殿下并无他那种关系,只是在下有事求见。”

  敖广洪声道:“你随我来吧。”

  小碧不服输地打了个响鼻,退下了。

  我与龙王走过长廊,在一处殿门口停下,他半侧着身,神色肃然道:“无论你是以什么目的来此处,我劝你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我敛了神色,不再自讨没趣,冷然道:“我没有那种心思。”

  敖广不理我,轻叩碧色大门,道:“四殿下。”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何事?”

  男声很淡,仿佛即刻便会消散,我怔了怔,被这道回答唤醒了魔界月圆时的回忆:那夜,浮光跃金,符意洲的嗓音很轻很柔,十指有力,牢牢握着我的手,把石榴花灯推得很远。

  敖广看了我一言,道:“殿下,碧水金睛兽带回一人求见,他自称闵清,是狐族,不知所谓何事。”

  殿内静了数秒,我有求于他必然率先开口:“符意洲,我——”

  敖广蹙眉喝道:“无礼!”

  谁知房中一道水气骤然推出,将龙王撵出数丈,门内,符意洲淡淡道:“无妨,你先下去吧。”前者眉心一跳,不再多言,行完礼便退下了。

  等到人走了,殿中之人轻声道:“闵清,你是来寻我的,还是来寻虞情的?”

  我来东海的本意便是寻他,便道:“四殿下,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魂瓣,前来归还灵珠,除此之外,还有他事相求。”

  碧色大门从内打开,深色桌前,符意洲背对着我正写着什么,半束的乌发如水一般泻于月白对襟长衫上,头顶的碧色琉璃冠清透,正如他性子般沉静。

  大门在背后阖上,我步入殿中,符意洲不回头,居然猜中了我未说出口的话:“护法纳魂,道修妖修皆可做到;你随处扔了小碧,他也会自己寻回来,你告诉我,为何要来找我?”

  我认真看着他的背影,道:“我于远溪镇遇见了一位名曰蛮蛮的女子,她道破我身负真龙之力,现在想来,我在无白道垂死时是四殿下救的我,闵清命薄,无以为报,只能前来道一声谢。”

  “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日蛮蛮。”符意洲修长的五指拢住毛笔,不需多言,竟是与我心意相通,“凤族后人,能感受到龙力也是自然。”

  他落笔,声音沉稳,“言轻意重,如此便足够了,我不需你回报什么。”

  我眼梢发紧,上前几步站在他桌前,径直拿起墨砚替他研墨。或许是好久不做这等事了,又或是东海墨砚奇特,极难磨不开,不待出墨我便被黑色墨汁溅了一手,实为狼狈。我抓着墨砚用力去蹭糊在手上的东西,结果却越弄越黑。

  见状,符意洲轻叹一声,搁下手中毛笔,拿出软布,替我将十指一根根擦拭干净。他动作很细,仿佛在对待什么珍惜瓷器,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清潭般透澈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以及浅色的唇,思绪被拉回花灯初识之夜。

  等到我手上干净了,他的帕子早已黑的不成样,我伸手还要帮他磨墨,符意洲却止住我的动作,无奈道:“今天这里就一块帕子。”

  我“哦”了一声,只得站在桌边看着他墨笔点纸,顷刻之间,一副兰草图被他勾勒了出来,兰草交错盘杂却不失秩序,跃然纸上,堪称文雅至极。

  见我站着不动,符意洲下颌微微抬起,示意身边软榻,我见“四殿下”全然没有盛气凌人的敖广的脾气,便踢掉鞋子爬上榻,托腮等着他作完画。

  我小声问他:“你能帮我护法纳魂吗?”

  符意洲笔下一顿,道:“护法纳魂者需要极强的阳魄,以滋养阴体,保护魂瓣与主魂体,我能做到,应桉也是合适的人选。”

  续情阁警示之言如在耳畔,我习惯了他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竟不觉惊讶,只沉下脾气说道:“我与他闹掰了。”

  不知为何,我与符意洲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面对他时竟不自觉地坦然了起来。

  就像……把自己的狐狸肚子朝天给他摸一样。

  符意洲叹了今日第二声:“他又欺负你了?”

  我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顾他是否答应我的请求,自顾自从玉镯中点出魂瓣,以手捧着给他看。嫣红的魂瓣在空中转了转,讨好似的朝向他,符意洲腾了一只左手出来轻抚魂瓣,后者则是亲亲昵昵地缠了上去,看得我自己都愕然。

  他拢了拢魂瓣,继续给兰草图收尾,等到落了毛笔,符意洲的目光停在我腕上的纳灵白玉玉镯,片刻后才道:“在你纳入魂瓣前,还需化为狐族原形适应,我会为你养魂数日。”

  我知道他这就是应了,不由心生几分欢愉,应道:“好。”我心道,他是妖我也是妖,只是养魂罢了,坦诚相待并无不妥。

  符意洲道:“你失去记忆太多,恢复时间也需极长,在此之前你要见他一面吗?”

  我心中触动,无须多言,自然知道他说的人是谁。我答了声“要”,又隐隐不安起来:“恢复时间极长具体是多久?一年还是两年?这期间我能言语吗?”

  “可以,但清醒的时间会很短。”符意洲温润的眸子抚平我所有的不安,“或许是三年,也或许是四年,在这期间我会以阳魄为你护魂,魔尊虽不是道修,但魔修火息强劲,若有他相助,你会好的更快。”

  我又道:“在这期间你们会去攻打人界吗?”

  符意洲定定看着我:“会。”

  我不解:“若人、仙、魔分隔三界,不相侵犯,岂不是无后顾之忧?”

  他道:“清清,三界事宜并不是你想如何便会如何的,若人人都有这般非攻思想,那人界又怎会有各国相攻、改朝换代?人族独大,目光偏颇,众妖难存,我身为百妖之王与魔界共存攻山已是下策,更何况各族子孙饱受压迫。”

  符意洲温润的目光带着复杂,他道,“你是妖,我也是妖,等你想起全部便会懂了。”

  他所言不无道理,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一直压于心底的问题:“我听闻四年前祈山曾观星得我灵盘偏阴,命格妖异,五年内必遭一道大劫,若为期之内放任我于凡界,会造成万物涂炭,人、魔二界秩序大乱。”

  “符意洲,我进入无白道、失去灵力便是因为这个吗?”我问他,“我知道容澹想杀我,你与虞情若顺应劫数,放任我活下去,生灵必将遭殃……”

  “不。”符意洲浅棕色眼眸微动,“他不想杀你。”

  若是换了应桉、向翎或是虞情在此,必会顺着我的话往下说,把火头往容澹身上引。我虽不愿承认,但符意洲这一番话却坦荡磊落,直击天锁囚事实,思绪万千,我突然又想起祁山再见瞿凌时他那句“师弟,你别恨他”。

  我知道这是实话,但我的心隐隐在痛,它很难受,忍不住不去恨容澹。

  符意洲又道:“若有天雷,我替你顶着,若是有地火,魔尊会替你扛下,闵清,你的命不薄,在意你的人也不希望你死,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手温度微凉,拢住我时激得我一抖,想到远溪镇无数人命与瞿凌口中的邪祟,我顿时心乱如麻,道:“我虽无情且不在意人命,但——”

  “不。”这是符意洲今日第二次否认我,“你有情也有心,是至纯的小狐狸。”

  听到这番肯定,我刹那忘却自己嘴边的话,只怔怔看着他,胸腔深处,龙力供血的心脏一下下有力地跳动着,仿佛在应和他的话。

  我问道:“在你眼中我是如此吗?”

  “是,千年不变,皆是如此。”符意洲眸中露出柔意,他轻轻摘下我鬓间一物,摊开掌心,露出一朵白色小花来,“你看,花都贪恋着不愿离去,只愿随你一并沉入深海。”

  我说不出话,只用指尖勾了勾半吐未吐的花蕊,心头宛若被人拨开花瓣,露出那柔软花心来。

  他唇畔带着笑意,右手向上拱去,在我惊呼声中,小白花骤然抽苞吐蕊,花瓣张开,继而散开。落英缤纷,洋洋洒洒,落的我与他满头都是,好不浪漫。

  这副场景虽然看起来似极了戏法,但我心下波涛四起,深知这远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要想改变其中,符意洲必然妖修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