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小妖狐>第14章 抽魂瓣

  我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叮咛一声,横雪剑随心而动,率先挡在我身前,剑气嚣张跋扈。

  这下不仅是向翎呆了,连他背后的瞿凌也呆住了,他看着横雪通体雪白的剑身,在流转的灵力中识得容澹的气息:“……少君?!”

  我顾不上他的反应,面前,横雪骤然间鱼跃而出,肃杀之中透着凉意,架势直攻向翎心口!

  向翎好看的凤眸紧缩,高呼道:“来仪!”只见他腰间佩剑出鞘,黑色剑身四周光芒大震,原本平平无奇的玄铁沉黑转变为金红。

  “锵!”

  碰撞声响起,横雪灌注冰霜,以守护者之姿立在最前方,而向翎手握来仪剑,虎口发麻,倒退了足足五步后,才喘息着抬头,眼中惊惧参半。

  凡兵终究不敌神器,他傲气凌人的架势消失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闵清,你真想杀了我……?”

  我本意只是想给他一点威慑,没想到横雪居然如此蛮横。碍于情面,让我多说几句话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垂下睫羽小声说道:“横雪,回来。”

  横雪振动三下,冰雾散去,又化作素白长剑,乖乖回到我手上。

  我不想再与他多言,但对面的向翎凤眸张扬,咬着牙,看表情已经是恼羞成怒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瞿凌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拉架:“向公子,师弟,今日切磋就到此为止吧……”

  我冷哼一声:“我本来就不想理他,是他自己眼巴巴非要来找我。”

  向翎急了:“说什么呢!谁眼巴巴要来找你了!”

  我又说:“你找我来还能有什么事,羞辱我?还是特地来看我没法进入秘境的笑话——”

  “不是!”

  在我和瞿凌的注视下,他不自然地别开脑袋,表情有点别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娘说,你天资…尚……可。”

  “你说什么?”我看着他像蚊子一样说话,“大点声。”

  向翎一咬牙:“我娘说,向家要和祁山结姻,你与我有三年之约在身,是最好的选择!”

  在我和瞿凌还来不及说什么之前,他又飞速道:“但我是不会和你成亲的,野鸡凤凰,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说我是野鸡,他却像炸了毛,甩开瞿凌的手,又瞪了无辜的后者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在桃花翩落的山谷间,向翎一身黑红衣分外突出,他斜眼看着我,又像过了电,逃一般地踩着枯枝落叶走了。

  “……”

  一片寂静,我站在原地,与一旁目瞪口呆的瞿凌面面相觑:“……二师兄,刚才是我听错了吧?”

  瞿凌吞咽了一下唾液,让逻辑在脑中形成闭环,方才回答道:“……想必向夫人看你天资聪颖,悟性过人,在祁山修行且受少君指点,而你又和向公子有三年之约,她便动了成人之美的念头。”

  长辈的促和一般看在门当户对、形貌相配,既然向夫人如此点名,我可不认为她是真的看中了我身上哪一点。

  ——她所需要的,不过是攀上祁山这根高枝,让凡间经商的向家一步登天罢了。

  想到这里,我神色凝聚了几分讥讽:“有其子必有其母,向翎这么骄纵,向夫人也一定脱不了干系,不过恐怕她要失算了,我与向翎三番五次撂下梁子,别说是做道侣了,连做朋友都不可能!”

  瞿凌连忙说:“师弟,消消气,或许只是向夫人的一句玩笑话呢?”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想到向翎眉间对我的厌恶,三番五次的羞辱,我敛下所有的不快,我和向翎都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是向夫人有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了。

  说到这里,瞿凌又偷偷瞟了一眼我手中的横雪:“师弟,说起来……少君的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随口说道:“少君教我剑诀,就留下来让我练习了。”

  瞿凌眼底滑过古怪,但还是说:“……好,不过这把剑你可不能再乱用了,横雪是神器,除了少君本人,其他人都难以控制,刚才要不是向公子反应及时,估计现在已经重伤了。”

  祁山之内,我也就只能听进去瞿凌的长篇大论,但他话多,性子又纯良,听在耳朵里总是优柔寡断的,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当着他的面,仔仔细细收好横雪,在瞿凌的再三叮嘱之下与他道别:“师兄,你就别操心了,少君能留下佩剑自有他的定夺。”

  瞿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我腰间听话的横雪,最终叹了口气:“十五日后就是开秘境的日子,到时候所有师兄弟都需要到场,你切记这次不能溜走了,不然几位长老又要说了。”

  他又强调:“别睡过头了,还有,记得穿校服。”

  我胡乱点头,终于把这桩活佛送走了。秘境那天,我正好好躺在应桉的葫芦里呢,至于那些长老,就随他们说去吧。

  反正有少君给我做掩护。

  月圆的这天来得比我想象中更早。

  当前一日月亮弧度趋向饱满时,无数师兄师姐就七嘴八舌,吵着要“晒月亮”,说是晒月亮,这其实只是一种称呼方式,修士命格饱满,多为纯阳或至阳之体,但也需要阴性灵气滋养,而在月圆这天,阴气达到饱和,有“开月门”一说,正是杂糅体内两极灵力的最好时机。

  对于应桉,在月圆当天往宝器里灌灵力也正是这个道理。

  趁着夕阳四起,天色还未沉落,我敲开了应桉的门。

  “应桉,出来。”我不再装的很客气,干脆直呼其名。

  吱嘎一声,门开了,应桉有点疑惑地看向我:“清清师兄,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了?”

  我推门而入,含糊其辞:“……晚上有点事。”

  他一边为我倒水,一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虽然现在有点早,但你想干这种事,也不是不可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不解:“干哪种事?难道你的葫芦白天不能蓄灵力,非要等到晚上?”

  应桉的杏仁眼亮亮的,饱含着期待,像小狗一样看向我:“不用,现在就可以。”

  他拿出玉葫芦,打开那个小口,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几句诀,在灵力包裹进入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睁开眼睛看向我:“可以了,师兄,你从元神中抽一缕魂瓣给我吧。”

  魂瓣源自元神最深处,抽取本就困难,而且还与人命息息相关,倘若被为非作歹之人掌握在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被医师医宗随身携带,那就算是魂飞魄散也有返命的希望。

  我瞥了眼他,量这个小师弟不敢为非作歹,调动灵力,用灵力包裹着元神,从最深处抽出一丝魂瓣来。

  随着额头一滴汗珠滚落,天色也渐渐地沉了下去,我张开五指,一片鲜红的魂瓣浮动在我的掌心。

  应桉轻轻“咦”了一声:“寻常人的魂瓣都是白色的,清清师兄人魂如一,居然连魂瓣都这么别致。”

  废话,别人是人,我是妖,当然不同,但听到他说这话,我敏感地皱了皱眉:“你还见过别人的魂瓣?”

  应桉说道:“……不曾见过,听四长老讲的。”

  我将鲜红的魂瓣渡到他掌心,他似乎觉得好玩,在指尖爱不释手地搓揉了一下,极黑的瞳色中都倒映出一抹绯红的影子,在我不耐烦的目光下,应桉又委屈地垂下头,乖乖将我的魂瓣装入葫芦瓶内。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好像瞬间,我的灵魂找到了温暖归处。

  在他清透的眸子中,我捂住脑袋,神识闪现过无数画面。

  “你要去哪里?”一只小兽像小狗儿一般趴在我面前,眼睛睁得特别大,黑白分明,闪烁着懵懂。

  我挠了一下他的爪子:“不关你的事。”他的肉垫比我要厚多了,拍不动,我有点生气,故意气他,“天色不早了,我娘该喊我回去了,你就待在这里吧。”

  他轻轻“啊”了一声,目光有些呆滞:“娘是什么?”

  我不解地看向他,说道:“就是生下你的娘亲啊,骨血相融,我娘对我可好了,你没有么?”

  他愣愣的,眼睛仿似要落下泪来:“……我没有。”

  他四爪被深深扎在地上,陷阱里血肉模糊,皮毛都粘着草叶泥污,我本想一早了之,念在他无爹无娘,又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可怜,最终,我还是不忍地回过头,用牙咬住钳制他爪子的利器,帮助他脱困,口中含含糊糊:“算了,你随我来吧。”

  他眼中很惊喜,睁地更圆更大了:“真的吗?我可以和你一起有娘亲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眯起狐眼,抬起前爪冲他脑袋狠狠打了一下,他吃痛,委屈地低下头,“你受伤太重,我带你回家。”

  他又重复我的话:“家又是什么啊?”

  我:“……”

  回忆如残片断章,席卷着雨后森林的气息冲我扑来,将我团团锁住,不肯放手,记忆中,曾有一只小兽,双眼黑白分明,懵懂中透着无知,就这么步步蹒跚,四爪流着鲜血,跟随我走了很远很远。

  我盘在地上,用尾巴去扫他的鼻子,看到他打了个喷嚏才得逞地笑了:“你无父无母,自称生于混沌的应许之地,我们第一次相遇头顶正是一颗桉树……”

  “……不如,你就叫应桉吧。”

  他歪歪头,眼中微光闪动:“好,清清。”

  吉光片羽倏忽闪过,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