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晚饭的时候, 北狗进屋瞧了眼沈绰的状态。
发现他睡得不安,朦胧地念叨着冷,给人试了体温, 还有些发热, 大概是低烧。
北狗只好把他摇醒, 问他哪儿不舒服。
沈绰整个人就像只软软糯糯的汤圆塌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皱着眉说头痛, 全身绵软无力, 昏昏沉沉的很晕。
听清了症状,北狗才确定他不是中暑, 有点像柚柚小时候身体素质差,患得热伤风。
大热天得感冒最难受了。
沈绰吃了苦头,头痛欲裂, 一个劲儿地哭, 生理性的眼泪常常没什么感情,但他发现北狗在抱他,就依赖地往他肩上蹭鼻涕眼泪。
北狗也是心疼坏了。看他的眼神十分凝重,能把人难受哭的病, 有时候往往就是这种不起眼的小痛小晕。
他像哄小时候的柚柚一样,把沈绰勉强给哄睡了,轻轻放到枕头上。
然后去厨房的墙上找了些晒干的野生板蓝根和金银花之类的治风热比较管用的草药, 冷水泡了泡, 就丢罐子里煎水熬。趁那会儿功夫,又去澡房匆匆洗了个澡, 才把熬好的药汤给四肢无力的沈绰送去。
一闻到药味, 沈绰立马就皱起眉头, 不配合地想缩回床的里侧。
北狗一把捞着他的腰给提回来, 攥着人家的后衣领防止他再逃走,像训小孩一样轻轻说他:“怎么不喝?还想痛着烧着是不是?”
“唔,那,那你再吹冷一点嘛。”沈绰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北狗敷衍地吹了两下,递给他:“快喝。”
沈绰撇撇嘴,十分扭捏:“你骗人!药还是烫的!”
“药就是要趁热喝才有效,再吹就冷了!”北狗板着个脸说话。
沈绰微微怕他,不甘心地接过碗,小口小口地抿,磋磨他的耐心。
北狗静静地看着他作,一小碗药喝了十分钟都没喝完。
“沈绰。再使小性子,就灌……”
“呜,我喝,我喝嘛,你别凶人啊。”
以为北狗生气了,沈绰吓得赶紧一口喝完了药,乖乖地把碗底扣给他看。
无外他反应过激,生病的人本就脆弱,对周遭有些敏感,又被那么高那么壮的莽汉大声地指名道姓喊一声,魂都颤了两下。
“对不起,我不该吼你。”北狗接过碗,自责地跟他道歉。
沈绰打了个药嗝,心情稍稍好点,小气地哼了一声,又翻进床的里侧,开始睡觉。
北狗知道他现在意识不清,头昏脑胀,也不想多打扰他,自觉地睡在床的外侧,守着他的动静。
哪知躺下来还没一刻钟,呜咽声又传来了。
北狗慌忙地去掌了灯,又去抱沈绰,轻声问:“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嘛?”
“呜呜……北狗,北狗,我,我好难受啊。”沈绰捂着自己的额头,呼吸带着一股浑浊的热气,虚弱得不成样子。
北狗看得心焦,恨不得替他受这罪。可惜他一年四季都不怎么生病,不知道小小风热能把一个大人难受哭。
“忍一忍嘛,药效还没起,等一会儿就好了。”
他轻轻拍着沈绰的肩膀,安抚他。
“呜,可是我脑袋好重,浑身都没力气,睡也睡不着,感觉背上好冷,身体里却好热……呜呜,北狗,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小风热而已,柚柚以前都得过,两天就好了。”北狗极有耐心地哄他。
沈绰迟钝地反应了下,认真地问他:“真的吗?那你不要走开,要等着我好起来。”
“嗯。”北狗怜惜地给他理额头上的发丝,叹道,“你还是哭出来吧。眼泪可以解毒。”
“我没哭!你胡说!”沈绰恼他一眼。
北狗愣了一下,点点头:“嗯。小绰最勇敢了,没哭。”
“就是嘛,我……我,呜——还是好难受啊,老公。”
才点了两下头,浑身的恶寒又让沈绰无助地抱着北狗的脖子呜咽叫苦。
北狗耳朵一立:喊得什么?老,公?是老夫老妻的意思嘛?
“呜,心好烫,肺也好烫……”沈绰迷糊的抽噎声,又让走神的北狗镇定下来,没再计较那个称谓什么含义。
看他不好受,心头肉跟被人揪着一样钝痛。
北狗沉吟片刻,脸色凝重,心道:看来只能用土法子试一试了。
他握着沈绰的肩膀,拉开彼此的距离,说道:“那你忍着点疼,我帮你揪痧。把风邪揪出来就好了。”
“啊?呜,是,是不是很痛啊那个,我,我不要。”沈绰听他这么说,小身板都开始打哆嗦了。
北狗强硬地掰开他的手,也不骗他,就明着说:“长痛不如短痛,乖,坐起来,我扶着你。”
“可我就是很怕痛啊,你不要,不要揪我啊。”
沈绰一见他来真的,浑身酸软无力,也要挣脱男人的手劲,躲到被子里去。
北狗哪肯放他跑掉,一只手就把他按严实了,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视。
“那,痛你就咬我嘛,把痛转移了,你就没感觉了。”
沈绰懵懵地眨了眨眼:“还可以这样吗?”
“对,这是一个非常灵的土法子。”北狗看他犹豫了,就开始上手。
先是用拇指给他揉了揉眉心和额尖,又缓缓揉了会儿太阳穴,接着顺着侧脸下的淋巴往下赶着力道,一直顺通到脖子下方的锁骨处。
这样的手法很轻柔,沈绰尚未意识到这是开胃小菜,就很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舒服地哼哼。
北狗瞧他还蛮放松的神情,也稍稍加重了力道,在斜方肌的位置,强忍着怜惜狠狠一揪。
沈绰顿时睁大眼睛,眼泪刷刷下坠,痛得惊呼:“啊!好痛!”
“不是说了,痛就咬我嘛。”
北狗连忙住手,用拇指指腹轻轻给他擦眼泪。
沈绰痛得抽泣,委屈道:“唔,你,你太硬了,咯牙啊呜呜呜。”
“啊?”北狗惊讶地捶了下肩膀,心说不硬吧……
“哎,那我让柚柚过来给你咬。”
“不行!他还是个孩子呢。”沈绰连忙摆头,困惑皱眉:这什么馊主意?
北狗也只是假装说说,见他一副纠结的样子,更可怜了。
沉默半晌,北狗忽然问道:“那……你叫小声一点呢?”
“嗯?”沈绰迷茫地望着他,虽然有些不清醒,但还不至于傻掉了,他皱眉摇头:“你说得什么呀?这有用嘛?”
北狗正经地点头:“当然有用。你就是自己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痛,是你叫得太大声了,心里就以为很严重。”
“好像有道理欸。”沈绰跟着掉进了他的思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现在实在不舒服,什么法子都豁出去了,故作坦然道,“那,那你搞吧,我忍得住。”
北狗得令,先将他领口的两个纽扣解开,露出圆润的肩膀和半个白皙的背部,准备完整帮他来一遍。
“我继续咯?”
沈绰六神无主地点点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粗粝的两指再次扯动他肩上的皮肤,沈绰当即大叫:“唔!痛啊……唔,唔唔!”
突如其来的吻,强势又霸道,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喉咙里。
沈绰又羞又疼,不爽地捶着北狗的背,被他糟糕的吻技折磨得一塌糊涂。
他,他怎么能耍这种心机?虽然,好像确实转移了他的注意,但是好奇怪……北狗这个笨蛋!
思绪悠悠飘走,背上的疼痛倒是越来越密,渐渐的,感觉堵塞的经脉被揉通了一样,反倒生出一股酥麻的感觉来。
“唔!嗯!嗯,唔。骗,呜呜呜,子!”
沈绰还是没有承认自己已经适应了揪痧的痛感,就回咬了一口北狗的嘴巴。
北狗也不白挨他的打,三两下的功夫,就给他揪出了满背的痧。
像血滴子一样的缓缓渗出皮下的血肉,看着有些瘆人。
“你骗我!臭北狗,不要你啦,呜呜。”
沈绰终于得了自由,整个人气喘吁吁地狼狈垂眸,眼尾绯红,莹白的手指无力抓着男人的衣襟,还没缓过劲来,脑袋又沉沉地靠在对方的肩头上,小声抽气。
北狗也松了口气,打趣道:“哭的声音都变洪亮了,还说没用。”
“你!胡说八道!”沈绰倔强反驳。
北狗无奈指了指他的锁骨上方:“不信你看。”
沈绰看了眼肩膀上的红淤,惊得瞪大了眼睛,好多紫痧,一片一片的,还有一些是深色的点点,好可怕。
“呜。丑丑的。”他更恼了,不开心地耷拉着脑袋。
北狗安慰他:“别想太多,过几天就消了,身上还痛嘛?”
沈绰又惊喜地抬起了头,笑道:“好多了欸,感觉鼻子都不堵了,身上好轻松呀。”
“嗯,再睡一觉,就能全好了。”北狗经验老道地安抚他,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我没有遵守约定……”
沈绰嘟囔一声:“哼。什么约定?”
“你之前不是说,要亲你的时候,必须先说一声嘛?”
“那你干嘛不说?”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冲动了……是你一直哇哇叫,我没办法……”北狗心虚地睨了他一眼。
沈绰恼红了脸:“呸!你才哇哇叫呢。我,我不跟你说了,我睡觉。”
北狗抿了抿唇,默默躺在他身边,有些激动。脑子发懵,胡作非为的感觉好像也没怎么惹夫郎生气呀。
可是不行。要克制!夫郎才会主动接受我。
臭北狗,技术好烂,嘴巴都给我亲痛了,呜呜。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沉睡去,梦里各有千秋。
——
第二天日上三竿,沈绰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低烧退了,人也清爽了许多。
听见不隔音的墙后面,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沈绰也想到了是北狗在做早饭了。
他昨晚什么都没有吃,现在一醒来,就感觉好饿。
便想下床去吃早餐,穿衣服的时候,沈绰又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肩背上的紫痧,忍不住哆嗦了两下,赶紧别开了脑袋。
虽然这个土法很有用,但揪的时候真的好痛啊!
闷闷不乐地坐到梳妆台那里,用小木梳理自己的刘海,沈绰眨了眨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想臭美,却发现嘴唇微微肿着。
脑子里顿时就想起昨天晚上北狗想的那个止痛的憨方法,自己还因为生病傻傻地信了,结果就这么被偷亲了,哼。
沈绰越想越脸红,索性把镜子给转了过去,心里埋怨道,这家伙是没亲过人嘛?亲得这么重,是要把我吃了啊!
“小爹爹……”
正走神,继子站在门外小声喊他。
“嗯?柚柚,进来吧。”沈绰理了理仪容,恢复正常表情。
柚柚一脸关心地进门:“小爹爹,你好些了嘛?还,还有哪里不舒服嘛?阿爹说等下带你去郎中家……”
“哦!我,我好了耶,不,不用看病了。”沈绰打断他的话,脸色着急。他现在哪敢跟北狗独处呀?羞死人了。
柚柚纳闷:“可是你生病了呀。小爹爹,你不要因为太节约那点钱,就不顾身体啊。”
“啊?我,我不是为了省钱。”沈绰解释。
柚柚拉住他的手,恳切地说:“小爹爹,都是我和阿爹不好,让你累着了。以后你的活儿,包在我身上,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嘛。”
“呃,我,我其实……”
沈绰瞧小家伙是太关心自己了,想说明清楚。
门口却陡然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令他傻愣顿住。
北狗不知他看什么出神,伸手想给他试□□温,却被反应回来的沈绰一下打开。
他瞪着兔子一样的眼睛,生气地咬着唇,露出两颗小门牙,仿佛随时准备咬他一口。
北狗咽了咽嗓子,故作镇静地缓缓吐出两个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