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言话音方落, 气氛有一丝丝的凝固。
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被他的阴沉语气的吓的。
就连对面刚才还在阴阳怪气的东局也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了，他才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 旋即再开口的语气变得没那么嚣张古怪了：“哎呀，江总说笑了, 你跟小晏的感情这么好, 怎么可能——”
江叙言直接掐掉这次的通讯。
拨号光屏消失，天台里有一瞬间又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夜风带着几片枯叶吹过, 楼下增援的鸣笛声也传来，才将楼顶这瘆人的气氛打破。
“咳、咳咳……”对面领头的男人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做了个让手下放下武器的手势, 眼皮跳跳地看着眼前面如森罗的男人：“那, 既然东局开口，我们——”
楚宁小声：“赶紧走。”
回去让你们东局长点心。
但这句话她没说, 生怕这群人还留在原地纠缠。此时江叙言的情绪真不是开玩笑的, 再多提两次那个字眼, 他能原地把这些人的脑袋给拧下来。
对面小队大抵也感受到这恐怖的暴风雨前兆了，一刻没敢多留, 也没敢再多问这些人半句, 赶紧往楼下撤。
但才走两步，领头那人又讪讪回来, 把江叙言的木仓还给他, 这才赶忙离开。
天台又安静了好几秒。
等石美慧实在忍不住担心自己妹妹, 小声开口：“江、江老板……”气氛才逐渐拉回常态。
江叙言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回头：“走吧。”
楚宁有点担心他：“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你别生气, 伤身。那个谁也不用你……”
“闭嘴。”
“好。”
楚宁马上噤声。
方青看看楚宁，看看傅文，再看看江叙言……
他知道刚才东局提到的那什么“小晏”和江老板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听到江叙言刚才那句“敢来我就敢干死他”的话，他知道“干”不是那种干啦，但也正是不是那种干，才让人感觉心慌。
他见现场气氛实在冷凝到不行，鼓起勇气，指尖戳了戳江叙言手臂。
江叙言转头过去的时候，眼里还带着浓浓的煞气。但看清是方青之后，他眼神神奇地变缓和了一点。
“怎么？”
他语气也缓和了。
方青声音低低：“别、别生气了，你、你吓到美惠了……”
他也是余光瞥见石美慧瑟瑟发抖，想说话不敢说，就只好壮着胆子帮她说了。
江叙言对这两人态度明显没有那么凶残，他看了一眼石美慧：“担心你妹妹呢？”
石美慧赶忙点头：“我怕她在下面……”
“行，那下去吧。但待会送她过去的目的地，暂时还不方便让你们知道，所以在车上的时候，他们可能会暂时挡住你们视线一会。这样能接受么？”
方青自从听他和那什么局谈话，就知道他家背景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也还要敏感，这种情况下，他不让外人知道太多，是正常的，于是他没有意见。
而石美慧现在心里只有石美馨了，更是言听计从，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江叙言朝楚宁几人摆摆手：“那走吧。开车小心。不要一个人开。”
楚宁几人心领神会，随他下楼去了。
途中又遇上那几个人，他们发现楼里居民房内还有丧尸的活动迹象，正在商量要怎么解决。
江叙言下楼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往楼下去。
等到他们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才有一个年轻男人轻声嘀咕：“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这么——狂。”
领头男人立马朝他摆摆手，剐了他一眼：不要问。
那人才略带不甘地耸了耸肩膀，和另外跟他有一致疑问的同伴，私下继续嘀咕去了。
领头男人看着江叙言消失的方向，想到刚才见到的种种。
楼上天台的事情不说，但看他们刚才在楼下搏斗的时候，那个男人站在几层楼高的天台上，还在黑夜之中，就能qiangqiang命中楼下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丧尸。
这样的男人……
能简单么？
.
江叙言让楚宁等人带着石美馨走，保险起见，他把石美慧也安置到他们车上。
他自己则回了公寓一趟，到地下场取了车。
他上车之后，方青在车外还有点犹豫：“你……要带我去吗？”听起来是很隐私的地方，似乎不太方便让很多人知道。
江叙言一开始还愣了一下，没明白的样子。
反应过来后，他意外于最近对方青真没什么戒备心。
不过，对方来的时候明言是来“抱大腿”的，这阵子他也的确做到了当时在电话里的大部分承诺，对方诚意很明显，那他又有什么避讳的呢？
大院这个地方，现在恐怕也不止一个重生者知道了。
他朝方青抬了抬下巴：“上车。”
方青这才上了车，想了想，又问：“我带眼罩？”
江叙言嗤了一声，情绪和表情都明显没有之前的暴戾了。
“我要在意，我会说，怎么你比我还紧张？”
方青侧眸瞄了他一眼，瞄到他侧脸，又想到他刚才暴风雨般恐怖的神情。
他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声音很轻，有点小心翼翼：“我……怕你再不高兴嘛。”
江叙言打方向盘的手一顿，神情也一滞。
半晌，他不知带着什么心情，侧头看了一眼方青。看到他低垂着眼帘，密长的睫毛在眼下扑扇扑扇的，表情说不清是忧心还是慌张。
他慢慢又收回目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敲了一下。
少顷，他低低哼笑一声，再次启动车子：“你怎么像个姑娘一样？”
方青瞪着眼睛看过去：“什么意思？！怎么姑娘啦？！”
“婆婆妈妈。”
“……我是在关心你欸！”
“大老爷们哪那么多关心不关心。”
？？？
方青要被他的神奇脑回路惊死。忍了半天没忍住，跟他辩论起“大老爷们怎么就不需要关心人”和“为什么关心人就是婆婆妈妈”这两个问题。
江叙言：“……”
.
深夜。
蓝岛市荒郊。
荒无人烟的地方，今天多出好几辆车子，相继驶入这个区域。
在郊野的深处，有一片高级别墅群。
建得错落有致的大别墅安静坐落在鲜有人迹的地方，在这些车子到来时，才有一片耀眼灯光，照亮进入别墅群的路，也照亮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的带电大闸门。
车子在闸门前方停下，里面的人扫了视网膜，通过后，闸门缓缓打开。
车辆相继进入，当最后一辆车也驶入，闸门无声降下，再一次隔绝了两个世界。
石美慧和方青脱下眼罩下车的时候，看到这片别墅群，整个人是惊呆了的。
里面有身着黑西装、手扛冲锋的大个头有序巡逻。
别墅外面全是高级防护系统，门口有自动扫描仪、自动机关扫射木仓，每个门口还配有至少两个带qiang的保镖，整个地区看过去，俨然就是一个大而神秘的基地！
方青和石美慧惊得话都不敢说，等江叙言把他们领到其中一个房子里，里面的佣人替他们各自倒了一杯温水，他们才逐渐回过神来。
但那从未见过的庞大且森严的“大院”，还是让他们许久不能言。
江叙言对进来的几个保镖交待了一段话，再回来，他对石美慧道：“人安置好了，因为的确具有很大的威胁，所以不可能给她安排正常的地方，也不可能像对平常人一样对她，这点，希望你能够理解。”
石美慧连忙放下水杯，看着门外：“我能去看看吗？”
“目前不能。”
“啊？”
“离开你太久，她好像行为更癫狂了。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的人的安全，你现在暂时不能去。”
石美慧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那江老板，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
“我会安排。然后，对于你，我也会尽快落实下去。”
石美慧马上点头，语气无比坚定：“好。我不怕的江老板，你尽管安排。”
方青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你要让美惠去做什么吗？”
江叙言道：“她和美馨似乎还存在着某种感应，或者说，石美馨对她有特殊的反应。”
“为了验证这一点，也为了尽可能助美馨恢复意识、做好抵抗，我们打算等安置好美馨好，把她送过去。”
方青瞪大眼睛：“送过去？！”
“当然是隔着铜墙铁壁、带着安全防护的那种，你在想什么啊？”
不用想就知道他想偏了的江叙言没好气瞥了他一眼。
方青这才松一口气：“我说呢……吓死我。”
然后江叙言又道：“另外，我还带了另一个人来，待会你们或许要见他，希望你们在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石美慧：“不要提起已经变成那个样子的美馨。”
两人起先还有点懵，但很快，他们都反应过来：“是……黎白哥……”
江叙言点点头。
黎白身上的伤比石美馨重多了，石美馨已经异变，天知道黎白又是什么情况。
为了避免不可控的情况发生，也为了能尽可能收集一些信息，江叙言做了决定，让人把黎白带过来了。
“我只让人告诉他，美馨的状况不好，伤口突然恶化，以此类推，他也很有可能会面临这样的状况，然后把他请过来。”
“我请他所用的名义，是上层调查，但你们刚才已经知道，我和上层不算一路，希望你们也不要说漏嘴。”
石美慧突然小声问：“可是这样，如果以后黎白哥知道真相，他会不会……”
“他不可能知道真相。我们用的证件是真的，这个举动，也没人能够追究下来。我们这里，有医学研究所，这些东西，迟早上层也会找我们合作。”
石美慧嘴唇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变调：“那江老板，你到底和他们是合作关系还是……敌人？”
江叙言看向她，因俯视而微垂的眼帘，掩去眸中过半的情绪。
余下的那一点点，透过狭长的眸子，隐晦难辨地流泻出来。
“我们和他们，既能合作，又会翻脸。”
“合作的时候，我们是商业伙伴。不合作的时候……”
他长眸一眯，几能透骨的狠厉倾泻而出，如锋利冰刃：“就是死敌。”
石美慧猛地一抖，瞬间躲到方青背后。
那源于生理本能的恐惧反应让她如临大敌，潜意识里只有尽快远离眼前这个可怖的男人。
方青其实也被他吓到了，但石美慧的动作将他瞬间拉回现实。
他连忙拍拍石美慧的手，安慰她别害怕。
然后很是无奈地看向江叙言：“喂……江老板！”
江叙言骤然回神，意识到反应有些过了，立马收回情绪。
见今天的石美慧好像还挺依赖方青的样子，他干脆道：“你倆今晚住这吧，房间足够，你们自己安排，有事找管家或保姆。”
“待会黎白要见你们的话，我会派人过来接你们。”说着，他给了方青一个“陪着她”的眼神，便转身出去了。
两人瞬间孤独面对空荡荡的大别墅。
看着恭恭敬敬立在门边待命的佣人和保姆和管家，听到江叙言说待会派人“接”他们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突然过上了富豪贵族的生活……
.
江叙言离开方青和石美慧所在的别墅，开车回到自己的房子。
——不错，大院名副其实，真的是个巨大到步行难以走完的大院。
方青两人住的地方，算是在大院的深处，而江叙言自己的房子，在大院正门口，一个肆无忌惮且嚣张的位置。
回到家里，一身黑色管家服、头发和衣服都收拾得一丝不苟的老管家马上带着热毛巾迎上来：“小少爷，欢迎回来。”
江叙言声音很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喊我小少爷。”
管家动作停顿了一瞬，旋即又拾起笑容：“是，小少爷。”
江叙言：“……”
他没再管他，接过他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递回去，径直上了楼。
二层的主卧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好似他每天都在，根本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重新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今天发生的种种，半晌，他抬头看了眼镜子，看着湿气和红血丝的眼，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擦干脸出去。
书桌上的智能小机器人突然亮起面板，小男孩一样的稚嫩声音传来：“报告老板，楚宁小姐来电。”
江叙言一边扯衬衫衣领，一边头也不回：“接。”
“嘀。已接通。”
楚宁：“江——”
看到江叙言在解领扣！她立马改口：“你要脱衣服吗？！”
江叙言背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修长的手指一粒一粒解开纽扣：“有话就说。”
楚宁遗憾地“噫”了一声，马上正色：“那个黎白，搞定了，他信，今晚应该不用小美惠过去了。”
江叙言：“嗯。”
“小美馨也安置好了，别说，她是超级变异种是吧？她力气和反应速度和各种指标，还真就比普通的丧尸强很多。这么好的苗子……唉，你说她到底会不会好起来啊？”
江叙言：“不清楚。”
楚宁沉默了片刻，静静看他背对着自己，大约是在解扣子？
但看他这冷冷淡淡的反应，再想起今天……
她声音忽然低软了一些：“你还不爽着呢？”
“我说了，闭嘴。”
“唉，江老板，不是我说——就算你骂我揍我我也要说——那个小白眼狼，你忘记他吧。”
江叙言动作骤停。
过了好半晌，楚宁没看到他回身，也没看到他表情，但她就是能感受到，他的气场又开始冒寒气了。
她没说话，但也固执地没有挂电话，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回应，她知道他肯定会的。
结果过了半晌，江叙言低冷的声音传来：“我没有记着他。”
“啧。虚假。”
“你真觉得我倆感情这么好？”
“不是你们感情好，是——哎呀，”楚宁叹了一口气，“是他在你的生活里、生命里，都很……特殊啊。”
江叙言动作又是一顿。
房里的气温更冷了。
“没有特殊。”
楚宁冷笑一声：“要不是没有特殊，你不至于从他之后，再也不收徒，不接受任何人跟着你的请求。”
“要不是他，你对我们也不会那么冷漠，不会把我们拒之千里，更不会对我们重新有戒备。”
“不是我不喜欢他、针对他哈，但我真尼玛就看他不爽了。”
“你觉得他有天分，你对他最好，结果呢，换来了什么？嗯？换来什么玩意儿？！”
“那狗崽子竟然捅你刀子，还尼玛差点杀了你？！——来，你脱衣服，脱掉你衬衫，让我看看你背后那条疤，你自己看看到底有尼玛的多狰狞——”
“够了！”
江叙言猛然回身，步步逼向楚宁的视频光屏。
衣衫扣子解了一半，露出矫健有力的胸膛，但有疤。
楚宁哪怕隔着好远跟他光屏通话呢，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好像他本人真的正在逼近她一样。
可是看到他身前的疤，尤其知道他身前、背后，还有许许多多，她心里就憋起一口气，压得她心口很闷很闷。
她看到江叙言来到桌前，修长的手往桌面一撑，狭长的眼眸里满是凶光：“我说过，不许再提这个人，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楚宁却越说越生气，硬着头皮喊：“那他给你、给我们带来的伤害怎么算？！”
“有什么好算的？摸滚打爬这么多年，你还认不清这个世界么？”
“我认这个世界，但我不认他！”
“他撑死算你师弟，你认他做什么？”
“师弟也不认！他和你有关系，就这一点，老娘就不认！——整个大院所有人，除了你，我们谁都不认！”
江叙言蹙眉：“你烦不烦？”
楚宁：“烦我也要说！”
“怎么你才能闭嘴？”
“等你真的忘了他！”
“我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你没有惦记他对不对？没有在意那件事对不对？……放你X的狗屁……”
“嗯？”
楚宁忽然挑起眉头，好似想到了什么，极具挑衅道：“好啊，既然你死活不认，那你证明好了。”
“……证明什么？”
“证明啊。证明你放下那个白眼狼了，证明你放下被他背叛这件事了，也证明你忘记那段过去了！”
“没有意义……”
“对我们而言有！你要向我们证明，你可以重新开始，我们就不会再拿这件事烦你。来，从今天开始，我给你重新物色一下潜力股，你再收个小徒弟，然后你特么的，赶紧变回那个又野又狂的江叙言，那个才是我们真正的江老板！！！”
江叙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04 21:00:08~2020-11-04 23:5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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