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主印?”殷离舟试探着问道。

  “是。”凌殳说着,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是略带凝重地点了点头。

  殷离舟走过来,低头看着他怀中的印,有些难以置信,“你从哪儿找到的?”

  凌殳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抱紧,语气中带了几分凉意,“我说我没找,你信吗?”

  殷离舟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你没找,那它是凭空出现的?”

  凌殳点了点头,回道:“是。”

  殷离舟:“……”

  凌殳有些烦躁,却还是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我今早一睁眼,就见这印突然出现在了我床头,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单明修问道:“昨晚都有谁进出过你房间?”

  凌殳回道:“我问过了,没什么可疑的人。就一个守夜的丫鬟怕我口渴,半夜进来给我换了壶茶水。”

  殷离舟:“没别人了?”

  凌殳咬牙,“真的没有。”

  殷离舟:“那还真是挺诡异的。”

  听到这儿,饶是殷离舟,也觉得身上泛了起了一层凉意。

  一旁的单明修似乎也没见过这样的事,神色微凝,“可检查过有无异常?”

  凌殳点了点头,“刚回来我就检查了一遍,确实是家主印,也没被人动过手脚。”

  说着,又抱着印看了起来。

  “这就怪了。”殷离舟不解道:“我本以为那人偷家主印是为了毁你的受封大典,但若真是这样,怎么可能又偏偏赶在今日把印给你送回来?而且也没做手脚,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谁知道。”凌殳看着外面的天色,神情逐渐焦躁,“此时八大门派的掌门应该已经到了,虽已让不渝先替我接待,但迟迟不露面总归不好。”

  单明修闻言,道:“先过去吧。”

  凌殳低头看着怀中的家主印,“那这印?”

  “先带过去,受封大典不是还要用。”

  说着,他看向凌殳,“若有什么,我们都在。”

  凌殳轻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印抱紧,“也只能这样了。”

  待他们到达大典现场时,不渝已将一切安排得当,只待凌殳。

  见凌殳终于来了,他忙迎了过来,低声道:“少爷,各派掌门已到。”

  凌殳点了点头,收拾好表情,将家主印递给不渝让他交给明汝长老。

  自己则与单明修一起向各派掌门落座的地方走去。

  众掌门见了他们,倒也客气,纷纷起身相迎,“单掌门,凌阁主。”

  单明修与凌殳回礼。

  因凌殳失礼在先,便笑道:“抱歉,让各位掌门久等了。”

  话音刚落,众掌门还未应声,却听不远处一道声音先一步响起,“道什么歉,堂哥马上就是阁主了,有点架子也是难免。”

  凌殳转头,寻着声音来源处望去,然后便看见了一道明紫色的身影,正是与他从小就不对付的凌钰。

  凌殳眉头微皱,还没发火,便听一旁摸着胡子的药王谷谷主说道:“今日是凌阁主的大日子,事多繁忙,自然可以理解。”

  其余众掌门也纷纷帮腔,客套了几句。

  凌钰插不上话,很快便偃旗息鼓。

  凌殳看着他吃瘪的模样,阴郁了一个早上的心情这才稍稍平息。

  又闲聊了几句,眼见良时已到,凌殳也不好再待下去。

  和他们道了句失陪,便向受封台上走去。

  众人见状,也渐渐安静,抬头向上看去,等待着受封大典的开始。

  戌时三刻,正是吉时。

  身着赤金色礼服的神官位列两侧,腰身半俯,手持礼笏,神色恭敬而肃穆。

  一声浑厚的钟声传来,如同开始的信号。身着红衣的乐女手持木槌在编钟上敲下或清脆或低沉的声音。接着,萧声,琴声,箜篌,琵琶一一加入,共同奏出天命曲。

  这曲声雄浑清越,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引得天边玄鸟飞绕盘旋,久久不去。

  一道道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赤着玉足的少女手持红绸,随着乐声亦步亦趋。

  行至中间,两两分开,向两侧退去,然后露出了凌殳的身影。

  只见他头戴云纹赤金铛饰冠,身着暗红色长摆礼服,墨色的锦靴踏在朱红色的地毯上,手持三束长香,一步步走上祭台。

  满头白发的礼官面容严肃,声音威严,念着祭词:“君生上古,继天立极,后世绵延,更迭至今。今日受封,昭告先祖,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不古。”

  “拜!”

  随着他苍劲的声音,凌殳恭恭敬敬地行三叩九拜的大礼,然后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

  香火袅袅,是为延续。

  正准备退开,谁知一阵风突然吹来,刚刚还燃着的香突然灭了下去。

  凌殳微怔,抬头看向一旁的礼官。

  礼官面容沉静,还不待台下的议论声起,继续开口道:“请家主印。”

  他的话音一落,须发皆白的明汝长老便已捧着一方白玉案走了上来,上面放着的正是毕安阁的家主印。

  凌殳看向明汝长老,眼中带着微微的感激。

  家主印一直由毕安阁最德高望重的人来交付,本就应由明汝长老交给他。

  但前几日他刚得知爱徒身死在外的消息,神伤不已,闭关修养。

  凌殳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但他依旧强忍悲痛,对着他露出欣慰而慈祥的笑容,缓缓道:“阁主,接印。”

  “是,多谢长老。”凌殳一字一句道。

  说完,才拿起一旁的银匕首,割开自己的食指,然后将血滴在了印上。

  一滴、两滴、三滴……

  然而家主印却始终没有变化。

  凌殳见状,面色微变。

  家主印与新任家主的联系要以血为媒。

  只要融一滴血进去,家主印便会自动认主。接着,藏于印内的灵力就会倾泻而出,与新任家主融为一体。

  直到家主寂灭,才会从其体内流出,重新回到家主印。

  明明他已经滴血了,家主印为何不认他?

  难道是假的?

  不可能!

  拿到家主印后他再三查验,这绝不可能是假印。

  那这是为何?

  他抬起头,见明汝也变了脸色。

  凌殳垂眸,嘴唇紧抿,低头拿起匕首又割破了自己的中指,小指,乃至手腕。

  血顺着他的左手蜿蜒而下,几乎将家主印淹没。

  然而它却始终没有反应。

  乐声渐散,玄鸟退去,议论声起。

  “怎么回事儿?”

  “凌殳的血无法与家主印联系!家主印不认他!哈哈哈哈哈哈。”

  “杂种,他是杂种!”

  “……”

  凌殳呆呆地握着匕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鲜血淋漓的左手,目不转睛。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他却什么都听不清。

  满脑子只剩下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愣神间,手中的匕首突然被人拿下。

  凌殳抬头,却见不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方白帕递给他。

  凌殳僵硬地抬手接过,用它包住了血流不止的左手。

  凌殳动作粗鲁,伤口被撕扯得重新裂开,他却不觉得疼。

  只是看着家主印,一遍遍问道:“我的血为什么不行?”

  一旁的礼官走了过来,面容冷凝,“难道是印出了问题?”

  话音刚落,便被明汝否认,“不,家主印不可能出错。”

  明汝说着,看向凌殳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凌殳仿佛被他这句话刺醒,猛地抬头质问道。

  明汝见他几欲疯魔的样子,暂且息了声。

  然而一旁一直沉默的不渝却突然开了口,声音冷硬,掷地有声。

  “明汝长老的意思是,你非阁主亲子。”

  凌殳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却见他一脸冷肃,眼含讥讽,是他从未见过的面容。

  “不渝?”凌殳愣了片刻,像以前一样喊他。

  但不渝没有像以前那样应他。

  而是当着他的面拿起刚刚那把还沾着血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鲜红的血从高处坠下,落在了满是血迹的家主印上,和凌殳的血融在了一起。

  但不一样的是,原本一直沉寂的家主印因这新融进的血而泛起了一层明亮的光。

  接着,世代累极的雄浑灵力从中涌出,进入了不渝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