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剑尊他为何抢亲[重生]>第26章 薛十二子1   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定能……

  萧倚鹤第一次见到尚且年幼的薛玄微, 是在兰句城的一间小院里。

  那时他穿的格外隆重,要前往清静宗,参加万法会。

  万法会五年一次, 由声名较盛的几大宗门轮流筹办,今年正该轮到清静宗。

  万法会原本是道门内赐福消灾的祭礼仪式。老一辈们开坛讲法、演剑诵经,以斋洁心神,清涤思虑。

  上可奉高真,下可度亡魂, 本是功德一件。

  可不知哪代哪年开始,万法会又多了个环节,便是令小辈们斗法比拼, 一争高下,赢的也并无什么奖赏,说好听是叫小辈们大展风采,取长补短, 以求道法精进;其实这头筹之人,也不过是能在道门中出几年风头、得几句赞赏罢了。

  偏生还争得道门百家的少年们趋之若鹜。

  而对萧倚鹤来说,没有彩头就没什么意思, 这般拼斗实在是世上最最无趣的玩意儿, 合该早早取缔了才好。

  况且以剑神山的身份, 他也是不必去的。

  但他前几日与南荣麒和宁无致打了赌,说今年必定拿下万法会的头筹, 就赌他追月山庄的镇宗之弓“追星赶月”玩上两天。

  从剑神山去往清静宗,本来不经过兰句城。

  但他行至半途,听说书人讲,兰句城的舞姬天下一绝,腰肢如水蛇一般柔-软, 可于高高胡楼宽不过尺的阑干之上起舞,肩洒月光宛如嫦娥下世。

  他心痒难耐,便特意绕了点路。

  可惜那日他到早了,天还未黑,胡楼上还没开幕。

  他只好买了一坛好酒,随便寻了一间僻静的屋檐,静静地等着舞姬开场的鼓点声。

  便是这时,他看见了屋檐下的院子里,一个四五岁的少年正蹲在花坛边上,用木枝在土里乱划。

  萧倚鹤见他衣物虽旧,料子却不错,想是哪家的小少爷,偷偷摸摸不知在干什么,便好奇多看了几眼,结果发现他正在往地里埋一块……石头?

  一时间失笑出声。

  小孩被莫名传来的声音惊到,立刻站起,结果踩了自己宽宽大大并不合身的衣角。

  眼见头重脚轻,顷刻间要栽落下去,一只手凭空化出,一把将他拎住。

  他竟不觉后怕,手中紧紧攥着那要埋的“石子”,迷茫抬起头,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白衣羽氅,雪色剑穗飘摇,层层叠叠的鹤纹袖摆似水雾般,黄昏笼罩着他的身形,翩然若神。

  少年一抬头,撞进了一双色若琉璃的眼中,对方天生风-流的面孔瞬间就被这双暖目柔化。

  兰句城昏黄枯燥的傍晚之间,他仿佛是独有的一抹潋滟。

  少年傻看着,不知为何竟呆了,半晌才愣愣道:“仙,仙子?”

  “仙人”懒洋洋地收回雪袖,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一张嘴却破坏气氛:“这什么破烂玩意?石头?”

  少年:“……”

  他将那“石子儿”仔细擦净了要放进衣兜,瓮声瓮气地解释,但语句颠倒不整,磕磕巴巴,仿佛从未有人正经地教过他该如何说话:“种子,是种子……嬷嬷送饭说……发芽那天,就回家。”

  萧倚鹤仔仔细细地打量这颗“种子”,怎么看怎么是颗石头,即便是抬举它,也只是颗漂亮点的鹅卵石。又看了眼紧闭的院门,那把铜锁几乎上了锈,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打开过了,矮墙下裂碎出一只猫窟狗洞,向内的这侧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两只空碗。

  这便是他说的送饭?

  他没忍心戳穿,心想这种借口他见得多了,人间多得是这样不守诺的骗子,用一颗石头就骗他能开花。倘若他家中有心,断不会让一个稚龄孩童独居在这种荒院里。

  只怕是这少年的家人不想要他了。

  他一把抱起少年,飞身直上屋檐,在兰句城中潇洒地逛了一大圈。孩子第一次走出那个院子,看什么都很新奇,着急地张牙舞爪,贫乏的词语形容不了自己的心情。

  萧倚鹤被逗笑了,问道:“小东西,你叫什么?”

  少年仰着脑袋,甚是苦恼的模样,只一味地重复:“薛,薛……”

  “嗯……薛小公子。”萧倚鹤应了一声,将手里酒坛递给他,又猛回过神来想起孩子还小,不能饮酒,而后翻遍了袖子,也没找到什么能送他的小玩意。

  他两手空空,却气派道:“别种这石头了,将来我送你一盆世上独一无二的好花!”

  孩子还要张嘴,与此同时,远处胡楼上开舞的鼓点响起。

  他顿时来了兴致,便顾不上这素昧平生的少年,将他送回院子,便踏檐而走——看舞去了。

  看罢歌舞,恰巧宁无致飞信催促,他又旋身御剑,赶往清静宗。

  那年,他轻轻松松拿下了万法会第一,拽着一脸铁青的南荣麒,嚣张地去往追月山庄,要去摘那把挂在功德墙上的“追星赶月”。

  那檐下的孤苦少年早被他抛在脑后。

  ·

  转瞬就是一年,他又途径兰句城,却不是来看舞的了,而是坐在一扇屋檐上等人。

  嘴里叼着一支刚买的糖人儿,翘首眺望远处风景。

  桃枝影在窗上,风铃叮铃地摇。

  “你真的是仙人吗?”有人唤他。

  萧倚鹤低头望去,是个着锦衣的孩子,生得雪白-粉-嫩,却异常瘦小,脸上也脏兮兮,梳着歪歪扭扭的发辫,他的衣裳有些不合身,宽宽大大的还磨了毛边,但是眼睛又清又亮。

  他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恍然大悟,想起去年好像也在这里见过他。一年过去了,亏得他没怎么长高,不然以萧倚鹤的记性,是决计想不起来的。

  不过话倒是说得顺溜了许多。

  这也算有缘,他扶剑跳下窗来,看了看手中已经快吮化了的“糖蝴蝶”,翅膀都被他啃去大半了,只好讪讪笑了笑,转头从袖中摸出一包饴糖,笑眯眯地往少年面前送去。

  小孩却只是看了看,就用冰凉的小手推开了,摇摇头道:“我不要。”

  萧倚鹤有些惊异,又觉有趣,耐心地问道:“不要这个?那要什么?这糖人可不能给你了,我已吃了一半了。”

  他抿着嘴,低头不肯说话。

  “萧倚鹤!……奇怪,死哪去了?”远处有人在高声叫他。

  萧倚鹤高兴地应了一声,直道“活着活着,马上就来”,便匆匆将这包饴糖塞到他手中:“明年生辰,我再来看你。到时候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萧倚鹤彼时只觉得少年之心好难揣测,却全然忘记了去年与他的“送花之约”。不仅如此,还又额外允诺他“明年生辰再来”。

  此时他还尚未察觉,自己亲手种下了何种因果。

  少年捧着糖,见白衣人头也不回地渐渐走远,追了几步,满怀期待:“真的来吗?”

  萧倚鹤摆摆手:“一定来。”

  他与等在街角的南荣麒汇合。

  南荣麒扭头看了一眼那追出来的小小的、抱着一只油纸包的孩子,嫌弃地道:“哪里来的孩子,你又到处乱送人东西!——你不会又答应人家什么了罢?!”

  萧倚鹤与他推攘大笑:“小孩子的糖你也要抢么!”他左右看一看,“无致呢?”

  “已经先出发了,就等你了,快点罢!”

  他们二人打闹着,纵身跃上屋顶,扶风而去。

  然而第二年,果不其然,他又因痴迷西荒大漠的银月而失约。

  等他惊觉自己行径恶劣,竟然一连两年,诳语欺骗了同一个懵懂无辜的人间少年,这简直是罪恶滔天,难以饶恕。再连夜御剑去寻少年踪迹以求弥补时……却发现那间小院已经荒芜。

  邻居说,院子里的人大半年前就搬走了,听说是被家里接了回去。

  萧倚鹤心道,看那少年衣着,家境应当不差,倘若此番回去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倒也不错。

  他这么想着,便也不那么过意不去了。

  正逢人间元宵节庆,他摇晃在大街上,指尖勾着剑穗,看四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炮竹炸响后散落的红屑堆砌在墙角边,被疏松的薄雪微微掩埋。

  萧倚鹤顺着香味,摸到一家酒肆门前,正要支使店家为他打上半斤好酒,一碟花生。

  便听得背后有人道:“那首富薛家正大摆宴席,可是有什么好事?”

  又一人嗤笑,啧舌:“听说是拜得了一位得道仙师,赐了薛家几颗可延年益寿的灵丹秘药。今天那仙药刚炼出来,可不得摆宴席庆祝?”

  他继续说:“那仙师分文不取,只领了薛家一个儿子走,说是要带去做道童。那薛老爷儿子多的数不过来,少那么一个两个不受宠的,换几年寿命,可不高兴坏了……”

  萧倚鹤心内一震,也顾不上打酒,一把拎住那说话之人的领口,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你谁啊?”

  一把薄刃雪亮的剑闪在眼里。

  那路人再横,却也怕手段硬的,立刻将所闻传言和盘托出。

  萧倚鹤有些不祥预感,三言两语问清薛宅所在,将他一扔,迅捷地跃上屋顶,冲着路人所指的方向飞去。在房檐飞跃之间,他深刻地骂了自己一声“蠢”。

  去年时,那少年身边空无一人,还孤身别居荒凉小院,穿着数年都不换的磨边旧衣,身材瘦弱得连个头都不长。

  那院子,说是个院子,但大门紧闭,杂草都够一人高了,天色漆黑连个人影都没有,一个大人都难能生活,更遑论一个未开蒙的孩子。

  他的家人又怎可能会突然良心发现,善待于他?

  他落到薛宅房檐,低头见这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里正喜气洋洋,满眼的灯笼喜联,几十名婢子迈着碎步进进出出。

  院子正中央摆着一只硕大的铜金炉,乌黑烟雾从炉耳空隙间往上飞窜。

  那位传言中的“仙师”生一副贼眉鼠耳的面貌,披金戴银地捧着一尊金像并一个锦盒,锦盒打开来是六颗丹丸,冒着凡人难以辨识的森森阴气。

  薛家老爷喜笑颜开,正指使下人杀猪宰羊,庆祝佳节喜事。

  寻了一圈,孩子倒是不少,却未见那别院少年。

  萧倚鹤回到薛宅匾额下,聚气行力,一脚踹开大门,冷风顷刻间呼啸灌入。

  院中众人被这阵妖风震得东倒西歪,又听一道震人肺腑之声响起:“听说此处有名门仙师,没想到这天下除我师尊外,还有人胆敢自称仙师?!我倒是要来拜见拜见!”

  薛老爷一屁-股摔在地上,仙师拄着桃木剑,厉声反问:“放肆,何人张狂!”

  飓风息止,众人凝神望去,只见白衣翩跹,竟是一风流貌美的倚剑少年。

  萧倚鹤捋了捋道衣,倚着门笑盈盈道:“我这人不在乎辈分,你们便叫一声爷爷罢!”

  “妖子狂妄!”仙师大怒,见他模样尚未及冠,身上装束也并不眼熟,想来即便有三两本事也并非出自名宗盛门,不足为俱,更何况——

  他神色一黯,伸手探入腰后暗囊,飞快掷出三枚黑钉,打入少年脚边。

  顷刻,三道黑烟立地升起,绞做一股风旋,如牢笼一般将他困在其中,脚边落叶由风卷起,途径身周乌色烟柱,立刻被快刀削作四五段,跌落在地上。

  仙师挑起嘴角,一阵冷笑:“就此速速磕头退去,我便饶你不死!”

  “哎呀!仙师手下留情……”少年软软应道,他的面孔被黑烟遮掩,辨不分明。

  仙师正欲卸下警惕,忽见黑烟风柱之中金光大震,他惊惧地看到,他那引以为傲从未失手的黑风钉竟被那少年徒手,一颗、一颗地从地上拔起,就跟薅小葱一般容易。

  仙师慌张之下连退数步:“你究竟……”

  萧倚鹤手里掂着几根黑钉,为难道:“磕头可以,但我只给死人磕头。仙师你觉得呢?”

  仙师这才知遇到了强敌,正欲拔腿要跑,一根黑钉迎面射来,他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那钉子刚好刺穿他左手袖摆,钉进地面。霎时一道阴风束起,擦面而过。

  他下意识去摸桃剑——又一跟黑钉射中右侧裤腿,刮着他的肉扎进骨缝之间。

  钉中阴风无处释放,只得顺着他的小腿向他血脉里钻,顿时这截小腿皮开肉绽,疼得“仙师”连声哭嚎。

  萧倚鹤捏着最后一颗钉,迎着灯笼的暖光仔细研究了一番,笑看着上面符咒遍布、阴气缭绕,眯了眯眼睛道:“这就是拿死人血肉养出来的黑风钉?也不怎么样嘛!”

  仙师这才注意到他腰侧剑柄上的雪色剑穗,大惊:“你、你是剑神山——”

  那黑风钉见血便钻,仙师连声哀嚎,痛苦得面目扭曲,不多时就已昏死过去。

  “催血门的妖道,也敢自称仙师。”萧倚鹤讥讽数句,正用仙索将他捆起来,忽地想到一件事,再看手里已经昏得不能再昏的妖道,脸色微僵,“——坏了!”

  忘了追问那孩子所在了。

  他猛一回头,那薛家的老爷和家仆立刻吓得浑身抖落,跪地求饶。

  萧倚鹤快步上前,颐指气使道:“你们家十岁以下的孩子,都领出来瞧瞧!”

  “……啊?”薛老爷一愣,也不敢问,赶忙挥手叫下人们去领孩子。

  不多会儿,孩子们一字排开,由大到小,怯生生地望着他。萧倚鹤震了一惊,心道单是十岁以下就这么多?这薛老爷真是老当益壮,好厉害的能耐!

  十几个孩子,穿的好的一张脸似充了气般,穿的不好的瘦若麻杆,可真是肉眼可见的-宠-爱有别。

  萧倚鹤靠坐在太师椅上,单臂支在扶手上,懒散地撑着脑袋,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连连摇头:“都在这了?”

  薛老爷伏在地上,看了一眼椅子上矜贵年轻的少年修士,虽战战兢兢,却又心怀侥幸,点头道:“回小仙长,都在这了。”

  萧倚鹤眼神渐渐阴沉,一字一顿:“你再想想。”

  薛老爷咽着唾沫,仍负隅顽抗:“真、真的没有了。”

  “好啊。”萧倚鹤一抖袖袍,顷刻祭出一抹金色流光,不及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再张嘴,就提腕一甩,“啪”的一声那道细而灼目的金线打在他肩上,如一根细针直往锁骨里钻。、

  他微笑着,但目光森冷:“再想想,毕竟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

  薛老爷龇牙咧嘴,却量他不敢对凡人动手,苦声叫嚷:“这就是你们道门的行事做派吗?我定要去信道盟——”

  “道盟?”萧倚鹤失笑,手一抖,那金线顶端立时见血,“那你告状时可别写错了人,我乃铜陵萧家,萧凉。”

  他在外从来不以剑神山名号行走,只宣告本宗本名,昭彰事儿的确是他干的。纵然全道门都知道他是谁,却也惧于师尊神威,不敢闹上山去,只会喷着唾沫星子写写骂他的酸文臭字。

  道盟,道盟也配管他?

  “——千万记得。”

  说罢,那金线已毫不留情地穿进了皮中,薛老爷惨叫一声,脸色疼得涨红,自知遇上了硬茬子,立刻欺软怕硬跪倒磕头:“我知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十二子!”

  萧倚鹤惊异一声:“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是是是。”薛老爷嘴皮子哆嗦着,“十二子生得漂亮,我记得清楚。”

  萧倚鹤回想了一下,确实挺漂亮的,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定能祸国殃民,他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薛老爷想到这个孩子,脸上仍然露出了难掩的憎恶。

  薛家众多儿子最多只能算是眉眼周正,唯有那个孩子不一般。

  当年兰句城出了一位歌姬,姓柳,不仅歌喉宛若仙音,生得更是倾国倾城,腰肢袅娜,艳名远扬。单是点上她清茶一曲,就要花费百两,尽管茶资昂贵如此,艺坊依旧门庭若市,可谓是红透兰句。

  而柳姑娘之所以红,与她的身份也不无相关。

  柳姑娘原也是腐书网出身的大家闺秀,后来家道中落,父兄皆亡,而她又被父辈仇家所害,最后流落至艺坊。她年纪小,生性软弱,又逆来顺受,从未想过逃跑或反抗,浑浑噩噩地就这么红了。

  薛老爷观她年轻貌美,一时心动,花了高价将她赎回来做妾,曾经-宠-爱非常。

  然而这位“柳姨娘”入府才八个多月,就诞下了一个虚弱男婴。

  那孩子若是夭折,也就罢了,可老天偏生叫他活了下来。

  弱子虽尚且年幼,但小脸干净水嫩。

  况且,八个月生下的孩子,能是他的吗?

  薛家老爷心中疑虑重重,保不准这孩子就是个野种,哪个男人能容忍此等大辱。因此这个儿子越是生得漂亮,就越是让他厌恶。

  他越想心思越重,对曾经的爱妾也不似从前疼惜,非打即骂,后来心中厌烦至极,干脆连那野种都不必在府上碍眼,一并送到别院自生自灭,眼不见心净。

  “柳姨娘”虽是依附着男人的赏钱过活,但也是良家子出身的淸倌,尚知礼义廉耻,并非水性杨花之人,然而无论她如何苦求,都换不得再见主家一面以辩解清白的机会。

  她身无长技,空有一握歌喉,但在偏院无人的荒院中又无处施展。

  孩子尚稚,而她又在生产中大伤了元气,连更多一口能喂饱孩子的奶水都没有。为了不至于孩子饿死,不管那送饭的老嬷嬷递来何种馊食烂叶,她也只得大口吞嚼。

  然而次年春三月,薛家正在为十三子办满月酒,阖府吹打听戏闹到半宿——却不知红颜天妒,一城之隔,“柳姨娘”终于熬不过病痛,在这夜撒手人寰。

  他们更早已忘记,这天也是十二子的满岁生辰。

  尚不记事的十二子并不知道母亲的身体为何如此凉,他依旧依偎在母亲臂弯里,眨着一双漂亮的睫帘吮吸着手指……他本就生得弱,开识晚,彼时连怎么叫“娘”都没有学会。

  直到翌日傍晚,薛老爷才听下人通报,说荒院死了个姨娘。买来的贱妾,死便死了,薛家没人当做个事,草草拉出去埋了了事。

  回过神来,薛老爷龃龉道:“十二子……尚未取名,粗唤作个‘富贵’。”

  虽然他自不会说,之所以唤“富贵”,却也是他那些个姨娘嘲笑“柳姨娘”命贱,讥讽她嫌贫爱富,怀了旁人的身孕却来讹诈薛府。既然如此,那她生的野种叫“富贵”,再合适不过了,也算是圆了“柳姨娘”的阔太太美梦。

  听得此名,萧倚鹤差点一脚踏空在台阶上,他自然不知晓这名字背后的腌臜含义,只是艰难地记下了这个名儿:“咳,对,就是他。”

  “他一年前就已经被仙师……领走了。”他抬头看了眼白衣小仙长,又不敢招惹,小心翼翼地道,“仙师就住在附近的一处宅子里,富贵或许……”

  萧倚鹤闻言,拔腿翻-墙便走,薛老爷才要舒一口气,又见那身白衣悠悠地翻了回来,捡起了地上方才用来捆羊绑猪的粗绳……

  他将薛家一众拦腰捆住,吊在房梁,风干肉似的挂了一排,欣赏了片刻这顿哭嚎求饶之景,凶神恶煞地警告家中妇孺,胆敢放下来就将她们一起吊上去!

  妇人孩子们瑟缩地躲在门后,连连点头,不敢动弹。

  ——他这才拍拍手,凌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