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延默默坐下, 许让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等李明然不再往两人的方向注意时,他又给沈延递了张纸条。

  【怎么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延看完字条后并没有立刻给他回信。

  许让盯着沈延的脸, 他有种对方在生气的错觉。

  可生什么气呢?

  难道是因为在全班小弟面前丢了面子?不可能啊, 他丢面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应该就是纸条上内容的原因了。

  许让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 沈延是在他递过去写【一个月前】的纸条后才突然站起来的。

  那许让就更不懂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还是嫌他不够矜持?喜欢一个月就藏不住了?

  许让想不通, 朝沈延那边看了眼, 对方依旧是平时那副懒散爱答不理的模样。他叹气:要是爱情和数学题一样简单就好了。

  *

  终于等到下课,许让见沈延趴在桌上没有要交流的意思, 心想干脆去个厕所再回来。

  他走的时候沈延觉得旁边有动静, 以为对方主动过来解释,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人过来打扰。

  沈延不得不偷偷抬起胳膊,缝隙里, 许让居然不在?

  跑哪儿去了?

  沈延一下子坐直, 拍前面的周学凯:“喂, 他人呢?”

  周学凯:“上厕所去了。”

  沈延眼皮抽了下,对象生气不来哄, 居然还有心情上厕所?再想从前许让暗恋他表现的种种行为,沈延觉得这男人变了。

  *

  许让刚从厕所出来, 旁边就有个声音:“喂。”

  没想到真有人喜欢在这种地方待着。

  一看还是沈延。

  许让猜他估计是耐不住要说话了,故意道:“有事吗?”

  沈延被呛了下, 额角抽道:“你觉得没事吗?”

  “还是上课的事情?”许让想了会儿, “不是所有选择题都选C的,以后遇到这种时候尴尬的时候装肚子疼就行了。”

  沈延:“……”

  他顿了下, 有点想往许让脸上揪:“不是这件事。”

  终于扯到正题了。来厕所的人不少,进去之前都会朝他们瞄一眼,有的甚至打个招呼, 许让觉得还是要换个地方聊天,他往教室的方向走:“那什么事?”

  沈延乖乖跟在后面,无视掉走廊两旁的人,“你说一个月前才喜欢我,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这件事呢。

  许让也没明白他闹别扭的点:“就夏令营的时候,顾敬游找我前几天,我才想通。”

  沈延:“……”

  他表情有些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像“你不是很早之前就特意转班过来追我”这种话,他一个冷酷校霸说不出口。

  于是跟在后面沉默。

  许让回头盯着他,试图从他狂拽的表情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可惜只看到了委屈。

  委屈?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两人正好到了教室后门,许让觉得有问题还是要直接解决,“到底什么事情?快说!”

  沈延愣了下。

  许让以前都不会跟自己大声说话的。

  他变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沈延败下阵来:“你不是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我了吗?”

  许让:“……”

  也不用说三个“很早”吧。

  他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怎么可能!”沈延见班上小弟的耳朵全往这边来了,压低声音,终于提到了点子上,“你之前不还给我写过情书吗?”

  许让怔了三秒。

  给顾敬游的情书是上辈子的事了,他这辈子暂时还没写过情书呢,这大少爷是在梦里收到了吗?

  沈延看他的表情疑惑,急迫提醒,“你转班之前,不是往我身上扔了个纸飞机?”

  许让云淡风轻:“是啊,怎么了?”

  沈延:“那不是给我的?”

  许让:“不是啊。”

  沈延:“?”

  居然不是给他的?!

  许让这才明白对方没看过那封情书,正好也是黑历史,不看就不看罢。但如今,想起沈延天生就跟顾敬游不合的气场,也不好再说那封情书是给顾敬游的。

  于是打算糊弄过去:“你……还留着?”

  沈延收到的情书都给周学凯保管着,当时纸飞机落在身上时他也不可一世得将它扔给了周学凯处理。

  ……应该都留着吧。

  许让看到沈延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虚,自己也松了口气:“那就是张普通的草稿纸,别管了。”

  沈延:“???”

  草稿纸?

  还普通?

  他怒了:“那你当时转班怎么说?”

  “啊?”

  “不是为了我?”

  “……”

  许让露出个难以理解的表情,“我转班是因为我要学理啊。”

  “我不信,理科班那么多,你就偏偏选中了平行班,又偏偏要坐我旁边。”

  许让:“……”

  他觉得说巧合有点笼统,但的确是巧合。

  上课铃正好响了。

  许让没再多说,准备回座位:“先上课吧,一会儿再听我解释。”

  可这种态度在沈延眼里,明显是敷衍。

  什么解释?

  他不听他不听。

  两人都回到了座位,可全班都能感觉到,从后排传来的那股僵硬的气压。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周学凯离得最近,恨不得逃到教室角落里。

  他装作不经意,回头瞥一眼。

  许让依旧是平时安静学习的模样,课桌上摆了本语文书,等……等下,语文书?这堂不是物理课吗?

  完了。

  连许让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都被影响到了。

  谈恋爱好难。

  周学凯调了个姿势,再去看他延哥,此时正没什么精神得趴在桌上,耷着脑袋。

  一副失恋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时候找沈延说话肯定也会被许让听见,为了避免尴尬,周学凯躲在桌洞底下偷偷给沈延发消息。

  【?】

  【怎么回事?你和小让让吵架了?】

  过了会儿,手机震动了。

  沈延回了他。

  【吵架是不可能的,我会单方面碾压他。】

  周学凯:“……”

  确实不可能吵架,因为你妻管严。

  【那怎么了?你俩今天这气氛不对啊。】

  大概过了两分钟,周学凯收到消息——

  沈延没回答他:【以前许让扔给我的那个纸飞机呢?你还留着吗?】

  【在家呢,怎么了?想给小让让回一封。】

  【没事。】

  【还有,不要喊小让让。】

  一堂物理课下来,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许让虽然眼睛盯着黑板,但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神。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那种不管在多嘈杂的环境里都可以闹中取静的人,结果光是跟沈延闹别扭就已经让他没办法平静下来。

  怪不得不给早恋呢。

  许让觉得有问题还是要早点解决,不然太影响学习了。

  广播体操的声音响起,许让准备喊沈延一起下楼,结果一转头,人没了。

  *

  翻墙对于沈延和周学凯来说是件容易的事情,以前没少干。

  两人顺着小路打了个车回周学凯家。

  “延哥,你知道让我爸妈知道我逃课会是什么后果吗?”周学凯哭丧着一张脸,拍了拍沈延的肩膀,“你到时候能像白马王子一样将我从他们俩的毒手下救出来吗?”

  沈延漫不经心:“你觉得自己像灰姑娘吗?你只是个南瓜马车。”

  周学凯:“……”

  他朝前面道:“司机大哥,麻烦掉头回学校。”

  “行了行了。”沈延认怂,对司机道,“别听他的,就刚才那个地址。”

  又朝周学凯道:“那给你算个后妈吧。”

  周学凯:“……”

  到了周家别墅区,周学凯先是给家里保姆打了个电话确定爸妈都不在家后,才带着沈延进来。

  “延哥,我们这样有点像偷情,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沈延双手插兜,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快点去找情书。”

  “应该在小书房里放着。”

  周学凯带他来了二楼,沈延不是第一次来他家里,但小书房还是第一次进。里面都是周学凯收集的漫画和手办,他搞不懂宅男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找到了。”

  以前高一时候沈延收到过许多情书,林林总总加起来占了一柜子,周学凯也没扔掉,主要是懒,他从众多粉色信笺里翻出了那只纸飞机。

  沈延接过,表情凝重。

  周学凯打趣:“是不是许让知道你把他给你的情书扔了,在跟你生气呢?”

  “没有。”

  沈延丢下这两个字后,就沿着折痕将飞机拆开。

  周学凯不好看内容,准备换个地方,结果起身时正好瞥到了纸上的第一排。

  ——给顾敬游。

  周学凯一愣。

  情书……是给顾敬游的?

  他不可思议,刚想问沈延怎么回事,就发现捏着情书的那几根修长手指,已经用力到苍白。

  *

  课间操做好后,许让回了教室。

  外面开始狂风大作,吹得树枝乱晃,乌云压得天空很低,估计有一场暴雨。

  许让等到上课,沈延还没回来。

  他忍不住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关机状态。

  连同一起不见的还有周学凯。许让实在担心,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跟老师请了假,站在楼梯间给周学凯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通。

  “喂?”许让有预感,这两人是一起逃课的,“沈延跟你在一起吗?”

  周学凯在电话那头扯嗓子:“没有!我们没有在一起!延哥没出轨!我也看不上他!”

  许让:“……”

  他顿了顿,保持冷静:“我是说,沈延现在跟你待在一起吗?”

  “刚刚还在我家……”周学凯拖着音,突然问,“你以前喜欢顾敬游吗?”

  许让愣了下。

  其实这不算什么秘密,可仔细想来,平行班的人好像都没怎么关注过这件事,加上顾敬游时不时的挑衅,说不定有的人还会误以为是顾敬游喜欢他。

  所以……沈延也是这么误会的吗?

  回想了一下刚才他对自己说的话,许让大概明白了:沈延觉得那封情书是写给他的,转班也是为了他,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喜欢他的。

  大概率是误会了。

  许让:“沈延也知道了吗?”

  周学凯“嗯”了一声,“以前你给顾敬游的情书扔到延哥那里,他的情书都是我保管的,刚才就拆开看了……”

  许让没说话,这样一看对于沈延确实过于残忍了。

  可喜欢顾敬游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沈延。

  片刻,许让开口:“他现在在哪?”

  *

  电闪雷鸣后,瓢泼大雨顺势而下。

  沈延准备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门口站着,他从包里拿出一把雨伞,准备回学校。

  就算许让以前喜欢的人是顾敬游,可那毕竟是过去了。

  他现在才是许让心里最重要的人。

  沈延嘴唇发白,不停说服自己。

  可许让为什么不和他说实话,还说是草稿纸?

  雨伞拿出来,他盯着上面的图案有点愣神。

  黑色打底,印着小兔子的表情包——那是许让经常给他发的,他专门收藏起来定制了一把雨伞。

  他以前下雨几乎都不打伞,自从见许让淋了一次雨后,才有了带伞的习惯。

  雨越下越大,沈延快走到学校门口了,发现有个八九岁小男孩蹲在角落里,手里没伞,似乎有冲进雨里的趋势。

  他走过去,把伞留在小男孩旁边,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

  “哥哥!”

  小男孩拿着伞追上他。

  雨很大,没有撑伞的沈延很快就被淋透,朦胧的雨幕里,背影显得更加落寞。

  他也没回头,只是放慢了脚步。

  “小鬼,伞送你了。”

  小男孩跟在后面,“我妈妈一会儿就过来,伞还是哥哥你留着吧。”

  沈延也没接,停下来,稍微俯身看着他。

  “哥哥只是失恋了,用得着打伞吗?”

  小男孩:“……”

  正好找到他的许让:“……”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那么心酸,却又那么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