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言北张大了嘴, 再要喊出什么惊人的话语之前,池岁把手里仅有的一颗糖塞到邵言北手里:“请你吃糖,我先走了。”

  转身回头拉严久深,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白舒语今天还有工作, 只请了上午的假, 在教室里同池岁说了会话交代了些事就走了。池岁本来是要下楼找白为年的,但临路上碰见了严久深, 拉着人下了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他停在楼梯拐角处, 松了手, 拢起疑惑的目光:“哥哥昨晚上不是说不来吗?”

  池岁松了他的手, 严久深就自顾自地重新牵起来, 带着人往继续往楼下走,语气散漫:“可能吗?”

  “小朋友来我以前读书的地儿上学,我怎么也得过来把关把关不是?”

  出了教学楼, 严久深步子不停,一路绕过了人满为患的操场, 又走过了人声鼎沸的寝室楼,踏进草坪的小路上, 绕得池岁都要认不得路了,才在终点的一处静美阴凉的亭子停了下来。

  亭子东边有一隅小池塘, 碧绿泛青,却能隐约看见不深的池底。

  这地方隐秘得, 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幽会的地方。但池岁看着严久深一如平常的神色,把这点小想法吞进了肚子里。

  “上学要把关什么?”池岁跟着到亭子里坐下, 刚坐下就不自觉地扭着身子,回头去看这底下的水。

  “了解了解池岁小朋友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 任课老师都有哪些,好不好说话,以我这曾经老校友的身份,能不能在岁岁以后惹出什么事的时候,帮小朋友说说话。”

  池岁回过头来看他:“我不惹事的,哥哥。”

  “嗯,我可能会惹事。”严久深从善如流地接下。

  正在池岁疑惑地歪头的时候,严久深从他的对面迈步走过来,竖起手指轻堵住池岁的唇:“嘘,有人要过来了,慢点起来往这边出去。”

  池岁站起身子,偏了目光,要从严久深身后探出视线去看,刚扫到一点影子,就被严久深拦截了视线:“小朋友看不得。”

  沿着另外一条小路出来,池岁才将憋了一会儿的话幽幽地说出来:“这里就是学校的约会小胜地吧,明明是哥哥带我去的,又说不让看。”

  严久深轻轻一笑,扯着小朋友的手晃悠了几下:“谁带你去看别人约会的?我是带你过去约会。”

  “附中学习可不像在绛城了,没我陪你,也不能擅自逃课离校、更没有什么老教学楼里一间干净明亮的秘密基地。”严久深手肘搁在池岁的肩膀上,手掌顺势搭在短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学习,就会少了这么一丁点的乐趣,可能开头会有点累。”

  池岁皱着脸想了想这样的场景,忽然浑身都有些不适了。

  他对学习确实没有他对画这样的上心。在他的潜意识里,学习是累人的,而画能让他感觉到轻松,所以就算让他画到精疲力尽,他也是快乐的。

  而后来,因为学习有严久深陪着,所以静下来守在严久深旁边跟着一起学,好像也就不觉得累了。

  但现在……

  “哥哥不是说,你大学就在迎城吗?就偶尔一两次,也见不到面吗?”池岁问。

  严久深明显地怔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你要想见我,每天晚上都能见到我。但我想着开学了,你总往我这里跑不好,晚上放学也有阿姨或者你哥来接你,我就算这天晚上想带着心情不好的小朋友出去玩,也不好下手啊。”

  池岁望着严久深,轻声地说:“我没让哥和妈妈来接我……”

  小朋友话还没说完,就被严久深曲着手指,骨关节狠狠地敲在了脑门上。

  “不让人来接,晚上就瞪着眼睛摸黑走回去?不知道自己眼睛怎么回事?”严久深声音都冷了几分,“这边可不像绛城,翻来覆去就这么几条路,怎么都能走到家,遇不上什么危险。”

  “路都走熟了吗?就敢叫人不来接你了?”

  池岁小声地咕哝:“我以为每天晚上可以蹭哥哥的车回家。”

  严久深不说话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说起来:“就这么赖上我了?我还想着给你留点后悔的机会,等你答案这一段时间,跟你保持保持距离。”

  “小朋友,不给自己留点后悔的机会吗?”

  池岁看了一眼严久深,又低头下去,踌躇了一小会儿:“飞蛾没了光找不到方向。”

  “没了才后悔。”余光瞥了一眼严久深的表情,池岁飞快地又补充了一句。

  这下弄得严久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只是拽着小朋友的手,不停的揉捏着。

  随后才低着声音说:“刚刚骗你的,哥哥可怕你后悔了。”

  “刚也不是带你过去约会,是这里的墙有条缝,纸条能从这里送到外面来。”严久深说得飞快,“我大学就隔这墙两条街,晚上放学跟你哥或者阿姨抢人肯定是抢不过的。”

  “但是,你要是哪天不开心,想要我带你出去玩,你从这里塞纸条出来,我大白天就找你哥争论去,晚上争取把你抢过来。”

  “还是抢不过来怎么办?”

  “这只能把你哥绑架了换你。”严久深笑起来,捏了捏池岁的鼻子,“但现在看来不用绑架你哥,某个小朋友也会跟我走了。”

  “带你逛逛附中隐藏景点,要是学习压力大,而又觉得自己坚持不到晚上等我来,午休或者什么大课间就去这里坐坐,你画会儿画也行。”严久深带着人换了地方逛,随口又说了句,“对了,刚来的时候看见你弟了,好像他做假期工这里碰见的学生跟他一个班,两人挺兴奋,聊得也挺开心的。”

  池岁点了一下头,又迟疑地抬起眼和欲言又止的严久深对视:“还有什么吗?”

  -还有你身边怎么没见几个朋友。

  但严久深想了想,没说什么,带着人把附中逛得七七八八,什么隐秘的犄角旮旯都去了。中午去食堂吃饭,池岁觉得自己不用看菜单,都能和食堂阿姨说一串菜名了。

  中午吃饭碰见了上次来附中,追着严久深喊的何老师,挤了一桌坐。

  严久深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了,跟何老头唠什么是什么,也没半点藏着掖着的样。

  末了,还叫人何老师,在学校帮忙看着一点他弟弟。

  “?”惹得吃过了饭就要走的何老头回头瞪了严久深一眼,“自己没眼睛,不知道自己看?”

  “我上学呢。老何头好歹我当初在你手下混的时候,也是在化学竞赛上力挽狂澜了好几次的吧?就有空的时候,帮忙看一下我弟,也不占什么时间的。”

  “还说呢!力挽狂澜完了,转头给我选文科,周睦周乐两头牛都拉不回你。我损失这么重要一个人才!我还帮你?走走走,一边去。”

  “哎,老何头!”严久深眼睁睁地看着老何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回头沮丧地对小朋友说,“完了,给你找的靠山溜了。”

  二楼食堂有甜品提供,池岁要了一小块,刚刚吃掉最后一口奶油,闻言抬起头,捏着塑料勺子努力地想了一下:“哥哥,你是不是担心过度了?”

  “学校不危险的。”池岁认真地道。

  严久深来学校这一系列的这作,无一例外,都透露着紧张过度、反常。

  好像池岁来上个学,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要人命的事。

  严久深重新坐回来,盯着池岁看了好一会儿,好半天才道出一句:“完了,真栽你手里了。上个学的事,被我脑补成宫斗剧了。”

  池岁张嘴,正想要安慰几句严久深,就听得严久深放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

  老何头:班级、名字、班主任发给我。

  老何头:事先说明啊,跟你没关系,是人小同学看着乖,跟你这个老气人的不一样。

  严久深扬起手机给池岁看:“靠山又回来了。”

  “学校不准带手机,查很严,有急事找老何头联系我就成。”

  池岁点了点头,但还是认真地补充道:“哥哥,上学真的不危险。”

  -

  上学真的不危险,但真的很累。

  池岁原本以为开学这两周,缠着严久深补了好久的进度,应该可以在开学的时候稍稍轻松一丁点,结果发现完全不是。

  附中还接了艺术节获奖的其他学校的学生来校学习,考虑到他们的进度,倒也在晚自习单独给他们开了小灶,但却是越来越累了。

  作业一般都是课间时间抓紧着时间写的,晚自习后两节是留给学生写作业的,但为了跟进度,又继续换教室听课,作业通常熬夜到很晚才能写完。

  纠错本、解疑本上写了好多的题,完全都看不过来了。

  池岁算还好的了,倒没有这么多的题要看,只是附中讲课很快,课上跟不太上,让他心里略有慌张。而他也找不到人说这样的心情。

  他趁着中午午休的阵,偷偷地溜到严久深开学的时候,带他过去的约会小胜地,将叠得四四方方的作业纸,从墙缝里塞了出去。

  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偶然听得好像有人在叫他。

  但仔细一听,除了池边水声、风过树梢的声音,周围不仅没有声音,连人也没见到一个。

  踌躇了一会儿,池岁就要离开这里,却听得身后的墙被敲震了几下,喊人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岁岁。”

  严久深的声音。

  “哥哥?”池岁手指抵拢着墙缝,他刚刚塞进去的纸条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已经被严久深拿在了手里。

  严久深没有说别的,连纸条都没有打开来看,声音轻和,安慰着小朋友:“今天不开心了?我晚上来接你。”

  池岁隔着墙点头:“嗯,你要来早一点,晚上人很多。我怕……”

  “没事,我看得见你。”

  严久深将手里的纸条展开了,上面就四个字:我不开心。

  “好像好久没兜风了,家里的糖也少了,晚上一起去买糖怎么样?”严久深隔着一面白墙,对里面的池岁说。

  听到兜风二字,池岁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在绛城的时候,还经常坐严久深这辆深黑酷飒的摩托车,风灌入耳畔的声音特别特别的让人开心,眸间倒退的风景华灯,好像延绵成了一场梦,分不清虚实,也分不清他在哪里。

  只是知道,他抱着严久深,面前是飞蛾的光,是方向。

  “好。”池岁应下。

  严久深将手里的纸条折成千纸鹤的形状,捏在手心,笑着和池岁说:“这你晚上就在校门口等我,我现在找你哥争论去,晚上过来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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