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莫名其妙冷战了好几天。
单云澈真的觉得他莫名其妙。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为什么只是不坐同桌一切就变了呢。
这天上体育课, 单云澈没有跟着队伍，而是一个人在篮球场上打球。
打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打到累得要死要活, 还是没有停下。
冯睿想了想, 过去拍拍他, “大神现在有空吗？能和你聊一聊吗？”
单云澈看了他一眼，把篮球摔在一边, 跟他一起到树荫底下坐着。
“有什么事。”
“其实……你们班的事情我略有耳闻。”
单云澈没说话, 轴开矿泉水瓶盖, 一口气喝下去一大半, 溢出来的水洒了一身。
冯睿继续说：“我看得出来, 回哥很喜欢和你坐同桌。自从你们换了位置，他的状态就很不好。他呢……就是死鸭子嘴硬，如果他说什么让你生气了, 你可以不要计较吗？”
单云澈的眸子很冷淡，“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觉得呢, 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我能看出来，他是很在乎你的。”
“我会等的, ”单云澈把矿泉水放在一旁，“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就算等不到我也会等。”
一定会等他的。
看来单云澈这边并不需要怎么劝说。
冯睿放心了许多。
*
周末，下了蒋丽嘉的课, 贺清回跟奶茶店请了假，沿着淞芜街一直往里走。
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公交车站。
对面, 就是光明中学。
贺清回的初中。
校门前“光明”这两个苍劲有力的烫金大字，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
门口的保安大叔……似乎也还是当初的那个保安大叔。
他愣愣地站在门口。
保安大叔虚着眼看他，说道：“哎, 小伙子，你有点眼熟啊，是毕业生吗？”
贺清回点点头，问：“对，叔叔您好，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保安大叔笑着点点头，把铁门给他开开。
在校园里转了一圈，习惯性地转到初三教学楼。
周末学生不上课，楼层都是空空的。
他上楼，一层一层走着，仿佛真的回到了初中的时候。
最顶层靠窗的位置，放着初三荣誉墙。
他站在那里看着它。
耳边响起了很多声音。
“哇，贺清回你又是第一哎，太强了！！”
“你咋长这么帅学习还这么好啊？真让人羡慕！”
“呜呜呜把你成绩分一半给我吧！不求别的，我考上四中就满足了！”
“呜呜呜贺大佬你肯定能去博英吧！”
……
贺清回继续往前走。
那里，是袁老师的办公室。
现在……老师还在这里教书吗？
虽然知道是周末老师放假，贺清回还是想进去看一眼。
办公室只坐着一位老师。
看她的背影……
很眼熟。
贺清回轻轻敲门，“呃，请问……”
那个老师一回头。
贺清回心头一惊。
真的是袁老师。
袁静的表情从惊讶转变为惊喜，“贺清回？”
贺清回在袁静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来和她聊天。
“上高中都一年半了，怎么样呀？各方面还好吗？”
“……还好。”
“那……现在的成绩呢？”
贺清回不讲话。
袁静大概有点数了。
“贺清回，老师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来着。但是中考后就看不见你了，老师挺担心你的。
“袁老师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今天既然你来了，老师有什么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贺清回听着。
“其实呢，老师知道中考前你家里发生了点变故，所以你才没有考上博英。
“老师并没有很失望，甚至觉得没什么，因为你的悟性很高，老师相信你不管在怎样的平台都不会被埋没的。
“如果你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你自己，我相信要是你父亲在的话，是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所以，清回，不要自甘堕落”袁静拍着他的肩膀，“拿回属于你自己的荣誉。”
拿回属于他的荣誉。
回去的路上，贺清回是恍惚的。
袁老师说的没错啊。
贺清回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爸爸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样子的。
初中的时候学习那么好，已经足以证明你的实力了。
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考不过单云澈身边那一群人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划分到差生行列的？
你要拿回属于你自己的荣誉啊。
你要让单云澈看到你。
你要凭自己的实力和他站在一起啊。
现在这是在干嘛？
躲着他？
说些奇怪的话伤害他？
贺清回想捶自己脑袋。
*
“你们知道吗，今天好像是大神十八岁生日哎。”
“啊真的吗！”
“对啊，我听说别的班很多女生都给他买好好礼物了，咱们自己班同学不能后知后觉啊。”
“你看他桌子旁边都摆了一堆礼物了，我就说嘛好奇怪。”
“那我放学也去买点礼物吧，今天都过一大半了我才知道，也是醉了。”
贺清回停下了刷题的手。
单云澈今天生日吗？
他抬头看着第一排，单云澈的背影。
好像想起来了。
高二开学体检的时候看过他的生日。
比自己整整大一个月。
好像……就是今天。
他们俩都是为数不多早一年上学的人。
单云澈今天成年啊。
可是他一天好像都死气沉沉的，很少下位。
虽然收了很多礼物，他也只是点头说谢谢，一点没有过生日的样子。
而且贺清回才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真的很难看。
嘴唇干裂，几乎看不到颜色。
贺清回才反应过来。
他今天……是不是生病了？！
肯定是生病了。
那为什么硬撑着坐在这儿一整天？
可是贺清回好几天都没和他说过话了，又很犹豫要不要上去询问。
只能暗暗地关注他的状态，时不时朝他那边看一眼。
总算等到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单云澈从教室前门走出去，桌子旁边的礼物一样也没有带走。
贺清回拿上钥匙，紧紧在后面跟着他。
天很黑，夜色很浓。
贺清回跟着他的脚步很轻。
有点怕被他发现。
单云澈走得很慢很慢。
快到男生宿舍的时候突然不走了，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眼看就要倒下。
贺清回赶紧冲上前扶着他，手往他的脑门上一贴。
这么烫。
发烧发了一天怎么能什么也不说呢？
贺清回扶着单云澈进宿舍，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的头上都是汗，皱着眉头阖着眼睛，脸色非常非常难看。
这得有多难受啊。
贺清回赶紧出去给他打水，回来一遍一遍地换水，不断用毛巾给他擦拭。
贺清回才发现，原来一直在照顾自己的人……也会生病啊。
他还以为单云澈真的不是人是神呢。
是不是有很多时候，也会很累，也会难受，但是却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呢。
贺清回帮他把被子掖好，把毛巾和盆放在一旁，握住他的一只手。
他不知道单云澈现在有没有意识。
他坐在床边，看着单云澈的手，安静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单云澈，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那……我就当你听不见吧。
“其实……之前，我在别人眼中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校霸加学渣，没有人会觉得我有前途的，我自己也没以为。
“我妈在我中考前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还怀了孕，有了新的家庭。那时候，我爸刚走。但是，这一切她都没有告诉我。
“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外人。我没有了家人。我的家人成了别人的家人。
“我突然……特别讨厌学习，讨厌乖乖地像他们一样好好学习。
贺清回的声音开始哽咽。
“因为我总觉得我就算认真学习……考上了好的大学，也就是个没人在意的小孩罢了。没有人疼我，没有人爱我。我不明白努力的意义。
“但是单云澈，你出现了。
“你知道吗，你在运动会上阻止我跑三千的时候，
“你为了我要揍唐彬的时候，
“你对顾燕红说，我不是坏小孩的时候，
“你在床上抱着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让我第一次有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你让我觉得，我有存在的价值。
“你让我可以放声哭，大声笑。
“你……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往上爬，不再自甘堕落。
“而我，好像不知不觉中习惯了有你在我身边……
“当你不再是我同桌了，我才发现，我有多难过，有多么难以忍受。
“我那天晚上说的话不是真心的，我看你给他们讲题真的一点都不开心，所以求你……别生我的气。
“你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贺清回的眼泪一滴一滴打在单云澈的手上。
“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反正你就当我在发疯好了……
“还有，最后一句……”
单云澈阖着眼，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
贺清回抬起他的那只手，吻住他的手背，“生日快乐。”
听见了。
都听见了。
这是他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