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给了季逢君一个惊喜——皇帝命他建立一个机构出来, 执行秘密任务,督察刑部、大理寺及各州县,可越级上奏, 直达天子。

  季逢君的脑海之中倒是想起了书中提到的,“君晏”一手建立的玄衣司来,只不过玄衣司虽是君晏所建,但最终还是回到了皇室的手中。

  皇帝虽说得是督查, 但这其实与玄衣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皇帝这个诏令让那“玄衣司”搬到了明面上来。

  可皇帝手中也有这样的势力——甚至更为强大,父皇让他这般做目的是什么?季逢君眉头微蹙。

  他想了许久,也并未想清楚怎么回事,只记得父皇那分外复杂的眼神。

  “儿臣怕是难以当此重任。”

  “去吧, 让你这么做, 你便这么做。”皇帝说罢,便轻叹了口气。

  季逢君抬眼,正好对上了皇帝眼神,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似是疲惫到了极致,又似乎还有洞透人心的睿智。

  季逢君微微一愣,皇帝摆手,他便也退了下去。

  皇帝要他做,他便自然要去做去, 只是和书中君晏所做的不同——他能够光明正大的去做,这机构也能够发挥出他本应该发挥的作用。

  季逢君思考片刻,想到了一个“镜”字,正所谓明镜高悬, 这机构便是犹如明镜一般, 要照出这世间的真相来。

  “镜堂”便应运而生, 这个衙门依大理寺的规制而建,其中官员设立也依照大理寺,只不过这镜堂虽是由季逢君筹建,但这明面上的镜堂指挥使却不是他——而是乐亿安。

  “殿下——你把这差事扔给我做什么,我爹知道怕是连家都不让我回了。”

  季逢君轻笑了笑:“你这话可不对,你爹是早就不让你回家了。”

  乐亿安一时语结。

  “依我看,这其实是你的一个机会,说不定你爹会因为这个而让你回家呢?”季逢君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爹的性子,你想想,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可能?”

  乐亿安撇了撇嘴——好吧,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影十呢?还能让她跟着我吗?”

  季逢君轻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那我可要好好培养影十了,等哪天我想要撂挑子不干了,也有人能来接手。”

  季逢君无奈地笑了笑,乐亿安虽然嘴损,但他真成了镜堂指挥使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格外认真,也是让季逢君见到了他难得正经的样子来。

  季逢君也奉旨进了刑部中去,刑部之中尚有尚书在,哪怕季逢君是宁王,进刑部也要从侍郎做起,但好在这位刑部尚书已经年迈,和太傅又是挚友,是以并未为难季逢君。

  季逢君在刑部查阅起案卷,办起案子来,没有什么掣肘,反而因着刑部尚书的指点,受益良多。

  朝中的大臣本来在观望——众人都知道,就算他进刑部,也只是个过渡而已,哪有皇子不去争夺储位,而去掌管刑名的?

  一桩两桩案子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没在意,可自他上任之后,刑部重审的冤假错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甚至允许百姓上诉翻案——

  一时间百姓都把季逢君当作青天来看待了。

  一年多的时间里,季逢君都泡在了刑部之中,天下之大,每日每夜都会有案件发生,而刑部几乎是囊括了自开朝以来,九州之内所有的案子。

  除了年代过于久远,人证、物证、受害者均已经不在的案件,季逢君及众人几乎把这历年历代的案子都复查了一遍,其中尤以证据不足,模糊不清,及无头案件为重,不知为多少冤假错案翻了案。

  季逢君做这些除了为百姓翻案外,同时还做了件别的事情——清洗朝堂。

  这件事情季逢君并未刻意隐藏,朝中不少贪官污吏就在季逢君的清洗的范围之内,他们这些人食君之禄,却不似上报朝廷,下安黎庶,可以说是朝廷的蠹虫——

  他们这些人也少有清白的,只要季逢君想,便通常能够找到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然后便是换上其他合适的臣子。

  同时乐亿安的镜堂也在暗中与季逢君打着配合,一时间进展颇为顺利,也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季逢君的目标多是三品下的官员,他们隐在数不清的案子中,便不会那般显眼。

  只是——今日,季逢君却是接连拉了几个一品、二品的大臣下马,其中不乏世家之中的顶梁之人。

  其中最险要的便是韩国公,林子业,他也正是林家的家主,同时也是那林子辉的兄长。林家虽没了五皇子,宫中的淑妃也算是废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案子落在林子业的身上,林家又岂会束手就擒?

  林子业一封奏折上去,为自己辩解,林子辉也发回来奏折为自己的兄长陈情,同时指责季逢君混淆是非,诬陷忠良。

  蛰伏许久的温家自然不会作壁上观,世家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如今林、温两家便连起手来了,一时间宁王的地位,岌岌可危了起来。

  季逢君却是丝毫不担心——甚至还多了些畅快来,因为他知晓,那个他与阿晏期盼了许久的时机,终于到了。

  一封由西军统领君晏呈上来的状书,轰动了整个京城——让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温、林两家,瞬间便跌入了低谷。

  君晏指控温嘉和林子辉两名将军两条罪名,一是杀良冒功,三千多普通百姓死于两人的铁蹄之下,二是私吞军饷及牺牲士兵的抚恤银两,中饱私囊,只为自己贪图享乐。

  季逢君原封不动把君晏的状纸呈了上来,君晏也递上了折子,请求皇帝恩准他回到京城之中。

  这两件事情,一桩大过一桩,又关乎百姓,瞬间便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如今这局势,如果不调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不足以平民愤。

  朝中大臣更是纷纷上奏,请求陛下彻查此事,皇帝也甚知此事的重要性。

  但林子辉、温嘉以及君晏手中都有兵权,这事情处置不好,怕是要闹出大事情来——

  他不禁有些气恼,这件事情肯定和季逢君脱不了干系,可是季逢君也不想想,这件事情就是涉及的是三个手握兵权的大将,这是要把他们架在火上去烤,当真是不知轻重。

  朝臣们吵的厉害,皇帝心中烦躁,轻叹了口气,道:“这个案子谁愿意去办啊?”

  皇帝说话,朝臣安静了片刻,季逢君低头敛目,没有说话。

  忽然一位御史上前进言道:“这件案子本应该由刑部尚书亲自去办,但尚书年迈,怕是力不从心,微臣倒是觉得宁王殿下最合适不过。”

  “宁王殿下身份贵重,又在刑部一年有余,不知查清了多少案子,臣以为这件案子事关重大,理应有宁王来查办。”

  “你可以愿意。”皇帝淡淡问道。

  “儿臣谨遵圣命。”季逢君恭敬道。

  “诸位爱卿如何看?”

  各大臣纷纷附议,皇帝眼中闪过沉思,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情交到了季逢君的手中去做。

  季逢君的唇角缓缓勾起,恭敬道:“儿臣领旨。”

  远在边关的林子辉和温嘉并不知晓京城中的消息,林家温家想要传的消息,通通被季逢君拦截了下来。

  等到消息终于传到温嘉手中的时候,他面色一变,心道不好,正准备要逃,却是看见了拦在营外的君晏。

  君晏轻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圣旨,道:“圣旨在此,还不接旨?”

  温嘉面如死灰——恶狠狠地盯着君晏,他本以为西军统领的位置是他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被这小子抢去了机会,他还未想到办法来对付他,却是没想到反倒是自己先成了阶下囚。

  “我告诉你,风水轮流转,温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君晏轻笑了笑:“你可知道你犯的是哪桩案子吗?”

  温嘉微微一愣,他还当真不知道。

  君晏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却似是刀子一般,带着杀意:“你可以好好想想,这件事情被捅出来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温嘉被五花大绑了起来,他被押往后军去,君晏在他从自己身边路过之时,低声道:“若你实在想不出来,我提醒你一下,你看看西北那大小君庄两千多人,是不是在向你索命?”

  温嘉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小君庄的画面,他浑身瑟缩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季逢君的身上,道:“你是人是鬼?”

  君晏大笑了几声道:“我自然是人——只是你怕是马上就要去见鬼了。”

  温嘉被关押了起来,与他一同作伴的那人算是他的死对头,也算是他的合作伙伴,那人正是林子辉。

  如果真的是那件事被捅了出来,以温家清贵的门风,是绝对不会再保他的——那么他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君晏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晃便过去了将近十年,不知觉得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的眼中闪过了老先生的身影,也闪过了小君庄中其他人的身影。

  村子不大,小君庄也只有几百户人,他又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能几乎认出所有人来——

  这么一晃便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他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渐渐模糊,但他今日一想,那些人似乎还在他的记忆之中,竟是一点也没有模糊。

  当晚,君晏便做了一个梦,等到梦醒的时候,他的枕头已经泪湿了大半。

  七日后,京城的季逢君收到了传信——一切顺利,阿晏快要到京城。

  季逢君的唇角微微勾起,轻笑了笑好戏马上就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