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

  君晏一晃已经在军中呆了小半年的时间了, 他刚刚被升到了校尉,成为校尉最大的优点便是——他现在可以不用住大通铺了,而是换成了两人间。

  说起君晏, 前几日倒是有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

  君晏刚刚当上校尉的时候,因为他年纪轻,入伍时间短,又长得过分俊秀, 营中有不少士卒都看不起他,等着他闹笑话。

  他刚到任的第一日,来清点人数,几个百夫长串通了一下,想要刁难他。

  他们嘻嘻哈哈说了一通, 却硬是不告诉君晏自己手中有多少士卒, 他们都等着君晏恼羞成怒,与他们打起来,但君晏却是没有丝毫怒气。

  君晏把所有士卒都召在一起, 号令道:“三人为一队,余者站在右方。”

  片刻后,又道:“重新列队,五人为一队,依旧是余者站在右方。”

  众人摸不着头脑, 君晏淡淡道:“重新列队,七人为一队。”

  这次不用他说,他们也知道组不成队的,站在队伍右方, 片刻之后君晏道:“恢复队列。”

  君晏轻笑了笑, 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几位身上道:“各位, 我营□□有士卒一千三百一十一人,百夫长十五人,是吗?”

  众人微微一愣,互相合计了一下,竟然一个不差。

  君晏淡淡道:“其实这并不难,我只是效仿了兵仙韩信点兵之事,查清楚人数自然不难,只是尔等……”

  说着他的神情带上了些凌厉,缓缓道:“尔等未免因小失大了,军纪如山,下属对上司这样可有道理?莫不是想与我去将军面前理论?”

  众人微微一僵,顿时被吓得一哆嗦,恭敬道:“还请校尉恕罪。”

  君晏淡淡得笑了笑,道:“再下初来乍到,你们不信我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军中看得是军功,看得是本事,耍心机弄手段的,还是早些回家中种地吧。”

  众人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但心中对君晏也多多少少有了些服气。

  后来君晏更是亮出了些真本事,大家也知道他是学过兵法的人,心中更是敬佩了——尤其是君晏用计谋,轻松地打赢了几场胜仗之后,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了。

  像他们这些大老粗,字都不认识几个,更遑论兵法了。

  虽然两人间还是不太方便,但至少也算是在一定程度有自己的空间了,与他同住那人叫陈天工,比他大三岁,是两年前成的校尉。

  “你看什么呢?”陈天工起身便看见了君晏拿着什么东西再看,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了,心中难免多了些好奇来。

  君晏快速收了起来,陈天工笑了笑:“看你这模样,不会是哪家小姑娘吧?”

  君晏摇了摇头,道:“不是。”

  “哈哈哈——”陈天工继续道,“那就是小姑娘送你的东西,没事就看着拿东西,不是心上人送的,还能是谁送的?”

  君晏听见心上人,不由得微微一愣,这么说倒是没错,还真是心上人送的——只不过这上面画的不是心上人,而是心上人画的他。

  当卷轴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还在诧异这是画的什么,打开一看,只见是个穿着蓝衣的少年郎,这画卷上的人,竟然赫然是他自己。

  看下角的章——这是公子的私印,这竟然是公子亲手为他画的,他当时还不敢相信,他的记忆之中公子可并未画过画啊,但既然盖了公子私印便不可能作伪。

  这公子竟然是画了一个他出来。

  君晏当时还想,公子还与其画他,倒不如送他一副自己的画像,但现在想想,还好公子画的是他,就算被人发现也无妨。

  君晏这般想着轻笑了笑,上次写信给公子,应该是十日之前了,军中事物繁忙,西凉也并未停止侵袭,尤其是前几天,他忙得数日都没能合上眼睛,今天好不容易得空,有时间给公子写封家书了。

  写完之后,托三殿下捎给公子就好了,他已经半年没见过公子了——不知公子有没有想他。

  君晏这般想着,忽然又想到,公子如今被封为宁王,是不是应该称他为殿下了?这样公子离他想要做的事情,又能更近一步了。

  他这般想着,手中的毛笔也片刻不停,飞快地写着。

  是夜,君晏收到了来自京中的消息——因为公子送他的令牌,公子在军中势力的自然而然地也就为他所用了。

  五皇子季逢霖死了,并且死得极不光彩。

  君晏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君晏的脑海之中却是浮现了,正是那次险些让他在公子面前暴露的邬子玉。

  会是他吗?

  君晏心中想到,会与公子有关吗——

  他发现他对五殿下的仇恨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那般恨意了——毕竟这一世的一切都未发生,他与五殿下、宫中的兰妃,好似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前世了。

  只不过有的仇恨,却是已经发生,实实在在的发生,无法再改变了。

  君晏的目光落在了那圆月之上,他来军中半年——他想他家公子了。

  此时夜已深,季逢君却也并未入睡。

  他的心太大,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几日更是有些繁忙,他往往便要熬夜处理事务了。

  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五殿下死了,把他这个刚获封半年的宁王又重新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十岁以下的皇子不用考虑,三哥一向不得圣心,并且常驻边关,也不用考虑。

  大皇子母族实力颇强,又占了一个长,优势不少,但这同样也是他的劣势,皇帝不会再把太子之位给到一个会威胁他地位的人手中。

  朝中已经有了一个废太子和万家了,是不会希望这件事情重演的。

  至于他,因为重新获封亲王之位,自然而然也重新获得了争储的资格。

  大殿下想必已经坐不住了,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杀他了——季逢君这般想着,便听见院中一阵声响,竟然是有刺客来了。

  一支箭羽破空而入,季逢君把手中的毛笔抛出,箭与毛笔相撞,插入了墙上。

  季逢君轻笑了笑,目光落在了那支箭的箭尖之上,只见它泛着幽幽的蓝光,毫无疑问这上面萃了剧毒。

  他这个大哥动起手来,真是狠辣至极。

  季逢君静静地坐在屋中,片刻便有人冲了进来,为首的影一看见墙上的箭,冷汗登时出了一身,单膝下跪道:“属下来迟,罪该万死,还望殿下赐罪。”

  季逢君淡淡道:“这次是我们防范不周,本王不想罚你,只是这次不罚,日后便没有理由罚了。”

  “属下知罪。”

  “我也不严惩,回去领二十军棍,至于其他人奖惩由你定夺。”

  “属下遵命。”影一恭敬应下,二十军棍而已,这算不得什么,至于其他人也是必须要罚的——殿下的安危都能出问题,竟然让那支箭射进来,真的是太过失职了。

  “之后这样刺杀、投毒的事情绝对不会减少,这一次只是略施薄惩,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你便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

  “把外面收拾干净,下去吧。”

  影一刚刚下去,乐亿安便赶了过来,见季逢君安然无恙便松了口气。

  “殿下无事,我便安心了,本以为咱们府中的防卫已经够了,没想到还是给了人可乘之机。”

  季逢君轻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我对他来说犹如蝼蚁,他就算想要杀死我,也不愿意花太多的功夫,如今却是不一样,我已经成了他的心腹大患了。”

  乐亿安一时默然。

  “那殿下可要回京城去?”

  季逢君摇了摇头:“不能回去,回去就是送死——父皇对我仍有疑心,我在京中的势力怕是自保都有些困难。”

  乐亿安一时间有些默然。

  “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钱?”季逢君问道。

  “云烟楼的生意还不错,扬州那边陈家主也一直定期往咱们这里交账,那边的生意也不错。”乐亿安笑了笑,“像他们那样的商家,能攀上皇亲是少有的福分了,自然乖巧得紧。”

  季逢君点点头:“那陈家家主不是个简单的人,要注意观察,不要让他的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现在还不是能够暴露的时候。”

  乐亿安点点头,但他知道,季逢君既然问起了账面,便肯定不止要问这个,想来是还有做其他的事情。

  季逢君继续道:“有件事情要你亲自办。”

  乐亿安微微一愣,有些不解。

  “建立信息网。”季逢君淡淡地吐出了这五个字。

  云烟楼获取消息的能力不弱,但局限性太大,如今他想要做的事情比之前要多得多,自然不能只用原来的信息网了。

  乐亿安欲哭无泪:“殿下,您不能逮着一棵草就使劲薅,就不害怕把我薅秃吗?”

  季逢君轻笑了笑,无奈道:“放心,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做,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帮手的。”

  乐亿安的眼睛亮了亮:“谁啊?”

  “小十,出来吧。”季逢君笑道。

  影十应声而出,单膝跪在桌前。

  季逢君轻笑了笑,叫她起身,缓缓道:“喏,这就是你的上司。”

  “上司?”乐亿安眼睛微微瞪大,这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情报网的建立,以她为主,以你为辅,你也不用太累了。”

  乐亿安眼前一黑,公子是当真的,他真的打算让他在一个小丫头片子底下干啊!

  季逢君轻笑了笑道:“好好干,你可以的。”

  乐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