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以后, 宋砚在医生的允许下,出院回家观察。

  宋砚家在江城大学附近,和林历添的家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 距离隔得远, 林历添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刚开始的几天总是两头跑, 晚上待到特很晚才回家。

  可能是车祸后遗症,每天晚上林历添走后,宋砚都会掐准时间,在林历添进门后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

  一个奔波劳累,一个提心吊胆,后来宋砚干脆问林历添要不要搬过来。

  在位面里的时候一张床都睡过了,同居在宋砚实在算不上一件说不出口的事。

  林历添那时正在洗碗, 听到他的邀请,嘴角高高扬起, 抬手关掉哗哗作响的水龙头, 将手上的水珠在毛巾上擦干净, 转过身前将笑容隐藏好,特别假惺惺地问了一句:

  “方便么?”

  宋砚正端着玻璃杯喝水, 细细长长的指尖交叠在一起,听到他这么问,以为林历添的意思是不方便, 抬起眼, 里面先是露出迷茫, 然后就是类似于小孩子没有得到玩具的失落, “那……你晚上不要太晚走,回家太晚, 不安全。”

  林历添走出厨房,走到他面前,垂眼看他,宋砚抱着椅背跨坐在椅子上,仰头回视。

  “这么不坚定?你不应该说点好听的,挽留一下?”

  宋砚歪了下头,思考着什么,几秒后,另外一只没有拿杯子的手,扯住林历添的衣服下摆,试探地说:“搬过来吧。”

  非常僵硬的撒娇。

  偏偏林历添就吃这套。

  他将掌心绕到宋砚的脑后,像摸宠物一样摸了摸,眉眼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深秋风寒,林历添的手刚接触过水,很凉,贴在宋砚脖子上,让他起了个激灵。

  “宋砚,你怎么这么听话啊?”

  像是一种夸奖,又像是一种感叹。

  刚才喝过水,宋砚却觉得自己喉咙还是干得发痒,“没人说过我听话。”

  “可能是……你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么听话。”林历添低下点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宋砚往上仰起身体,单薄的背脊绷紧宛若一张漂亮的长弓。

  他又说:“不过你还是不要太听我的话了。”

  “你这样,总让我觉得,不管我怎么样对你都可以。”

  不管是什么要求,渴望,只要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宋砚就会满足他。

  人的胃口会因为被轻而易举地满足,进而膨胀到无限大,林历添觉得,宋砚要是再这么没有底线,他或许会得寸进尺。

  宋砚刚要说什么,嘴就被堵住,扎扎实实地被按在怀里亲得上不来气。

  第二天一大早,林历添就把东西收拾好搬了过来,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准备好的。

  宋砚本来以为,他所说的搬过来,就只是拖着行李箱,拎包入住。

  可是林历添明显不是这么认为。

  房子的主人靠在门口,无言地看着男人指挥搬家公司进进出出,将自己的东西,一点点充满这个冷清的房子,还熟门熟路地在门口的电子锁上加上自己的指纹,然后彻底深入地反思了一秒自己是不是又上套了。

  直到搬家工人从门外又搬进来一张没有拼装好的大床,他的猜测终于被证实。

  “?”

  宋砚将头往门外探,后面分别还有沙发、餐桌、冰箱……满满当当的几乎占了整个楼道。

  “这些……都是从你家搬过来的?”

  “不是。”林历添语气理所当然,“网上定好的。”

  “什么时候定的?”

  “你出院那天。”

  宋砚确定了,他就是上套了。

  套得死死的。

  宋砚的房子不大,买来的时候就是为了一个人住,只有两居,林历添第一次到他家就把房屋的布局记了下来,当天在网上定制了一批合适的家具。

  他们中间已经浪费太多时间,林历添现在连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不过哪怕林历添搬过来,两个人也办法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因为林历添终于良心发现,记起来自己还有一家工作室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

  工作室里不止他一个人,还签了很多名气不小的编剧和写手,他平时除了开新坑写文,还要负责一些工作室其他人做不了决定的事。

  贝悦在门前探出头,“老大,喝水么?”

  林历添动作重复地在积累了几天的版权合同上签字,头也不抬地说:“冰的,谢谢。”

  贝悦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去茶水间的冰箱里找了瓶冰的矿泉水,还很贴心地倒到水杯里,往里面丢了两片柠檬。

  她把水杯搁在林历添手边,笑吟吟地打探,“老大,你的私事……都忙完了?”

  林历添“嗯”一声,仰头喝了一口水。

  “那你要不要考虑写新文?你都已经快半年没开新坑了,之前还有书迷扬言要在签售会的时候把你绑了,把你丢进小黑屋里,只给你一台电脑,直到你把新文写出来为为止,幸好你把签售会取消了,要不然我还得去解救你。”

  “不考虑,没灵感。”林历添把合同递给她,“要文没有,你让他们来把我绑走吧,你年底的奖金让别人给你发。”

  “啊……老大!”贝悦接过后,苦着脸谴责他,又退而求其次,“就算不开新文,之前的签售会也要重新安排上了吧?书粉一直催,我很难办啊。”

  林历添妥协,“行,你去安排。”

  贝悦的眉头舒展开,“好嘞!”

  等了两分钟,林历添见她还不走,问:“还有事么?”

  “老大,我今天上班的时候,好像在隔壁那条街……见到唐青了。”贝悦观察着林历添的神色。

  进工作室进得早的都知道,老大有个狗皮膏药一样又疯又摆脱不掉的追求者,投怀送抱送花送早餐,就差把自己打包送上床了。

  当初把老大工作搅黄的也是他,工作室的所有人不待见他,更没好脸。

  还是后来,唐青不知道在哪里找到老大父母的住址,上门卖乖纠缠,老大把他揍了一顿才消停。

  “不用管他。”林历添将笔帽盖上,从位置上站起来,“他如果来工作室就和我说,或者直接报警。”

  贝悦心里苦不堪言,就怕他什么都不干,纯膈应人,报警也没用,这才是最恶心的。

  又看到林历添利落地穿上外套,目瞪口呆地问:“老大,你这就要走?你才来了两个小时?!”

  虽然以前他也不会一直呆在工作室,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家写文,但是,大半个月没出现,好不容易来了待了两个小时就走,这太过异于寻常。

  “不是说私事忙完了么?”贝悦担忧,“老大,你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历添不懂她的脑回路,“我家里能出什么事?”

  “那……”

  她话还没说完,严商从办公室外走进来,见到林历添准备往外走,脸色大变,“我才刚来,你怎么就要走?”

  林历添越过他往外走,“你来得不是时候。”

  “别啊!我好不容易逮到你在工作室。”严商拦着他不让他走,就地上演一出撒泼打滚,“酒吧的卡座我都留好了,你都多久没出来陪我喝酒了!”

  林历添后退一步,无奈地说,“我搬家了。”

  意思是自己现在是有老婆热炕头的居家好男人,谁他妈要和他大半夜地在外面鬼混。

  “搬家了?”严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宋砚那?”

  贝悦眼巴巴地凑热闹,“宋砚是谁?”

  严商:“你老大对象。”

  贝悦:“我老大对象?!”

  转头向林历添求证,“你对象?!”

  林历添看着面前两个守门神一样不让他走的人,差点不认识对象两个字,“对,我对象。”

  严商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你之前说过等他醒了,让我们认识认识,别说话不算话,现在人醒了,我要去你们家蹭饭!”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贝悦把手举高,说一句蹦一下,唯恐两个人把他落下,“老大!我也要看看嫂子长什么样!”

  “能什么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男人你没见过?”严商嗤笑。

  “男人???”贝悦这次把两只手都举起来了,“那我更要去了!就要男嫂子就要男嫂子!”

  林历添被吵得头疼,见两人一副他不同意就不让他走的模样,只能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宋砚,“我问他。”

  两个人视线紧紧跟随着他的手机。

  电话很快被接起,宋砚在那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砚。”

  林历添换了一副神情,眉眼间的不耐烦舒展开,眸子布满笑意和温柔,将严商和贝悦想要上门拜访的事情告诉他。

  贝悦呆若木鸡,用胳膊撞了严商一把,“老大被下蛊了?”

  严商:“这大概就是……铁树开花?”

  林历添无视面前两个人的窃窃私语,继续说:“贝悦是我的编辑,严商……和我们一个高中,或许你见过。”

  “艹!”严商暴跳如雷,“敢情你在人面前提都没提过我?!”

  宋砚当然知道严商。

  林历添和严商在高中时候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

  他站在卧室里,艰难地拒绝电话那头林历添:“今天可能不行……可以下次么?”

  直勾勾地盯着林历添的的两个人看着他神色不变地回了对面一个“好”字,然后挂了电话。

  林历添耸肩:“今天不行,下次再说。”

  耳边的声音因为电话的挂断戛然而止,宋砚轻吐一口气,握着手机转身拉开卧室门,回到客厅。

  客厅不止他一个人,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宋砚弯腰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后,自己则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

  女人接过水,并不喝,说话的声音因为上了年纪有点嘶哑,“小砚啊。”

  宋砚看向她,语气平淡。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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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号有一门很重要的专业课考试,请假到2号再更。(最后一门了!考完试会恢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