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后一节是半个多月以来难得的一节真正的体育课。安戎本来想跟着踢会儿足球,结果上场不到十分钟一不小心扭了脚。

  其实也不严重,骨头和韧带应该都没事,就走路稍微有点疼。体育老师倒是怕他有点什么问题耽误高考,给他批了假,让他去医院看看。

  这个时间司机已经在路上了,打电话也没必要。安戎回教室收拾了书包,准备去学校对面的奶茶店买杯奶茶坐一会儿。

  他踮着脚刚走出学校大门,就察觉到旁边有个人跟了上来。

  安戎转头看过去,愣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赫城看到楚昭。

  可能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安戎乍一看第一反应是楚昭瘦了一些。熹城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了,但赫城春天带着点冬天的余凉,楚昭就穿了件短袖,嘴唇冻得有些发青。

  “……安戎。”

  安戎扫了他一眼。

  跟熹城那边的事算是做了个了结,安戎觉得自己现在才算是真正的重生,没了之前压在后背上的桎梏,他平静了不少。

  跟楚昭之间的那些过节,他现在已经不想计较,但做朋友是肯定没可能,最多是把他当成个陌生人,路人。

  所以他不带任何情绪心平气和地问:“有事吗?”

  “没什么,”楚昭笑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哦,那你看到了,”安戎说,“我很好。”

  楚昭点点头。

  安戎看着他,见他没说话,就垂下眼,转身朝街对面走过去。

  身后没有声响,过了两秒钟楚昭却还是跟了上来。

  “脚怎么了?”追过来的alpha问。

  “崴了一下,没事,”安戎手肘一抬,躲开了楚昭扶上来的手,“不用,谢谢。”

  楚昭“嗯”了一声,沉默地跟着他走进奶茶店。

  安戎点了杯阿华田拿铁,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面朝窗外坐着。

  楚昭也端着杯奶茶过来,跟他隔着一个凳子坐下,奶茶没开封,只是双手捧着在暖手。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奶茶喝了四分之三,安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再过五分钟司机就到了。他把手机放在兜里,一手拿起奶茶,一手撑在凳子上,准备起身。

  这时楚昭突然开口:“我要出国了。”

  安戎没任何反应,站起身来。

  楚昭低头看着奶茶的塑封膜,上面贴着标签,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着,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心里。

  他有很多话想对安戎说,但见了面,却觉得那些话都没什么意义。

  尤其是最重要的那句,他说不出口,也就不必再说。

  但是。

  “对不起。”

  虽然他最想说的是另外三个字,但这三个字,或许是比那三个字还要重要的。

  安戎的脚步没停。

  他一点迟疑都没有地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店里客人渐多,又渐少。店员看了一眼临窗的位置,那个在那里做了很久的男生深埋着头,偶尔肩膀耸动,背影苍凉,让人也忍不住跟着难过起来。

  安戎回到家,意外地在客厅里看到了薄凛。

  薄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大一小不知道在谈什么严肃的事。薄凛脸色比平时更冷,薄旻低着头,不言不语。

  冯春立在一侧,看到安戎进门,不动声色地朝安戎使了个眼神。

  安戎:“……”

  什么鬼。

  别看我。

  我也怕啊!

  虽然心里这么哀嚎,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朝两人走了过去。

  薄凛听到脚步声转头,视线在安戎身上扫了一秒钟,很快又落在薄旻的身上。

  安戎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坐在薄旻旁边,像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似的,大声跟冯春说:“春姨,还没开饭吗?中午没吃饱,肚子饿得痛。”

  冯春挺了挺后背,咳嗽了一声:“先生,该用晚餐了。”

  薄家七点准时用餐,差不多正是安戎进家门这个时候。薄凛没说什么,起身往餐厅走去。

  安戎伸手去牵薄旻,两人一起洗了手,在各自的位置上落座。

  餐桌很大,薄凛坐在主位上,安戎和薄旻相对而坐。各自之间离得很远,站起来都未必能够得着。

  晚餐一式三份,用白瓷金边的餐具盛着,一碟碟摆在三人面前。

  薄家三餐基本上都是中式,很合安戎的口味,安戎吃的开心,在薄家这段时间,长了不少肉,把过去半年因为车祸和压力掉的肉全补回来了。

  食不言寝不语。餐桌上仍旧没人说话。

  半个多小时之后,薄凛用餐完毕上楼,之前的事也没提。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薄凛处事风格使然,以前从没有过无疾而终的情况,哪怕是到了时间吃饭,薄凛也要等薄旻吃完饭再继续。

  他人一走,管家和保姆都松了口气,反倒是薄旻没什么反应,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吃完饭安戎和薄旻一起上楼,他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里两张书桌,一高一矮。高的那张是安戎后来和书架一起添置的。

  薄旻正坐在他的书桌前忙碌,大概是学校里留的手工作业。

  安戎走过去拉了一个矮凳,和薄旻面对面坐着。

  “做什么呢?”

  “粘贴画。”

  薄旻用白色画笔在一张黑色的纸上画上宇宙飞船、宇航员和行星的轮廓,手边是粘胶和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冯春拿给他的各色纽扣。

  薄旻把纽扣背面涂上胶水,一颗颗拼出造型。

  安戎看了一会儿,问:“要帮忙吗?”

  薄旻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点点困惑,安戎恍然明白了什么,心里骤然一软,又是一阵钝钝的难过。

  因为他的冷淡,他的独立,他的高智商,没有人会认为他在做这些的时候,需要帮忙。

  薄旻的确有自主完成这件事的能力。

  但帮忙并非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它还代表着陪伴。

  “虽然我没有阿旻这么厉害会做粘贴画,”安戎拿起一颗纽扣,递给薄旻,“但是搭把手还是可以的,阿旻不会嫌弃吧?”

  薄旻浅茶色的眼珠里映着安戎的笑颜,他垂下纤长的睫毛,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