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衡眉稍一动,他向来了解宋知许,若她真的不会,自然会诚实道来。
如此模棱两可,那应当是会的。
他看向宋知许,眸中带了些探究。只宋知许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自顾自饮茶去了,再不理会他。
竟是为了自己么?!
江亦衡垂首,佯装喝茶,掩住自己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原来如此。”秦筝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遗憾,“本也没抱希望,只是这价位一出来,梅字套盒的地位又高了几分!”
李闻之接话:“不错!就算没有肉白骨的方子,我们如今的名气也算是杭州城头一个了!”
江亦衡面色依旧凝重,若幕后之人当真是文宿,那他一时半会儿应当还没法现身。
断腿太过明显,如今邱远道下达指令,在杭州各个地区都暗中追查断腿之人。
只不过等文宿当真找到白骨生肉的药方,改头换面来到杭州,恐怕宋知许一家会被盯上。
江亦衡一想到此,就心头一紧,眼神飘到宋知许身上,只有定定瞧着她才算心头安稳。
他绝不能让宋知许陷入危险。
袁枝宣判次日,朱思思披星戴月,顶着晨露就离开了桐溪村,生怕跟村里人撞上,再被奚落。
同样一大早离开的,还有袁修文,他在城中还有官职,不可久留,故而便去城中邱远道提供的住所,忙于政务去了。
女儿没了,日子却要再过,袁辉悲痛了两日,又重开了猪肉铺。
只不过再没有往常的笑模样儿。
村里人到他这儿买肉,他便一言不发,阴恻恻剁肉,手里的斩骨刀捏得紧紧得,每斩一下,他脸上的肉就跟着跳一下。
面目狰狞得能吓哭稚童,手起刀落,好似案板上的不是猪肉,而是宋知许的头颅!
宋知许听说此事,沉默了片刻,叮嘱家里人再不要去袁家买肉。
宋振田和陈梅哪有不应的?
都拍拍心口,惊得一身冷汗。先前袁枝在肉里下药的事儿还不够怕的,这会儿袁辉也跟疯魔了一样,谁敢往上凑?
一晃又是个把月,没了袁枝搞鬼,村里安生不少。各家各户都张罗着准备插秧育苗,日子有条不紊,自然也红火。
只是不知道怎地,明明已经入了春,可是天气丝毫没有回暖的意思。村里人仍穿着夹袄,说话间呼出白气来。
村里老人连连摇头:
“冬天就太冷,早不是往常的气候!这过了年还要穿棉袄,可是几十年都难得一见!”
“看这个样子,恐怕要出事儿!”
宋振田和陈梅听闻,连忙找宋知许和江亦衡打商量:
“咱们在北方那么久,也没遇到过这般寒冷的冬日,更别说这南地杭州,本不该如此冷!”
“听村里人的意思,也怕是不寻常!”
宋知许看向江亦衡,眼神询问。
江亦衡沉沉点头,道:“南方冬日这般长,确实少见。”
“是啊!”陈梅连忙接话,“别说人了,土都动结实了!咱家不是本来今年改水田么?动不了工也就算了,水渠的冰到现在还未化呢!”
宋振田也沉沉叹气:“我今儿下地,瞧着周围几户的水田到现在还是冰疙瘩,根本下不了种!”
正说话着,在外面玩耍的几个小包子都惊呼起来:
“爷爷奶奶!姐姐!江大哥!你们快看外面!”
众人闻声,连忙凑到窗边去看,这一看不得了,都惊得三两步冲出房门。
“下雪了?!”陈梅嘴张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光景,竟然下雪了?!”
江亦衡眉头紧锁,南方本就暖和,几年不下雪都是有的。
就算偶有凛冬下雪,也都是软软小小的一抹白,混杂着雨水打下,连土地都盖不住。
可眼前的春雪,竟然是鹅毛大雪,哗啦啦洒下,当真有了几分北方雪天的气势!
几个小包子不怕冷,伸手在院子里接雪开心地玩儿,那雪混杂着冰落在娃娃手心,竟是半晌也化不掉的!
“恐怕,真的要出事儿了。”宋振田喃喃。
大雪纷飞,接连下了几日,日夜不休。
原本还因少见大雪而感到惊喜的村里人,也逐渐凝重起来。
“如此大雪,就是几百年也难得一遇!别说耕种了,就是土都得冻坏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前儿个去了一趟城里,人家说周围几个州都是如此,再往南也有大雪!官道都给堵住了,官府正派人清扫融雪呢!”
宋知许听了一耳朵,回来将此事告诉江亦衡,同他一起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积雪。
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了,天冷,且大雪不停,根本消融不了。
家家户户将门前积雪扫起来,都在门口堆了两座小丘,冻得结结实实,推都推不倒。
“南方尚且如此,北方……”江亦衡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只是满目忧心地盯着大雪,心乱如麻。
宋知许闻言,心头一跳,这才意识到江亦衡在说什么。
北方本就正在起战事,今年寒流突来,南方都已经这般艰难,北方不更寒冷?
宋知许正要说话,突然远处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
大地颤动,连屋檐上的积雪也被震落!
屋檐上的积雪不大清扫,又是反复冻实了的,厚厚一整块便往下砸,又厚又硬!
江亦衡一把搂住宋知许,将她护在自己怀中,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另一手伸臂挡在她头顶。
不过一息功夫,他便将宋知许整个人护得严严实实,眸中的紧张几乎化作火舌喷出。
砰!
雪块掉落在地,并未砸在他两人身上,又厚又沉,撞在地上摔断几块,竟分毫未散。
更骇人的是,连同积雪掉下来的还有几根冰棱,个个儿发着寒光,又尖锐又坚硬,掉在地上也不过断成两截儿,甚至还有没断裂的。
难以想象若是砸到人身上,得是什么后果!
江亦衡一阵后怕,说话声都带了些强忍着的颤意:
“没事吧?”
却不知他动作时,宋知许的双手也已经掐了护体咒,一道他看不见的金光牢牢将他二人护住,这会儿才堪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