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学要二十号才开学, 安安留在榆树村跟吴月娟她们玩了几天,十几号的时候就让余父送她来县城了。

  安安在镇小学的时候,成绩一直都是班级第一。

  期中期末考试的时候, 学校都会给前三名发奖品, 镇小学经费不多,奖励也只有铅笔和作业本。

  县中学就不一样, 每个年级都有两三个班, 要是能在考试的时候排到年级前三,奖励还是很丰厚的。

  平时考试不算,期中考试, 考到年级前三名,会发杯子、钢笔、笔记本。

  期末考试还会发奖金, 年级第一发五块钱, 第二名三块, 轮到第三名就只有一块钱, 另外还有一切物品奖励。

  安安刚来县中学第一学期, 跟从小在县里读书的同学比还有一些差距, 所以她一直没能挤进前三。

  下学期开学,安安是奔着拿奖金去的, 所以学习上头也更加认真了。

  初心还听安安说,她们几个班级里成绩好的同学, 相互组成了学习小组,互相帮助,争取把年级前三的位置留在自己班级里。

  对此,初心只能在背后给她加油了。

  好在学习小组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期中考试过后, 初一的年级第二和第三名都在安安班上, 安安是第三名,跟第二名的ᴶˢᴳᴮᴮ班长只差了一分。

  安安拿到的奖品是一本一厘米厚的牛皮纸笔记本,周末放假的时候,她拿回家美滋滋的送给初心,让初心拿来记账。

  初心一直以来用的都是那种薄薄的作业本记账,一本记不了多少,堆了有十几本。

  初心收下笔记本,但却没打算用。

  怎么说也是安安第一次考试的奖励,留着当个纪念。

  第二周的周末,余父和余母带了东西来县城,看望安安。

  老两口知道安安考试拿了奖品,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一个劲儿的夸安安有出息。

  “爷爷奶奶,你们等我期末考试拿了拿奖金,我给你们买肉吃!”

  安安觉得她给妈妈送了笔记本,爷爷奶奶自然也不能落下。

  余母笑的合不拢嘴,“好,那我跟你爷爷就等着安安的孝敬了。”

  余父笑呵呵的,跟着连连点头。

  为了能实现自己许下的诺言,安安在学习上也是更加的刻苦认真。

  成绩好的同学得老师喜欢,但像安安这种成绩好又刻苦的,几乎是老师们的重点爱护对象。

  期末考试,安安成功占领了年级第一宝座,获得了五块钱的奖金,和一只中华钢笔。

  学校没给发墨水,初心就带安安去买了墨水,还买了练字本,让她开始练钢笔字。

  安安还拿着学校奖励的她的五块钱,买了两斤猪肉。

  这会儿地里忙,余父和余母要除草,还要收西瓜,所以老两口就没来县城接安安。

  初心早上关了店门,把安安送回家,吃了个午饭又回县城了。

  初中三年,安安的成绩一直保持着年级前几,模样也从一个小姑娘,渐渐长成了大姑娘。

  初三期末摸底考试前,学校里召开了家长会。

  初心是想让安安去市里读高中的,她这几年攒了一些钱,可以在市里比较偏僻的地方买个房子,安安的成绩也够。

  对此,余父和余母只有支持和赞同。

  他们已经老了,有些事情不懂,还是不要太指手画脚,初心是安安的亲妈,她做的决定肯定也是为了安安将来好。

  快要到中考的时候,初心就把早餐店给关了,一心照顾安安。

  县里早有人眼热初心的早餐店,一开始还有人在初心早餐店附近也开了一家,想跟初心抢生意打擂台。

  可惜初心手艺好,有安安带领,许多学生都只选初心的店。

  对方的生意一直拼不过初心,没几个月对方就关门走人了。

  现在一听说初心不打算干了,都纷纷找到房东,想抢先租下来。

  不过俩人的租房合同还没到期,只能等初心搬走再说。

  中考三天,余父和余母虽然没有来县城,但是他们在家里也同样的焦急。

  初心倒看不出着急,就跟平时一样。

  本来安安还有点紧张,看到她妈这样,也就当平常考试一样。

  只要她保证稳定发挥,就一定能考上市里的高中。

  三天考试结束,安安收拾东西就想回榆树村好好玩一个暑假。

  初心先送她回去,反正放成绩还要几天,也急不来。

  回到了榆树村,隔壁的吴月娟就来找安安说话。

  安安本来回家就是单纯的放松,单纯的玩,但吴月娟非拉着她对试卷,安安只好陪着她。

  中考的试卷都是一样的,吴月娟越对脸色越苦。

  “我这次有两个大题没做,前面也错了好多,我肯定考不上高中了。”

  安安有些不解,“以前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吴月娟垂头丧气的说,“那是小学,考试简单,初中不一样,初一我还能跟得上,初二初三,我连中游都排不上了。”

  安安看了眼隔壁院子里吴月娟的弟弟妹妹,也猜到吴月娟为什么成绩下滑这么厉害了。

  “我的也不一定都对,还得看老师怎么改,万一你就考上了呢?”

  安安好言安慰了吴月娟几句,正好余母出来喊安安回去吃饭,安安跟吴月娟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吃饭的时候,余父和余母一个劲儿的给安安夹菜。

  “咱们安安念书辛苦,看这小脸都瘦了一圈,暑假在家里,奶奶好好给你补补,保证你开学的时候,脸又圆回去了。”

  安安小的时候伙食好,一直到初一脸上都还带着婴儿肥。

  初心一直给她留着齐刘海,所以看起来很可爱。

  初二以后,安安成了大姑娘,身体开始抽条,脸自然就瘦下来了。

  现在的安安已经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午饭也就没有吃太多。

  快放成绩前一天,初心带着安安又回了一趟县城。

  安安考了个全校第二的成绩,第一是别的班的班长,对方也是打算高中去市里读,所以初心跟对方家长也聊过。

  拿完成绩单,母女俩又回了榆树村。

  隔壁的吴月娟没有考上高中,吴家人也没有太失望,他们觉得女孩子能读个初中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没必要读那么高学历。

  过了几天,刘文英带着儿子赵军上门了。

  这几年,刘文英常过来走动。

  当初借的那二十块钱,一年多就还清了。

  初心也把刘文英当个朋友,偶尔刘文英遇到事情的时候,她也会帮着出几个主意。

  这次刘文英是听说安安中考放成绩了,所以带着儿子过来给安安道喜,顺便要点安安的旧书,给儿子做辅导资料。

  赵军唯一比安安小的亲戚,所以安安一直很照顾赵军。

  赵军也很喜欢这个表姐,俩人的关系一直十分要好。

  趁着安安带赵军出去玩,初心也想起来一件事。

  “文英,我正要跟你说个事,你也知道我那个早餐店,当初我就只租了三年,还有半个月就到期了,先想租的人不少,你要是有这个心思,可以去跟房东谈谈。”

  刘文英愣了愣,“大姐,那么好的生意,你真不做了?”

  “安安下半年去市里读高中,我肯定要陪着过去,到时候在市里租个房子,再重新开一家,县里的生意再好,也没有安安重要。”

  刘文英羡慕不已,感叹着说,“还是大姐你的脑子活,不像我,要不是你一直提点我,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

  刘文英的丈夫赵小夯自从出门挣大钱以后,就一直没有音讯,到今天已经有七八年了。

  婆婆自从被打重伤一次后,就不能干重活,家里就指着公公一个人。

  可是光种地又能攒下几个钱,要不是初心的帮扶提点,她也不可能成为家里的挣钱主力。

  “我说真的,小军成绩也不差,你要是想供小军一直读书,肯定得提前给他攒好读大学的钱,过几天我去县里收拾东西,你可以跟我一块儿过去,我还能帮着谈谈。”

  刘文英也没有考虑太久,她对初心十分信任。

  “行,那我回去把钱准备好,到时候直接去县里找你。”

  刘文英和儿子赵军吃过午饭后才走,安安不仅把自己的书和笔记都送给了表弟赵军,临走的时候,还给她的小表弟塞了一包糖。

  赵军十分的不好意思,想告诉他的表姐,他现在已经很少吃糖了。

  可赵军也了解安安,所以也没有拒绝安安的一片好意。

  初心跟刘文英约好了要去跟房东谈租房的事,所以这天早起,借了自行车上县城。

  刘文英比初心到的晚一些,姐妹俩会和后,初心就去找房东了。

  房东看到初心,倒是十分热情。

  “刘妹子,你那房子快到期了,是打算继续租,还是怎么的?”

  “家里孩子要读高中,暂时没工夫再开店了。”

  房东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些。

  “没事没事,孩子重要,你说人这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吗?只要孩子好,咱们做父母的就是累死都值得。”

  初心不敢苟同房东这话,所以只是礼貌笑笑,没有搭茬。

  等房东絮絮叨叨说完孩子的话题,初心才跟房东提刘文英要租房的事情。

  没想到房东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打量了刘文英一遍,然后矜持的说,“刘妹子,你也知道现在行情跟以往不一样,房租自然也得涨一点儿。”

  涨一点儿是没问题,毕竟物价也在慢慢上涨。

  初心问房东现在租是什么价钱,房东报了个价,初心立刻黑脸了。

  这房东也真敢开口,才三年时间,她就敢翻三倍。

  初心也知道有不少人跟房东打听过,所以给了房东一个她的房子奇货可居的错觉。

  初心也不打算跟房东掰扯,拉着刘文英就走了。

  房东一点儿不急,反而提醒初心早点把东西收拾走,别耽误她租给下一家。

  “大姐,要不算了。”

  刘文英没想到房租这么贵,原本还坚定的决心,也消散了不少。

  “急什么,这附近又不只她家一套房子。”

  初心带着刘文英绕了一个暗巷,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到初心后脸上带了几分慈和的笑容。

  听到初心要租她家的房子,老太太也是立刻拿了钥匙,带她们姐妹俩去ᴶˢᴳᴮᴮ看房子。

  老太太的房子就在初心现在的早餐店斜对门,空间也比初心那个大,房租还不贵,跟初心三年前租差不多的价格。

  不过租她的房子,不能一年一年租,最少五年起租,房租可以一年一交。

  “你觉得行吗?”

  初心觉得不错,不过还是问了一下刘文英的意见。

  刘文英思索了一秒,深吸一口气,慎重点头,“可以。”

  当天刘文英就跟老太太把房子给租下来了。

  顺带手的,把初心早餐店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对面。

  简单收拾好后,初心还是叮嘱了刘文英几句。

  “对面肯定也会开早餐店,你也别怕竞争,只要你味道好,保证干净,就肯定有生意做。”

  “我知道了,大姐。”

  刘文英记得认真,等正式开店后,她也一直坚持这么做。

  中学的学生只有初一换了一茬,初二和初三还是往年升班上来的老生。

  学校门口两家早餐店对着门开,学生们下意识去初心原先的位置去买,但是吃到嘴里就觉得不对劲儿。

  初三的学生便过去刘文英的店里尝试,发现味道比对门的要好多了。

  于是不少学生们又开始换地方,光顾起刘文英的早餐店来。

  时间一长,有学生就发现刘文英跟对门原来的老板娘长得有点像。

  初三的学生一问,知道俩人是姐妹,回去一传,基本上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对门的生意做不过刘文英,加上房租又贵,很快就走人不干了。

  当初狮子大张口涨房租的房东,又反过来找刘文英,想把房子租给她。

  可刘文英已经租了五年,怎么可能租她的房子。

  这一片的食客固定就那么多,有一家早餐店就足够了,再开第二家,很容易就关门了。

  房东房子足不出去,再后悔也没用了。

  等刘文英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初心的时候,初心已经在市里渡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

  安安就读于封市中学,属于本省的重点高中,往年的高考战绩不错,所以入学条件也卡得很死。

  好在安安的成绩不错,初心又提前在市里买了一处老破小的房子,成功拿到封市户口。

  初心原样画瓢,在封市中学附近开了一家店。

  只不过附近已经有了一家早餐店,初心就不打算做常规的早餐,改做老本行米粉面馆。

  封市的人口要比县城多,生活水平也比县城要高。

  初心的店基本上早上开门,晚上九点后才关门,累是累了点,但生意也慢慢好起来了。

  榆树村离封市有一百多里地,进城得去县里坐固定班车,来一次难上难。

  余父和余母在家长时间见不到安安,自然是想得慌,不过她们也知道安安读高中一个月只有一天假,想回来也不可能。

  于是老两口,在家把安安喜欢的东西都准备好,两个月进城一趟,给安安带各种吃的,顺便好好看看自己的宝贝孙女。

  初心买的房子虽然是老破小,但也有两个房间,余父和余母来也住的开。

  读高中后,安安就把刘海给留长了。

  期中考试的时候,刚好长到可以扎起来的程度。

  露出脑门的安安,要比留刘海的时候要更好看,加上身高又涨了一些,看上去青春又靓丽。

  在初心眼里,安安还是当初那个梳着羊角辫,奶声奶气喊她妈妈的小女孩。

  可一封情书,让初心忽然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

  起因是放月假,安安从学校里回来,美滋滋的把一封信拿给初心看。

  初心一开始没往情书方面想,等打开看到内容后,才意识到这是一封表达好感的信。

  “你们班里同学送的?”

  初心告诉自己不慌,养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点经验还是有的,何况安安从小到大又那么懂事,肯定不会太叛逆。

  安安笑嘻嘻说,“不是班里的,是高三的学长。”

  初心面色平静,但捏着信纸的手明显用力了几分。

  “你们学下高三的学生挺有闲空啊,不用准备高考了?”

  安安从小跟着初心,哪能看不出初心的真实心情。

  安安噗嗤笑出声,搂上初心的胳膊,黏着她说,“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信写的真有意思,所以拿来给妈妈也高兴高兴,我可没打算谈朋友。”

  信纸上满是酸话,也不知道是从哪本现代诗集上抄来的。

  “安安,不可以嘲笑别人的感情。”

  尽管初心对这个写信的高三学生感官不好,但她还是要教育自己的孩子,如何正确的对待感情。

  这天晚上,母女俩难得晚睡了一回。

  次日安安回到学校里,就让之前转交信件的同学,转告高三的学长,她要好好学习,不考上大学,绝不考虑感情问题。

  这个年代的感情还比较羞涩,经过安安这么一说,对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开始全身心的为高考而拼搏。

  高一的课程要比初中要紧凑一些,安安为了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也是从高一就开始努力。

  期末考试,安安的成绩不负众望,排进了年级前二十。

  要知道封市中学学生大多都是城市户口,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跟小地方来的不一样。

  放了寒假,初心没有第一时间带安安回榆树村,而是去少年宫给她报名上兴趣班。

  以前在县城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又条件,自然是要拓展一下兴趣爱好。

  安安倒没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跟一群小孩子上兴趣班而感到害羞,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大大方方的性格,所以也导致她非常能交朋友。

  安安在少年宫里逛了一圈,最后选择了学笛子。

  余父和余母每天在家算着日子,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假的日子,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儿媳妇跟宝贝孙女回来。

  老两口没办法,只好去县城坐车到封市。

  俩人在路上的时候担心的不行,生怕是有什么事情。

  直到看见安安在家里摆弄笛子,老两口才松了口气。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余母有两个月没看见孙女,抓住安安的手就舍不得放开,“我跟你爷爷在家里等你放假回去,结果左一等不回,右一等也不回,我跟你爷爷怕你跟你妈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说进城来看看。”

  “我妈说她提前跟你们说过了,等年边上再回去。”

  安安扬了扬手里的笛子,“趁放假,我妈给我报了个梆笛班,让我陶养一下艺术情操。”

  余父和余母互看一眼,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好像儿媳妇是提过一次。

  不过时间一长,老两口就把这事被忘到屁股后头了。

  余母只好岔开话题,“你这笛子学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我入门了,爷爷奶奶,我吹给你们听听吧。”

  安安一脸兴奋,平时都是一个人单练,太无聊了。

  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两个观众,肯定得吹个够。

  余父和余母点点头,排排坐,一脸欣慰自豪的等着安安给他们老两口表演。

  只见安安像模像样的拿起梆笛,用标准的指法,然后猛地吹一口。

  一道类似鸟儿凄惨的叫声,在老两口的耳边响起。

  由于声音太大,老两口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安安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乐谱,根本没注意到老两口。

  直到余父实在受不了,颤颤巍巍的说,“安安啊,要不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