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明舔了舔腮帮子, 把水里的半截木棍往傻逼同学旁边猛地一扔。
“哐！！”
他又被吓得骤然一抖。
棠明凶狠地睨他一眼，手揣进裤兜里颇为不耐烦地走出教室。
一圈的同学立刻手忙脚乱地要把那姓李的送医务室，都围过去。
棠明没管，倒是快要出门时想起什么, 突然朝教室里头看。
捕捉到江初月的方向, 换了一副稍微柔和的表情, 朝他无声说了句“没事儿”，才跟上谭梅。
活动了下筋骨, 出了一层薄汗，二月份的天也觉得热, 干脆脱了外套甩在肩头上。
赵泽远有些不放心地追出去, 看见棠明一手拎校服, 一手揣兜, 面无表情地跟着谭梅, 突然就觉得——
他好像又看见高一那个明哥了。
谭梅走了几步, 又在台阶处突然停下，咬牙切齿道：“真被你气疯了！李伟呢？”
棠明在她背后站定, 耸耸肩, “谁？”
谭梅气得话都说不出：“……”
这时几个同学抬着李伟刚好经过走廊, 谭梅火急火燎地吼棠明，让他和自己陪人一块儿去医务室。
虽然都还算皮外伤, 但棠明把人牙打掉了，又怕有脑震荡之类的，还是送人去了医院。
等老师焦急地联系家长, 陪着李伟去医院的时候，棠明就在办公室等着。
——老谭怕家长们现在看见棠明不冷静，没敢让他跟着去。
等了可能有一节课多, 期间江初月和叽叽喳喳三人全都上来了，硬是要在这儿陪着他。
棠明都不知道这点儿小事有什么至于的，凶神恶煞地把叽叽喳喳她们骗了回去。
至于江初月嘛……还是舍不得用凶的。
“真没事儿。”棠明温声哄：“我从小到大打架打上来的，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江初月没说话，靠在办公室进门的墙上，校服被白色粉末沾了一背。
棠明看了眼一办公室的老师们，把他拉到门口，一边轻拍他背上的灰，一边小声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在这儿老师他们反而觉得是来给我撑场子的，太嚣张了。”
“到时候就真不好解决了。”
江初月表情一动，抬头看他。
半哄半劝着，好歹是把人说动了。
“那你这里好了就来找我，我就在教室等你，如果放学你还没回来……”
“不会不会，保证回来！”棠明轻推他一下，“回去回去！”
江初月反复得了保证，才下了楼。
他走后不久，办公室外脚步声渐起，显然来的不止谭梅一个人。
“老师，棠明我了解，这事儿那混d……那孩子肯定是有过分的地方了……”
这声音，是棠东来了。
一进办公室，棠东就看见了身高挺拔，把人揍得鼻青脸肿，自己却连衣服都没皱一下的棠明。
……突然就没法为这崽子说出什么好话了。
“你看看打成那样！再有什么也不该在学校里这么打人！李伟的家长马上就到，你们两方协商吧！”谭梅脸色很差，进门后看都不看棠明一眼，直接坐下，猛地灌了一口茶。
“东哥。”来的人不是棠一德，这事情就能好办多了，棠明差点要勾起嘴角，硬生生压下去了。
这小子！
棠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刚好听到老师告状了，棠一德又走不开，看他现在还能这么嬉皮笑脸的？
不过来的路上听老师说，棠明打那孩子是因为他说什么同性恋的事……
棠东又觉得，还好是他来了。
“怎么回事儿啊？”棠东皱着眉，“说了打人不能打进医院，都不知道轻点！”
“……”谭梅一口茶差点喷出去。
这是轻不轻点的事儿嘛！！
她清清嗓子，心累提醒道：“等会儿李伟他家长来了……态度好点！要高考了别惹事儿了！”
棠明心里明白谭梅这是为他好呢，态度很好地点头，“知道了老师。”
不过东哥惹不惹事，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果不其然，可能一两分钟都没到，李伟的爸妈就都来了，气冲冲地要找棠明。
“干什么干什么！有事儿冲家长来啊！”棠东人高，立刻上前去把两人堵在棠明跟前。
那俩家长气得不轻，在办公室里使劲儿嚷嚷，棠明一开始都没在意，直到他们吼了一句：
“不就说了同性恋的事儿嘛！说了怎么了！凭什么打人，姓棠的你是不是同性恋啊！被戳到痛楚啦！”
棠明猛地抬头，抄起眼神发狠地盯着李伟他爸。
那男的一抖，又立刻吼起来：“看什么看，狗娘养的信不信把你眼睛给挖出来！”
“怎么说话呢！”棠东忍不了了，抬起拳头又电光火石间放下，随手抄起谭梅桌上的教案猛地往地上一砸，“说人话会不会！！”
家长和老师都有点傻了……没想到棠东甚至比棠明更暴躁。
“好……好……这就是你们家长解决问题的态度是吧？你是他爸吗？啊？叫他爸来，看看教出了个什么东西！我看就是同……”
“你他妈再说一句！！？”
棠东听不下去，直接抄起那人的衣领，猛地把人脑袋狠狠按在桌上。
力道有点狠，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只能一边使劲儿挣脱一边呻｜吟。
他妻子和办公室老师都上前去阻止，场面一时间更加混乱。
可这一片纷杂中，棠明却感觉心里一沉。
这人这么挑衅，东哥还能忍住不动手……有点不对。
棠东似乎也觉得事态有点失控了，他深吸一口气，俯身凑近中年男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原本一直挣扎谩骂的人停下来，慢慢地不动了。
棠东放开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儿子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都赔，该给的一分不少，但你要还人身攻击我们另算。现在问你，还继续跟我们闹吗？”
那男的一声不吭，面上十分古怪又窘迫，最后还是咬牙，“钱一定得给！”
匆匆拉着他妻子出去了。
原本失控的场面就这么轻描淡写被解决，老师们有点懵。
只有谭梅很淡定……从高一开始，她见这种情况见得多了。
没人会惹在教育局有人的棠一德，且不论他们家富裕，和市长都说得上话。
事情告一段落，棠东也很忙，最后告诫棠明一切先以高考为重，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跟老师打了招呼就走了。
谭梅把人单独留下，她这一天天的很疲惫，重重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棠明，高三了……知不知道这一年对你以后的人生有多重要？”
“它意味着你能少吃很多苦……”说着又摆摆手，“算了，这些道理你都懂。”
她不习惯拐弯抹角，真正想跟棠明说的也不是这些鸡汤。
在了解事情全貌后，她大概知道棠明一年都安安分分的，今天却破了戒是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教学楼里突然传来一阵下课铃。
棠明听见这声音，忽然抬起头，有些急地看着办公室门外。
下一秒，江初月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口。
和棠明每次见到他一样，白净，清冷。跑步刮起的风冲动刘海，细细碎碎地分散在额角，露出他好看的五官。
谭梅却突然一阵烦躁，站起身来挡在想要冲进来的江初月身前，“老师有事儿呢，你先别进来。”
办公室其他老师纷纷涌到门口下班，人来人往间谭梅不去看江初月，最后一个老师也走后，她利落地把门关了。
办公室只剩下棠明和她，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
“棠明，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打人，或者说之前你犯的浑，如果没有你爸，没有你哥，你能那么轻松解决吗？”
“老师……之前是我不懂事。”棠明深知老谭说得有理，也大方承认。
“我也不是要批评你。这一年你进步很大，不只是学习，在为人处事，方方面面，都让老师觉得很欣慰。但是……你听老师一句劝。”
她忽然极快地瞟了一眼窗外，那里可以看见江初月在栏杆上等待的身影。
“有些事情，要量力而行。在你没有能力承担后果，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的时候，别碰。”
谭梅神色严肃，“江初月是我们学校今年重点关注的苗子，很有可能能拿个状元回来。之前问他高考目标学校，他说……”
“要看你去哪儿。”
棠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谭梅知道了。
其实少年心动本就藏不住，平地刮起风沙，荒原莺飞草长，都太明显了。
棠明沉默良久，深深蹙眉，半晌才重新开口：“知道了。”
嗓子又哑又涩，压抑着什么，不好听。
他一言不发地拉开门，谭梅也没废话，她知道棠明听懂了。
“怎么了？没事吧？”江初月一看见棠明，立刻过来问，有些焦急。
“能有什么事儿啊？你还不知道我家嘛？”他轻松一笑，手虚握成拳搭在江初月肩头。
“那怎么在里面这么久？谭老师说什么了？”江初月还是不放心，边下楼边拉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腕。
“啧……”说起这个棠明就皱眉，“老谭跟我说，你的目标是跟我考一块儿去？”
他一脸严肃，“我这水平跟你差那么一大截，你别乱来，必须能考多好的学校就去多好的，为校争光，听没听见？”
江初月没想到他还能把自己数落一顿，讪讪地，“那你会跟我考一起去吗？”
“必须会啊！”棠明把手抽出来，改为拍拍他的肩，调笑着凑到人耳边轻轻说：“我宝贝儿去哪儿我去哪儿。”
说完就撤开，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