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重新暗恋>第86章 陷落八十六

  霍杨一晚上都没睡好,翻来覆去,还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梦。

  梦里有许多大学时代的场景,与现实不符的是,那些场景都带了空前浓重的情,色意味,好像叶朗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格外的深意一样。

  霍杨还和他躲在拉上了帘子的床铺上,小胖和二炮在外面鬼叫着打游戏,而床铺和墙壁之间光线昏暗。氛围隐秘又罪恶,却让人无法抑制地兴奋,霍杨用指尖勾勒他的腹肌,叶朗在这样的挑,逗下,眼睛里都泛起了水色。

  即使是在做梦,他也悲哀地感觉到自己唱着国歌升旗了。

  因为一个男人。

  还是他以前的舍友。

  之后的梦自然没做下去,他仰望着天花板,一边安慰自己只是单身多年,一边脑补了个全套。

  从客房的床上爬起来,霍杨四肢有点软绵绵的,很像宿醉。他脑袋里还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和醉鬼接吻,会不会被查酒驾的酒精检测仪测出来?

  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霍杨决定出去遛弯。出门的时候,他发现叶朗的门居然开着,大白团在床脚的垫子上睡觉。

  大白睡眠浅,有人一走近就醒了。霍杨改而决定遛狗,就把它招呼出来,轻轻带上门。

  小区外面都是植物园和科技园,环境绝佳,五环左右的位置,路上也不吵闹。霍杨带着狗逛了一圈,估摸着叶朗快起床了,就在小区里的中餐厅买上热腾腾出炉的早餐,顺便赞美了一下这天上有地下无的价格。

  “三山五园,”他在微博上放了一张菜单和价位的照片,写道,“穷人的墓园。”

  还有水果。他榨了杯果汁,端着上楼时,听到叶朗卧室里传来了抽水声,第一反应居然是:难道又吐了?

  “姓叶的!”霍杨立马冲进去,一脚踹开洗手间门,和诧异地转过头来的叶朗视线一碰。

  房间里没有异味,看来是没吐。

  他刚松一口气,又看到叶朗掌心里有几粒药片,神经又倏然一紧,“你吃什么呢?!”

  “……”叶朗拿起药盒,往他面前一展示:三九胃泰。

  “嗨,吓死我了。”霍杨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你吃吧。”

  “大惊小怪什么?”叶朗仰头咽下药片,拧上了矿泉水瓶子。

  “怕你服毒自尽。”霍杨说了句自己听着都害怕的烂话,忽然觉得胸口一片濡湿,他一低头,发现手里的果汁泼到身上大半。

  “……”他觉得自己好蠢,“我能借你件衣服穿么?”

  “你拿就行。”叶朗指指门外。

  霍杨一手扯着衣服,去了衣帽间,另一手拉开衣橱随便挑了件T恤出来。换上衣服以后,他翕动鼻翼用力闻了闻,总觉得这衣服上有股很淡的熟悉气味。

  踏出推拉门的瞬间,霍杨突然醒悟,这不就是叶朗身上的味儿吗?

  轰然间,凝滞了一早上的热血疯涌上来。霍杨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叶朗头发凌乱,只穿了一条黑色短裤站在洗手台前的样子,头皮都发麻。

  “非礼,非礼,非礼……”他机械地在心里重复,“正直,正直,正……”

  隔壁洗手间里传来淋浴冲水的声音,霍杨“正”到一半,直不起来了,赶紧逃窜。

  洗完澡,叶朗穿着毫无形象的T恤大裤衩,头发吹成冲天炮,半死不活地下楼,坐到餐桌边,“昨晚上谢谢你了。”

  “没事,”霍杨吃得头也不抬,这奶黄包让他实在停不下嘴,“你家饭挺好吃的。”

  “我一两周才回去一次,后厨看见我就卯劲儿做。”叶朗倒了杯脐橙汁,“平时一般情况。”

  霍杨终于吃够了,擦擦嘴,抬起头,“叶朗同志,我要通知你一件事。”

  “嗯?”叶朗同志喝着资本主义的鲜榨果汁,造型却不修边幅得像红军过草地。

  霍杨一本正经道:“鉴于组织对你猪狗不如的生活非常不满,为了改善你的养殖条件,保证你生理和心理上的健康,我决定代表组织——”他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泰然地说了出来,“住你家了。”

  屋主人用看智障的眼神询问他“那我住哪”,霍杨大手一挥,“咱俩同居。”

  “噗!”叶朗一口果汁喷出来,被这个极有冲击力的词给吓得四处找纸。

  “房租你随便开,水电煤气物业费均摊,一日三餐我包。”霍杨有条有理地摊牌,“睡哪都行,不逃家务,任打任骂,还有什么附加条款,你什么时候想到我就什么时候开始执行,绝对不违约。还有什么意见吗?立纸头合同不?”

  叶朗口齿混乱了半天,“不是,你……我……你怎么……”

  在霍杨的注视下,他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组织出一句人话,“不……不行,我不同意。”

  “这都不同意?”霍杨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要不我再替你加个期限,期限是一辈子?”

  叶朗给他这些路数给搞得眼花缭乱,干脆快刀斩乱麻,嘴里只硬邦邦地咬着一个回答:“我说不行。”

  霍杨收了不甚正经的表情,直视向他的眼睛,“为什么?”

  都是做生意的,谈判技巧那是必不可少的技能点。霍杨挖了个坑,一旦叶朗回答了这个“为什么”,他就真理歪理一起上,逐条批驳,批驳到他理屈词穷了,再一举拍板。之后慢慢地软磨硬泡,总有一天能驯服他。

  叶朗却不跳坑,“你是不是看我病历了?”

  “什么病历?”霍杨装傻,还装得怪自然的。

  “你动没动那个抽屉,碰了哪些东西,又给我偷偷倒了多少药,我都知道。”叶朗放下杯子,手肘抵在桌上,手指交叉,时不时捏一下指关节,“滑轴上有生物碱,摩擦会变色。抽屉里的东西我一直按一种规则摆放,而且每个瓶子里的药片数量我都记得。”

  “我还知道你翻过我卧室里的橱子,喝过恒温柜里的酒,看过书房里的哪些书——因为每本书里都有书签,标着号,夹在书哪个位置也都是固定的。霍杨,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那……我该说什么?”霍杨喝着豆浆,想了想,竖了个大拇指,“厉害!牛逼!——这样?”

  “你听不懂我的意思么?”叶朗嘲弄地扫了他一眼,“我的强迫状态是‘极重’。我吃安定那会,往这个房子的每个房间都安了摄像头,还有外面花园,周围三四条路。晚上失眠,我就在控制室里看监控录像,现在还是会这样……”

  “是么?”霍杨低下头,掩盖住嘴角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你最好别看昨晚的。”

  叶朗对他这避重就轻的态度激怒了,火气突突上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在听。但是你说的这些,不管是吓唬我,还是说服我,对我来说都没用。”霍杨把杯子扶起来,无辜地看着他,“我就是对你放不下心,不满意你的生活状态,想照顾你,可以吗?”

  “……”叶朗掐着眉心,努力平息呼吸,半晌,才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是想发展点别的关系?”

  “这一点,”霍杨一脸诚恳地看着他,“我以为够明显了。”

  叶朗,“……”

  这一招先发制人有些傻逼,他发现自己懂的那点套路在这货面前,可能都不够看的。

  “那请便吧。”他扔下这句话,摔上房门,震天响。

  霍杨自动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可以爱怎样怎样”,从客房里搬出自己的家当,很不见外地把客厅当成了办公间。期间叶朗下楼一次,把昨晚上的衣服送给上门来取的干洗店店员,转身又去了地下室,全程当他是盆景。

  霍杨挂着耳机,盘腿坐在茶几前打电话,“那个不着急,我们可以先把俱乐部当成一个健身的来做,办卡充值,年费一千,拉的人一多就算集资了……”

  “霍杨——!”通往地下室的楼道里传来了一声怒吼。

  霍杨的语速脱缰野马一样快了十倍:“老郑你先按我说的做我这边有状况等会给你打过去!”

  他还没等冲到门口,叶朗已经杀到了他面前,咬牙切齿地问:“去哪?”

  “我那是……”霍杨本来还想借题发挥,看他一副气得要胃疼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心一横偏过脸,“这事儿是我不对!我我我我流氓!你打吧!”

  他正等着被叶朗打成压缩罐头,没等到预料中的一耳光或者一钩拳,耳朵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居然拧他耳朵!

  “啊啊啊操操操操!”霍杨疼得嗷嗷叫,他自打小学以后再也没被拧耳朵,叶朗的手劲儿非常大,拧得他直求饶,“哥!哥!错了错了错了!”

  “错了?”叶朗语气冷冷的。他刚松了一点劲,霍杨就抓住机会,转守为攻,迅速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两个人没轻没重地撞到墙上,混乱里,霍杨使出吃奶的劲勒住他胳膊,奋力道:“你要是对我真的没感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感觉,那你就看着我,再跟我绝交一次。我保证绝不纠缠你!”

  “你……”叶朗两厢挣扎下,眼圈居然渐渐红了,最后爆发似的一咬牙,“你怎么能这么逼我?”

  “我不逼你,”霍杨见他忽然就垮了力气,也松开手,后退几步,站在一个安全距离外,“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你有什么顾虑要告诉我,别自己钻牛角尖,也别替我做决定。”

  叶朗勉强道:“我没钻牛角尖。”

  “那就是有顾虑了,”霍杨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靠在墙上,生动的表情褪去以后,眉间只剩了倦怠,“我没那个精力……跟你胡闹,懂吗?”

  霍杨很想脱口而出“我是认真的,我说不会走就永远都不会走”,但这句话冲到嘴边,被他险之又险地咬断了,好歹是没往身上再刷一层“巧言令色”。

  叶朗那颗心和洋葱一样,剥了一层还有一层,对半切开,横截面都得让人犯密恐。霍杨既然剥不出他的核心,看不到那里面究竟压着什么心思,也就没法对症下药,只能隔靴搔痒。

  他强行按捺下自己,听着叶朗继续说:“你就算能一时拽住我,也拽不了我一辈子,到时候,那就是对你不公平。而且有些事……我迟早要付出代价。”

  霍杨只听了前半截,立马忘记追问后半截,“那你的意思是我就看着你抑郁?门都没有!”

  于是就又谈崩了。叶朗掉头回屋,霍杨则盘踞在客厅,计划着把他房间里那些烟酒全部偷走,但叶朗一整天都没踏出门。

  霍杨下午有个安排实在推不脱,那是个大客户,还硬拉着他们去打猎,耗了一晚上。第二天从猎场出来已经是上午,他想叶朗这个点肯定在上班,就一直忙到下午才回家。

  但当他回到家,看一眼客厅,拉开鞋柜,发现那人好像哪都没去。

  叶朗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阻断了一切光线,火灾现场一样到处是味儿。霍杨气急败坏,看到烟灰缸和垃圾桶里满是烟头,罪魁祸首还趴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给我起来!”

  窗帘唰地拉开,落地窗咣咣开到最大,叶朗被粗暴地拽起来时,还有点神智不清,“干什么……”

  “你纵火呢?啊?!我他妈不在你就躺床上抽一天烟,活腻歪了是吧!”

  叶朗睁不开眼,伸手挡住过强的光线,“……关你屁事?”

  霍杨给他气得脑浆沸腾,环顾了一圈房间,又低下头来质问:“你吃饭了没?”

  “今天没有。”叶朗不耐烦地推开他,掀过被子蒙住脑袋,接着睡。

  霍杨拼了这条老命才压下火气。他把这屋里的烟头全收拾了,怒气冲冲地跑下楼,煮了锅面条,再跑上来,硬逼着叶朗吃完了,又多动症一样倒了一大杯温水回来,杵在旁边,瞪着他一口口喝。

  “你还想撵我走?”霍杨眼看着他倒回床上,“你活得都没个人样了你知道吗?”

  “……”

  “你就是不想让我烦你,你也应该装得人模狗样一点啊,那我不就没理由在这赖着了……”

  “我就是失眠。”叶朗打断了他。

  霍杨见他半闭着眼,眼底血丝密布,似乎又要睡过去,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捏起他冒出青茬的下巴,“等等,你是不是又吃药了?”

  “没有!”叶朗被他折腾得彻底没了睡意,印堂都要发黑,“我要吃了药,明天这时候也醒不了!”

  “哦?”霍杨半信半疑的,有心想去查查监控,“晚上睡不着,咱俩可以聊聊天,别一个人闷着。”

  叶朗对此态度恶劣。霍杨没跟他一般计较,收拾了碗筷,就把他拖出去遛大白。晚上抱着电脑,硬挤到他床上,干完正事,又开始骚扰他,决心要把他骚扰得都没空胡思乱想犯抑郁。

  这一段时间,叶朗好像强行给自己退了休。不上班,不出门,不说话;睡醒吃,吃饱再睡,偶尔醒着的时候,还经常神游天外地发呆。关助理打不通他的电话,来找霍杨,霍杨也只能说他状态不好,人在他面前都刷不出存在感。

  关助理来看了他一次,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两人关上门,密谋商谈了很久,关助理走的时候都染上了和他如出一辙的梦游表情。

  能推的应酬霍杨一律推掉,办公尽量在家,整天守着叶朗,生怕他出事。后者一开始极尽所能地想赶走他,斗争了两天,没成功,干脆放弃了。霍杨看着他吃饭、喝水、刮胡子,拉着他遛狗、看电影、逛超市,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拽着他,叶朗就真的能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沉浸在精神世界里随波飘荡。

  有时候,他心情会好一点点,不会一脸厌世,不会霍杨说什么都漠视。

  他会晚上枕着胳膊,陪着霍杨聊一小会,尽管只是寥寥几句。他会放一个带水汽的西红柿在霍杨电脑旁边,尽管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

  他还会推着购物车,霍杨在前面走,听到车里扔进一袋酸奶的“啪嗒”声。尽管如果没人提醒,他还是会把那玩意放到过期。

  他只是心情不好,话少。霍杨这样告诉自己,反正他本来话也不多。

  日子如此平静地过着,甚至让他有了一种错觉,以为他们能永远这样下去。叶朗像是他偷偷藏在家里的所有物,笑也只给他看,哭也只给他看。他也有能力蔽去所有步步紧逼的风雨。

  这种错觉维持了他的虚幻,像深夜里遥远到听不真切的汽笛声,沉重却脆弱的希冀。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的汽笛声:这个比喻来自村上春树《午夜的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