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豪接着道:“五年前那场火灾,师尊还记得吧?那时的青云峰,漆黑一片,却又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大火照亮的,生命的光芒。”

  许愿双眼暗了暗。

  严豪:“那黑色火焰毫不留情地烧尽一切,山间的飞鸟走兽,花草鱼虫……还有我的家。”

  许愿:“!”

  严豪本来一直笑嘻嘻的,跟个孩子似的天真无邪,像只大狗一样活泼可爱,但此时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挤不出一丝笑意,他的脸定格在许愿从未见过的悲伤之中,刺得许愿的眼生疼。

  严豪:“我和我的家人本来一直住在青云峰之中,那里是家父家母的隐居之地,他们对那里的生活爱不释手,那里也是我从小待到大的地方,我非常喜欢那里,非常非常喜欢。”

  许愿:“……”

  严豪:“可那天,一场黑色大火,将一切毁灭于分秒之间,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大火蔓延到家父家母身上,他们痛苦得尖叫,发疯似的让我走……”

  “别说了……”许愿这时有些后悔,后悔让严豪回忆这些早已封印在深处的陈旧回忆。

  许愿不知道,那些伤疤虽早已愈合,但疼痛却还如此真实,它让痛苦来得如此酣畅淋漓:“无妨,师尊,直到现在,我每天晚上还能梦到这些,我早已习惯这些梦魇,不碍事了。”

  许愿看着严豪笑得比哭还难看,突然有种想要抱抱他的冲动,但他的手还没抬起来,就被理性狠狠地制止住,他深深吸了口气,听严豪继续说:

  “我当时当然不想走,但家父急得厉害,干脆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抓着屋里的杂物就向我丢,什么都有,大的小的,硬的软的,直到我为了躲避跑出屋门,我的家终于倒在一片大火之中,那时的我好像要疯了,什么都不想就跑过去,想用双手去扒还在燃烧的废墟,但我刚刚靠近,那大火突然涨大,烧上我胸口的衣服。”

  许愿:“所以,你胸口上的伤疤……”

  “是烧伤,”严豪道:“那火蔓延很快,从一个小火星变为不小的火苗连一会也用不了,我的胸口疼得要命,就在我快要对眼前渐渐扩大的火焰束手无策,想要放弃时,一道红色的光将我狠狠拉了回来。”

  许愿:“?”

  严豪想到这里,终于可以笑了:“那道光虽然颜色殷红,却能传来温柔至极的汩汩力量,我能看到周围的火渐渐熄灭,身上的伤也清凉些许,直到整个山头的大火全部熄灭,那红色的光才停止扩散。”

  “我看着眼前的废墟,脑中不断回忆起以前的种种,那时我还未经世事,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哭得昏天黑地,声嘶力竭……呵呵,可能是惊动了那人吧?我感到一只温暖的手附上我的头,轻柔地抚着我的头发,心疼地看着我血肉模糊的胸口,问我哪里疼……”

  许愿双眼一亮,似乎成功地从那少得可怜的记忆中生生扒出了什么。

  严豪眼含无尽温柔地看向许愿:“那人就是师尊你,那时的你一身白衣,高贵至极,与这周围一片漆黑的废墟未免太过格格不入,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百般无助一心向死之时,我还以为你是上天派来接我走的。”

  许愿恨自己竟把这种大事忘得一干二净,但更让他在意的却是严豪后面所说:“……你那时,想过死?”

  “是啊,”严豪讽刺一笑:“我失去了我的家人,我的生活,我的全部,自那之后,我没有了任何生存意义,又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当然不想继续活着受罪,与其让我这样悲惨地活着,不如让我去死。”

  许愿第一次听严豪说起这般沉重的话题,他差点要忘了严豪以前是只怎样听话的大狗,就在许愿也快被严豪的悲伤淹没时,他突然听到严豪所说“悲惨活着不如去死”,当场一愣,随后便怒目瞪向严豪,狠狠踢了他一脚,严豪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放屁!谁说悲惨活着不如去死?你怎么知道悲惨生活之后,会不会有个值得期待的未来?只有勇敢地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抱怨人生的悲惨不顺,只要好好活着,总会出现你所谓活着的意义!”许愿对着严豪大吼大叫,惊动了在门外独自玩耍的孟晨,小家伙将门开了条小缝,将可爱的小圆脑袋钻了进来,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许愿可能是悲惨惯了,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待他挺好,有吃有住,吃喝不愁,这已然是莫大的幸运,就算严豪的阻止让他的幸福生活延迟了那么一段时间,可他还是很容从地面对这一系列突发状况,努力地想在这悲惨人生中熬出个头。

  所以,就算活得悲惨,我也得努力活着啊……

  “是啊,”严豪看着面前莫名其妙突然发火的许愿,以为这人是在关心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嘴,用手指轻轻刮了刮自己鼻头,声音小了下去:“所以,我找到我活下去的意义了……”

  

  、心愿

  严豪双眼灿若星辰,这是经历过九世人间恶意的许愿不曾有的。

  严豪:“我本想自尽,但师尊你那时阻止了我,你让我好好活下去,你说你活得那么惨,可你还是向幸福努力前进着。”

  许愿觉得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但杯中茶水早就被他饮光,他看向面前的严豪,突然觉得他的笑,好像挺解馋的。

  严豪平时乖得像只大狗,笑起来更是好看,这小子有一口显眼的白牙,对着许愿笑的时候就像有种魔力,能把许愿任何不想留着的糟糕心情统统赶走。

  就像一记良药。

  严豪的手慢慢附上许愿的,许愿能感到,那双手正紧张地微微颤抖着,火热得甚至渗出一层细细的薄汗,而他的却干燥冰冷,急需这样的一双手暖暖。

  “师尊,你是我的救赎,我这条命,是师尊给的,师尊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严豪语重心长道:“所以师尊,那时的你那么坚强,为何现在却一心求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愿闻言一愣,这个问题太现实了,现实到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过来的,为了完成任务才要去死。就算他说,严豪也不会信。

  但同时,许愿也知道了一些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