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润物细无声(穿越)>第66章 凯旋而归

  “我不同意!”

  黄粱话一出口, 云润生却脱口反对,神色冷冷,手心的火焰随之熄灭, 砰的一声将盛满烤肉的盘子瞌在桌面上。

  终于做出决定, 正满心畅快喜悦的少年笑脸一僵,不可置信:“为何不同意?”自从得到国师赠送的龙族信物, 但他以前毫无兴趣,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不会去龙族。可如今他知道, 他若想变得更强, 听从国师的建议, 去一趟龙族接受传承是最好的路,甚至是捷径。

  云润生冷哼,咬牙盯着他:“你别装傻, 莫非以为我健忘?鲛人族长老当初说的很清楚,你生母天资纵横没错,鲛人族和龙族的传承都为她所用,她一体双修,成了当世的强者, 这固然很吸引人。可是后来呢?你母亲至今还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被禁锢在深海底, 她的一体双修到最后不但会危急别人, 连自己的性命和自由都无法掌握。”

  “难不成, 你要成为第二个她?”云润生呵斥。

  被云润生恼着脸教训的少年天子缩了缩脖子, 眼神依旧倔强,不服输道:“那只是个例而已, 我又不是她。”

  “没得商量!”云润生大怒,闭上眼,一副根本不想再说话的模样,注意看便发现他气得手掌握拳,骨节发白。

  “你……”反应这么大,吓死朕了!反对就反对,有话好好说,少年心有余悸。

  一低头,看见云润生紧绷的手,少年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拧了拧明黄的衣袖,迟疑半晌,手指悄咪咪地在椅子上爬向身旁的拳头,偷偷瞥了眼仍闭着眼眸的云润生,少年便啪的豁出去,一把握住了云润生硬邦邦的拳头,靠近,捞入怀中抱着,斟酌再斟酌,小声开口:“你能不能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跟你说。我和我母亲不一样,她是龙鲛,但我是龙鲛人三族混血,我觉得区别很大,只要我去龙族就……”

  “你还想去?”云润生骤然瞪他:“你说的都是假设,不能因为你多一族混血就证明没事。你有几条性命可以去尝试?”

  “我……”少年咬牙,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特别有说服力的理由。

  “与其冒险去找一条未知的路,还不如老老实实按照现在的路线前进。”云润生见他一脸恍惚失望,心中不忍,他大概知道少年想要变强的心态,可任何都没有生命重要:“你不要心急乱投医,我知道你想变强,这是人之常情。你放心,云大哥正在想办法,说不定很快我就能解决你的问题。”

  他翻阅了两百册玉简,隐隐约约已经有些懵懂的线索,他不相信偌大的灵珠世界容不下第二个。总有一天他要带着少年进去,让少年去试炼阁吸收淬炼水源之利,到时候,少年一定可以快速成长。而且,若是两人双修并进,还会有奇妙的效果。

  “可是……你又不是妖修,能想出什么办法?”

  云润生轻哼,捏了捏少年的手心:“不相信我?我真知道一个毫无副作用而且很见效的办法,可惜,就怕说出来有人会气得变形。”

  少年眼眸一亮,忙抓住云润生的肩膀逼问:“快说快说!我保证不会生气,不对啊,是什么奇怪的法子居然能惹我生气?既然对修炼有效,我干嘛要生气?我肯定不会。”少年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眼巴巴等着男人给答案。

  “咳咳。”云润生轻咳,俯身在少年的耳边悄声低语:“合体双修。”

  少年的耳根霎时从粉红变成通红,脸上好似要冒烟。

  他满脸怀疑地推开云润生,气道:“那都是不正经的法子,你少骗我。而且你也真是……明明知道我们现在不可能。”

  “……真没骗你。”云润生叹气,双修是真的,但眼下他们不能合体也是真的,云润生扶额,真是头疼。不知道何时少年才能彻底掌控自己的尾巴,十年?百年?五百年?呵呵!

  不过,虽然心有遗憾,但他宁可少年的脚步稳一点慢一点,不要着急不要心慌。

  “一直以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唯独去龙族接受传承我不能答应。你母亲当年刚刚生下你就不得不离开,其心中有多少无奈和不舍,你我都不好猜测。我相信大多数母亲都是爱孩子。一体双修让她风光了多年,其结果呢,只能抛下襁褓中的你,被至亲之人永远关在不见天日的海底。她不好过,关起她的鲛人王不好过,被当成女孩养大的你又哪里好过?”云润生太清楚,一个孩子的成长,有母亲和没母亲的区别太大了。

  少年天子垂着头,紧紧抿着嘴,揪着云润生的衣服使劲抠抠弄弄,就似一个挨长辈教训的叛逆小孩。

  “若是哪天你变成她那样,不得不离开我,你该如何?我该如何?”

  少年眼睛发红,嘶声道:“不会,我不会的,我才不离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说着眼睛飞快一横:“我们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互相要负责。”皇帝碰过的人还想离开?那是不可能。

  云润生无奈:“就怕是身不由己。”

  “云大哥……”

  云润生失望,他以为少年意识到自己错了,会和从前一样乖巧的认错,但是少年没有,很明显,少年心中还没放弃危险的想法。

  “我们还有很漫长的修路要共同走过,有云大哥陪你,你不要着急,可行?”云润生温和的盯着少年好言劝说。

  一身明黄龙袍的少年顿时展颜一笑,和车窗外的阳光一般灿烂,炫目至极。

  云润生双臂伸过,用力将少年搂入少年,轻吻他的黑发,静静地不再言语。

  被拥在温暖的怀抱中,少年有一瞬间真的想放弃。但他心底很清醒,总有一天,他还是会走上那条路,不仅仅为了变强,还有血缘深处的牵绊。他心爱的云大哥对他紧张过头,似乎忘记了修者的本心,修者,人也好妖也好,在漫长的修行之路上,当心中无畏,一往无前。

  京城。

  大街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城门口更是红绸翻飞,京城附近的县城,村落,不时的有人拖家带口往城内挤去,男女老少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人群中,分散各处的衙役来来回回的巡逻,明明是寒冬,背上却悄悄渗出了细汗。随着陛下归来的日子渐渐到来,京城府衙上上下下官员各个提着心,每日从早到晚的忙进忙出。虽然疲惫不堪,但谁也不敢抱怨。

  陛下御驾亲征,将凯旋而归,如此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庆国上上下下谁敢不高兴,谁敢说丧气话。何况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你敢去街上抱怨一句,准会被一群百姓的唾沫淹死。

  京兆伊心里苦不堪言,他已经累得快要虚脱。先皇的国丧还没办完,新皇亲征后不断传回京城的捷报愣是冲散了国丧的凄凉和萧瑟。向来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过日子的老百姓忽然不老实了,连谨言慎行的书生们也高调了。别管你是不是国丧期间,反正咱大庆新皇御驾亲征,夺回了潜州,当举国欢庆!夺回了洛水,当庆!夺回了绵州,当庆!夺回了……

  不知不觉,临到过年,陛下凯旋而归的消息传来,百姓们再次倾巢而出,比有史以来最热闹的灯会还要沸腾。

  京兆伊是真的心惊胆战,唯恐人多嘈杂会闹出事故,可是百姓的热情阻挡不了,何况监国的老相爷没有半点指示。

  他能如何?他只能撑着眼皮战战兢兢地维护京城的治安。

  “可是到了?”隆亲王府中,老亲王坐在暖炉前,看见进来的管家,忙抬起头问。

  老管家笑叹:“老太爷,陛下的御驾到京城起码得是午时了,您先歇歇吧,别急别急。”

  老亲王顿时失望,嘴里却道:“午时也好,我算过,今日正午是吉时,陛下果真是有福之人。”

  老太爷,您早晨还说旭日初升时是吉时,这就改口了。

  “陛下是天佑之主,如今凯旋而归,自是吉祥。您瞧啊,前几日连着几天风霜雨雪寒冷刺骨,今日天一亮东方便红日普照,什么风啊雪啊都没了,可不是老天爷眷顾。”

  老亲王点头,严肃追问:“城中一切可安排妥当了?拥挤的百姓比每一年元宵看花灯时还多,拖老带小,可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若是发生不妥当的事,不但晦气,惹了陛下不高兴,大伙心里都不痛快。”

  老管家哭笑不得,他又不是那些官老爷,真操心不上外头的事,“回老太爷,我刚去外头瞧了瞧,人啊,确实多如过过江之卿密密麻麻,但好歹朝廷早有准备,如今从城门口到宫门口全部安排了护卫,将百姓们给规避在街道两旁,绝不会有人胆敢冲撞。”

  老亲王满意地点点头,只觉得再也坐不住,撑着站起身:“走。”

  老管家吓一跳:“老太爷,去哪?”

  “哼,当然是去外头瞧瞧,如此大好日子窝在家中有何意义?”

  “这这这……”老管家欲哭无泪。

  老亲王在家丁的保护下颤巍巍离开了亲王府,连娇子也不坐,直接抄近路往大街上去。在家丁的帮助下,老亲王终于不用和老百姓挤,而是坐上了街边的茶楼,从茶楼的窗边,可以清晰看见街上的景象。

  一个个护卫连成排,漫长蜿蜒,从城门口一路延伸到宫中,护卫的背后是拥挤的百姓,老百姓有的扶着老人,有的驮着家中孩子,挤在护卫的身后,头脸全都朝着城门口的方向,一双双期盼而敬仰的眼神,让老亲王心中喟叹不已。

  短短三个月,才登记不足百天的帝王,何论他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他已经以自己的实力和神力,稳稳妥妥地坐稳了新帝的皇位,扎扎实实闯入了老百姓的心中。这时候,若有人跳出来篡位,只怕会被老百姓的唾沫活活淹死。背后那些不服气公主登基的野心人士,再如何不甘心又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新皇荣耀归来,名扬天下。

  从此,庆国将迎来一个盛世。

  老亲王居高临下看着整洁的街道,胸腔中好似涌出无限的激情,他若是年轻几十岁该多好,与其年老体衰坐在这儿干看,他更想做那随陛下出征的战士,即便他天生残疾,心中却忽然便有了蓬勃的勇气。

  “老太爷,福亲王一家上来了。”

  “哦?那个小的也舍得带出来了?”老隆亲王很惊讶。

  “没错呢,都出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便看见一身富态憨气的福亲王在亲王妃的照顾下乖乖上楼来,后头的仆人背着行动不便的郡王爷。那位才八九岁的郡王爷几乎没出过门,瞧着模样倒是不错,只是那古怪的手脚,即便藏着衣服里也能感受地到。

  老隆亲王微微一笑,皇家一个他,加上这位,两个有毛病的逃离了先皇的守灵,却一起在这儿碰见。且这福亲王一家和别的皇室可不同,毓秀公主由他们养大,只怕情分非同一般。

  “见过皇叔。”亲王妃盈盈一拜。

  她身后的小郡王虽手脚不灵便,但也坚持规规矩矩地给老亲王行了礼。

  只福亲王是真的傻,坐下来便开始吃,望着窗外满大街的人,开心的像个傻孩子。

  “无需客气,坐。午时快到了,陛下也该回了。”

  老隆亲王的视线放在街上。

  福亲王妃亦是怔怔看着大街尽头隐约可见的城门,那个孩子离开亲王府才多久?不足三年。

  一晃眼,他从毓秀公主变成了长公主,从长公主变成了大庆天子。

  一天天看着他长大,曾经许多次,她真恨不得那玉雪可爱的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可那不是,不能是。她还记得毓秀年幼时,才学会说话不久,有一次忽然便对着她喊娘,又喊王爷为爹,那可爱的模样和带来的悸动让她至今还无法忘怀。只是第二日,见着陛下阴沉的冷脸时,她才惊出一身冷汗。王爷是个傻子,她不是。她必须清醒,时刻要记得,公主是公主,不是他们家的郡主。

  她向来清楚,那孩子绝顶聪明,那孩子若不是公主,一定会是最好的……君王。

  恍若隔世,他真的成了天子。

  一个能让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无话可说的天子。

  一个惊艳世人,让百姓们敦敦念叨口口称赞的天子。

  “咦!”窗边,老亲王忽然惊异,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大街上的百姓们亦是齐齐哗然。

  福亲王妃顺着视线看去,顿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街道的尽头,忽而飞来一抹鲜艳的红绸,那浮天飞舞的红绸如慢慢展开的画卷,一点点从城门口宽阔的街道铺设而下,红绸无风自动,眨眼间铺设到了茶楼下,略过了茶楼又一路疾飞,沿着蜿蜒的大街,笔直飞向巍峨的宫殿。

  整条青石铺成的宽阔大街变成了热烈喜庆的大红色,和街道两旁家家户户屋檐下摇曳的红灯笼照交相呼应,掩映成了京城最美的风景。

  天子的銮驾叮叮当当靠近了京城,坐上的少年天子一身耀眼的明黄龙袍,头戴冕旒,额前随之摆动的玉珠隐隐挡住了少年精致的脸孔。

  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少年此时的心情可不太好。临近京城时,老相爷便派来人接应,手忙脚乱安排他从马车坐上华丽的銮驾,龙袍亦换成更威严的朝服,连他觉得沉甸甸很不想戴的冕旒也被迫盖上。

  最让人伤心的是,云大哥被赶下了车。

  尽管他多方挽留,但云润生对他向来体贴,又岂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同乘,引起全城百姓的注目和非议。

  当今的少年天子声名赫赫,正是他登基以来最辉煌的时刻,云润生并不想打扰他的荣耀。他看着备受欢迎爱戴的少年,心中同样骄傲自豪。

  云润生隐在銮驾旁默默跟随天子进城,看到满目的百姓,护卫,脚下艳丽的红地毯,云润生眉头一扬,嘴角微笑,这极致的奢华红地毯可不是凡物,全是凡人难得一见的鲛绡。是何人如此大手笔,为陛下的凯旋而归,铺设了满城地红光。

  “恭迎陛下凯旋而归!”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銮驾上的少年果然眼眸一缩,似有一两分的难堪尴尬。若有若无瞥了眼云润生,迎来对方鼓励的一笑。少年心中一跳,无声的发誓,总有一天他要云大哥光明正大的与自己同乘,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有个不离不弃的云大哥,让天下人祝福,羡慕,他要和云大哥成为庆国流传千古的帝后。

  深呼吸,少年扭头,透过摇摆的玉珠,朝着满城的百姓,展露出一丝最温和的笑意。

  “平身。”天子的语气镇定平淡,却比天籁更悦耳。

  万千百姓何曾见过天子的龙颜,何曾听过天子的声音。

  他们只知新皇还是翩翩少年郎,新皇不及弱冠,新皇是先皇第三子,面如冠玉才武双绝,然再多的听说和想象都不及亲眼见证!

  天子的銮驾一进城的瞬间,满城百姓哗然跪成一片,脑袋低垂,双手贴地,无人胆敢直视天子的龙颜。

  但那一声‘平身’,简短的两个似有无边的控制力,百姓们齐齐起身,骤然看见少年天子那一脸仿若闪耀着荣光的笑颜。

  炫目!

  窒息!

  “陛下万岁!”人群中,有一年轻书生放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庆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

  看着再一次跪地叩拜的百姓,震耳欲聋的呼声轰得天子的耳朵微微发蒙,他面不改色,保持微笑。身旁隐匿的云润生掩嘴轻咳,莫名想起末日没来时,媒体上报道的那些国民大咖。

  只怕今日后,百姓们怕是会彻底神化这位少年天子,譬如神仙下凡,真龙化身什么的。

  要不然谁给说说,正常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好看!

  銮驾沿着喜红的鲛绡地毯稳稳前行,所过之处人声鼎沸,天子正襟危坐,时而面无表情,时而淡淡微笑。拥挤的人潮中,多少女儿家偷偷捂着胸口羞红了脸,多少年轻男子垂下头以掩饰心中的震荡。更有那已婚的嫂子,撞见天子一笑,顿时一仰脖子晕了过去,家人赶紧踹把踹把藏了。

  天子銮驾的左右紧随着二皇子和新提拔的两位将军,其后,便是与之一起浴血奋战过的边关将士。最后面,还有车马拉着的吴东国俘虏,其中最靠前,最重要的一位俘虏便是吴东国三皇子洛江离。

  这些带回来的俘虏,少年一个都没想放过,千里迢迢带他们回来,一来是示威,二来凯旋而归有献俘的规矩,三来,祭父皇在天之灵。

  当那些俘虏的车架拉近时,百姓们呸呸个不停,只恨手里不让带东西,不然早就把那些俘虏砸个稀巴烂。

  銮驾路过茶楼,二楼窗边的老亲王正随着下面的百姓一起吆喝“吾皇万岁”‘陛下万岁’‘吾皇威武’,身旁的老管家比他声音还大,嗓子都快喊哑了。那才几岁的小郡王细细跟着喊,憨憨的福亲王一直傻乐,一会儿喊‘陛下万岁’‘秀秀啊,那是秀秀!’‘秀秀秀秀!’王妃怎么劝都劝不住。

  岂料,銮驾上正襟危坐地天子豁然抬头看向窗子,眼眸扫过略有尴尬的老亲王,落在福亲王那张胖脸上。

  天子一笑,忽而在銮驾上站起身。

  “秀秀!秀秀!上来吃糕糕!”福亲王举着手中的糕点一个劲叫喊。

  亲王妃冷汗涔涔。

  老隆亲王扶额,无可奈何地摇头,这还真是个傻子。

  街边的护卫一时为难至极,就在这时,起身的天子却飞快一扬身,转眼便接过那糕点,飞快坐回了銮驾,朝着福亲王等人一挥手:“多谢皇叔。”

  糕点顺势塞入了自己嘴中,天子吃的津津有味。

  随行的众人虚惊一场,心中皆为无奈,但也不奇怪。天子年少,战场上可抵万敌,杀人不眨眼。私底下时,对士兵们亦是和气关爱,时常陪他们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无论是那饭量还是酒量,至今难逢敌手。他是高高在上的庆国天子,亦是年少翩翩的儿郎。

  蜿蜒漫长的红毯尽头是巍峨森森的宫殿。

  远离了身后百姓们依然没有停歇的高呼声,天子的銮驾缓缓驶入了宫门。

  在宫殿最高的摘星楼上,妖冶的男子轻轻一笑,衣摆飞扬,瞬间便来到离天子最近的地方。

  “陛下。”

  “国师,是你啊。”天子丝毫不惊讶,看到那夸张的鲛绡地毯时,他第一个便想到了国师,当然,也极有可能是苍云舅舅指使他干的。

  少年跳下来,走到国师身前,“找我何事?”

  国师失笑:“只是来给陛下贺喜。”

  无事不登三宝殿。

  少年才不信他的话,屏退左右,回到寝宫。

  云润生,国师,和少年,三人对坐。

  国师率先开口:“秀秀,真没想到一眨眼你已经当了皇帝。你舅舅我都来不及赶上你的登基大典,真是可惜。”

  “难不成你特意来补上贺礼?”少年嗤笑。

  国师摇头,叹道:“我真没想到先皇去的那么突然。若不是你母亲告诉我。”

  “……”少年喝茶的手一顿,她知道父皇去了?

  云润生皱眉,握紧了茶杯。

  “你母亲大概留有他的特殊信物,先皇一去,她便感应到了。把我召了过去,让我特意来跑这一趟。”

  国师起身,一扬手,地上便堆积了成山的鲛绡,五颜六色耀眼至极。这些鲛绡比云润生二人以前见过的所有鲛绡都要美丽,那说不出的质感中仿若游弋着活物,每一匹鲛绡都似最美的风景。

  “这些都是敖雪在禁闭的近二十年间亲手织的鲛绡,她说:身无旁物,唯鲛绡能伴之。”

  少年一愣,那女人难道对父皇还旧情难忘?

  国师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既然想要这些鲛绡给先皇陪葬,你就依了她吧。”

  “随便。”少年淡淡道,反正又不是他的东西。

  “我以为你起码想要见见她。”国师叹气。

  少年摇头:“太陌生。”是真的陌生,毫无感情,不高兴不伤心不激动。

  云润生握住他的手。

  国师道:“我与先皇君臣一场,便留下来送他最后一程。”

  “行。你若是愿意,可以继续做庆国的国师。”

  “哈哈哈。”国师大笑:“多谢小秀秀看重舅舅,不过舅舅可没那个功夫成天陪着你。再说,你身边有现成的云高人,让他做国师岂不是更好。”

  云润生无语,他又不会下雨。

  少年傲然道:“我云大哥才不做国师,要做就做我的皇后。”

  “扑!”国师一口茶喷出来:“你还来真的?”

  “那是自然。”

  “哈哈哈有志气,只怕立一个男人当皇后可没那么容易。”

  “我自有办法。”

  “喂喂,我好像没答应你吧。”云润生忍不住提醒志在必得的少年。

  少年一怒:“明明答应了!”

  “没有的事,绝对没说过。”云润生摆头。

  “哼哼,你想赖账,你那天晚上分明呜呜呜!”

  云润生捂住少年的嘴,尴尬地无视国师。

  少年掰开云润生的手,一掌将碍事的云润生推开,直面颤笑的国师,毫不掩饰地问他:“我问你,我一动情就变出鱼尾巴是怎么回事,要如何才能控制它不出来?若不是这鱼尾巴碍事,我早就……哼。”早就和云大哥生米煮成熟饭,快活似神仙了。情到深处自然会有欲念,他一点不觉得排斥,云大哥亦是如此,所谓水到渠成天理自然,若是只贪情没有欲,那该有多遗憾。

  扑。

  这一次换作云润生想喷茶,他被少年的直言直语闹地老脸通红。

  国师却贼兮兮的轻笑,上面打量少年,随即高深莫测道:“你还小,问这个问题还早。”

  “有话直说!”

  “哎呀,不可说不可说,说了有人会找我出气。”

  少年威胁笑道:“你若是不说,我立即就找来苍云舅舅,我问他便是,他绝对不会隐瞒我。”

  “你!”国师咬牙:“你找他来也是一样,他只怕更不会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好好,你狠。”

  国师的脸色变得认真,他看向少年,“其实你苍云舅舅是真不想你知道。但是我……不一样。还记得我给你的龙族信物吧,你拿着它去龙族,接受龙族的传承洗礼。”

  “够了!”云润生扬声打断,将少年拽到身后,怒视国师:“你比谁都清楚一体双修的危害,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怂恿黄粱去冒险!万一他变成敖雪那样,你可能负责?你可能拯救他?”

  “云大哥……”

  “如果你成年的条件是去接受龙族的传承,把自己变成一个不稳定的□□,我宁可你永远这样单纯简单。我钟情你,自会对你不离不弃,旁的都是锦上添花。”大不了做一辈子处男,那有个啥。比起少年的生命,他无所畏惧。

  少年感动不已。

  国师翻个白眼,敲敲桌子打断二人的深情脉脉:“传承之后,你就会经历第二次改变,你体内的龙血之力一旦牵引出来,自然就会变得强大,理所当然会知道如何控制变身。”

  云润生气怒,想再次打断他,却被少年制止。

  “但是。”

  国师话锋一转。

  “传承只是让你正式成为龙族的一员,你会了解龙族的一切,袭承龙族的修炼功法。这根本没有任何危险,算不上一体双修。所谓一体双修,是从你真正的选择开始。你可以依然只修鲛人族的功法。”

  “竟是如此!”云润生大喜。

  少年大喜过望:“太好了!”

  国师微笑:“你若害怕一体双修,龙族的功法即使知道了也无妨,不修它便是。”

  “真没想到会是这般,亏我们还吵个不停。”

  “如此一来,有空便去一趟。”

  “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我需将朝廷的事先安排好,还有父皇该入皇陵了……”

  “不急一时……”

  眼见小两口又热火朝天的商议起来,国师脸上淡淡一笑,他没说一句假话,龙族的传承确实可以选择不修,只是真得到那份传承,这世间会有几人能忍住欲望而不去触碰。

  秀秀是个好孩子,他希望他永远顺遂快乐。但引导他至此,亦是无可奈何地私心。

  真希望那坟场一般的龙族,能在秀秀灿烂的笑容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