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请吧。”将人送至床侧前，庄秋就后退了一步。
而素娟便是在这时走上前来，轻拍了拍轮椅道:“国师大人，已经到了。”
纪清宁突然睁开眼睛，这眼睛里没有一点困意，十分清明，完全不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他面带歉意看着庄秋道：“实在抱歉。”
“没什么，累了便休息吧。”庄秋这样说着，就没再多留，而是转头便走了出去。
纪清宁应该不想自己看到他那些丑陋的姿态的。
对他而言，用双臂攀爬到床上的这段距离，是不容许别人看见的。
庄秋刚出来，素娟也就出来了。
素娟关上了门，对着庄秋行了礼，便也回去自己的住处了。
庄秋的感觉被触动了，他忽然望向天空。
一只鹅黄色的小鸟，正在朝着他飞过来。
庄秋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只小鸟，他记得这只鸟，在他晋升的时候，这只鸟就在他的身边，并且因为承受了他晋升的机缘，和他冥冥之中有些不小的联系。
小鸟应该是用了隐蔽法术，没有人看到它，庄秋伸开掌声，小鸟便落在了庄秋的手掌上，她蹭了蹭庄秋的手掌，啾啾叫了两声，然后把嘴里叼着的东西吐给了庄秋。
庄秋打开纸条看了看，是萧逸发过来的消息。
妖族已经占据商安，并且修筑城墙，大批妖兽都出现了不明迁移，具体集结地不知。
庄秋心念一动，以手为剑在纸上下笔。
我已知晓，静观其变。
又将纸条放在手心上，大黄极通人性的叼了起来，并且朝着庄秋啾啾了两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庄秋有些疑惑的问了句：“传送阵不开，你是如何到达这里的。”
大黄飞到空中，翅膀闪动，空间突然被撕裂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孔隙。
庄秋回忆了一下，突然道：“你喝过陆宣的血，后来沉睡了很久，看来是变异了啊。”
以往那些细节，现在回想起来，都有原因。
只是当时觉得大黄是吃了太多灵力，现在想想再多的灵力，能让一只普通的鸟雀变成灵妖吗。
恐怕也只有三眼赤炎金猊那种蕴含龙血的妖兽，才能让普通鸟雀变成妖兽了吧。
这么看来，恐怕陆宣根本就不是分身，他就是本体，这么大一个妖王在他们身边，他们竟然全然没有发觉。
陆宣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庄秋不由得有些心惊。
“去吧。”庄秋回过神来，对着大黄道。
大黄随即展翅冲向了那个裂缝，而后空间裂缝就合上了。
进入合体期之后，庄秋倒也能撕裂空间了，但是他能跨越的距离很短，而撕裂空间又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撕裂空间得成本高的离谱，还不如直接飞，他的速度已经和音速相差无几，所以还不如直接飞来的快。
送走了大黄，庄秋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边修炼，一边等待着第二天。
……
肃亲王质问着段玉，他气愤的不得了。
“你不是说无人能敌吗，怎么就区区一个蒋胥，你就对付不了了，如果不是你夸下海口，我怎么会去挑衅蒋胥，现在立威没立成，反倒是让蒋胥那个家伙出了风头，你说，你要我怎么处置你。”
段玉跪了下来，连忙解释道：“并非是我太弱，实在是那个蒋胥太强了，我的实力，王爷您是知道的，我在营地之中，从来都是无敌手，可是那个蒋胥，他实在可怕，区区一个凡人，我完全看不透他。”
肃亲王皱着眉头思索着，没错，这也是让他不解的地方。
他是知道段玉是修真者的，古往今来，只有修真者战胜凡人的份，哪有凡人让修真者摸不着头脑的。
“你确定你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那个蒋胥肯定还隐藏了实力，虽然我撬动了他一步，但是我很清楚，那一步八成是他主动退让出来的。”
肃亲王拧着眉头道：“那这就麻烦了。”
段玉有心将功补过，他道：“我可以去求求我师兄，我师兄是承剑派的弟子，他的实力要比我高得多。”
“你师兄肯插手人间的事？”
“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救过我师兄一命，而且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情同手足，他不一定会帮您对付其他人，但是我若说有一个凡人欺辱了我，那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那就这么做，你让你师兄直接杀了他。这个蒋胥，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庄秋一边修炼一边用神识在营地之中监视着，当然，他刻意避开了纪清宁。纪清宁是个聪明人，就算不知道庄秋有这么大的本事，也说不定能从庄秋的言行中猜出来一点什么，所以庄秋也不敢冒险。
而关于肃亲王的筹划，他自然听到了。
但是他也并不生气，很显然这些刺杀计划，对他而言，没办法触怒他，在他看来这就是小孩在胡闹。
承剑派一个隶属太玄剑派的小门派，门中就算是长老也就是金丹期。
但是一个凡人肯定是打不过筑基或者金丹的，所以如果有人来刺杀他，并且是练气境以上，那他是个修士的身份就会不攻自破。
按正常人的想法，这会大概把人直接杀了就行了。
但是庄秋已经合体期了，他敏锐的察觉到因为自己而带来的变故。
如果是蒋胥，他根本打不过段玉，也就是被羞辱一顿，但是因为他打赢了，所以段玉就找了他的师兄。
而他的师兄，要么被庄秋杀死，然后他消失的消息被肃亲王等人知道，影响到国家局势，肃亲王可能会意识到这个蒋胥并非蒋胥。
退一步，庄秋直接给肃亲王清楚了记忆，让他忘记了这一段，可是就算让他忘记了，记忆也是经不起推敲的，凡人虽然弱，但是不见得蠢。
所以肃亲王有五成的几率仍旧会发现蒋胥的不正常。
要么，庄秋不杀段玉的师兄，而是威逼利诱。
可该怎样让肃亲王和段玉都相信蒋胥不仅是个没有问题的，而且以后也不能对他动手的人物呢。
庄秋纠结了好一会，突然眼神一亮。
让那个段玉的师兄不答应不就行了。
庄秋这么想着，神识一动，立刻来到了纪城旁边几百里，在山中建立宗门的承剑派。
这种小门小派，自然是没有护山大阵可以用的，庄秋直接就潜入进了承剑派的掌门住处，这位掌门并非是最强者，但是应该是掌管帮派大小事务的。
庄秋害怕自己突然出声把对方吓死，于是他故意咳嗽了一下。
这位承剑派的掌门仍旧吓得不轻，直接就掏出了本命剑。
庄秋顶着萧逸的脸道：“放肆，我乃是太玄剑派太上长老。”
太玄剑派这群人肯定是知道的，毕竟是他们的掌管者，但是太玄剑派的太上长老，怎么会来到他这个小剑派呢。
虽然对庄秋的身份有所质疑，但是毕竟庄秋的实力很强，仅仅是威压，就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我有一旧友，在附近的凡人王朝红尘炼心，并且与你门下的弟子有瓜葛，我不想破坏他的修行，所以若是有人让你的弟子掺和人间之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我这就下令让他们近期不准出宗门里，更不准去凡人城池。”
“不用所有人，你门派中可有一个名为段玉者。”
“这……门下弟子众多，我实在是记不住所有人，不过等我在名册上找一张就知晓了。”
庄秋点点头，盯着这位掌门找。
翻了一会，终于翻出了段玉的名字。
“找到了，是在钱长老门下的弟子，但是似乎不久之前下山历练去了。”
“我原本以为他是无门无派，不知晓太玄剑派不允许修真者参与凡人之事，原来是知法犯法。”庄秋神色一沉，威压加重，将这位掌门吓得跪在了地上。
“太上长老明鉴，此事我并不知情，等他回来，我一定查明实情，若他真的参与人间之事，那就按照门规处置。”
“嗯。你盯住钱长老的弟子，我听闻他有一位师兄，与他关系不错，若是放这两人进入了凡人城池，我拿你是问。”
“是！太上长老尽管放心！”
庄秋虽然走了，但是没完全走，他在暗处盯着这位掌门，确认他真的去找那位钱长老了，这才点了点头。
“钱兄，大祸临头了啊。”掌门脸上带着惶恐的神色来到了钱缘的住处。
“什么大祸临头，掌门说清楚一说，是什么让你害怕成这样。”
“你可知太玄剑派那位太上长老，就是将太玄剑派重生带回一流势力的萧逸。”
“知道啊，那种人物，怎么可能跟我们产生交际。”
“他说有一位故友，在周围王朝里红尘炼心。你有一位弟子，段玉，他参与了人间的事情，现在导致那位萧逸的旧友红尘炼心受到了影响，并且段玉已经要回来了，还准备让你的弟子，去继续影响那个王朝。”
“什么？有这种事？他真是糊涂啊。这个段玉，我早就知道他心性不坚，可没想到他要去凡人界兴风作浪，这也就罢了，还招惹上了一尊什么人物啊。”
钱缘皱着眉头又问道：“你确认那是太玄剑派的太上长老萧逸吗。”
“这我哪敢确认，他是不是萧逸不重要，只要知道，他随手就能毁了我们剑派就够了。你没有和那位正面接触，你根本不了解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在他面前，我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恐怕那已经是化神期的大能了吧。”
对于更高层次的修行者，这群在底层的根本不清楚，甚至不知道化神期之前还有一个合体期。
他们知道萧逸，就只是知道萧逸是太玄剑派的领头人，仅此而已。
“真是给我带来了**烦。”那位钱缘长老叹了口气，而后神识笼罩山头道：“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不得干涉人间之事，我已得到线报，段玉涉及人间之事，扰乱凡人王朝，等他归来，立刻带他来见我。”
“是，师父！”
在回应的人里，有一位叫做于鑫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焦急的神色。
干扰凡人王朝，这可是大罪啊，师弟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要是他回来，肯定要被师父责罚的。
不行，他救过自己的命，得去救他。
于鑫这么想着，忽然幻化出了一个分身，这是他学的一种极其特殊的武技，他的运气一向不错，不仅已经筑基，金丹也快了，是承剑派小辈里的佼佼者。
他那位金丹的师父，根本看不穿他这幻象。
片刻，他换成一阵风冲出了承剑派，直奔纪王朝。
看来他是知道段玉在纪王朝的。
庄秋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于鑫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他叹了口气。
因果这东西，实在是太难解了。
他参与纪清宁的红尘炼心，带来的因果，也让人防不胜防。
今天如果他以为万事大吉直接离开了，那这位于鑫会到达纪王朝，告诉段玉这里发生的事情，段玉知道宗门在通缉自己，就不会返回，甚至劝于鑫也不要回去了。
他们并不知道红尘炼心的事，大概会死心塌地的留在纪王朝，依附肃亲王，这样的话有一半的几率仍旧会出手。
庄秋将推演出来的结果一一从脑海中剔除。
并且把目光放在了于鑫的身上。
“宗门已经下达了禁止出山的禁令，为什么还是要出来。”
于鑫警惕的看着庄秋道：“你是谁。”
“看来修行以来一帆风顺让你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就是大陆中心了。”
庄秋轻描淡写的说着，一步步的往于鑫的身边走出。
“就算我把你送回去，让宗门严加看管，你还是会寻找各种办法逃出来，而以你的气运，你的师父和掌门根本看不住你。那么我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在这里杀了你，让段玉没有和你见面的可能。”
于鑫看着庄秋，神色愈发凝重道：“你到底是谁，你在说什么？”
于鑫自认是个天才，还是个极其骄傲的天才，因为承剑派里没人比得上他，他隐藏着实力，他相信自己不久之后，就可以追上自己的师尊。
他甚至把目光放在了太玄剑派上，他认为只要自己去，太玄剑派肯定会把他当成宝贝，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
他的想法是大多数以为怀才不遇的修士想的，毕竟他们还年轻，根本没受过打击。
庄秋叹了口气。
打击年轻人这种事，他真的不想干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挡在我的路上，为了我的路能畅通，只好牺牲你了。”
庄秋说着，手指在半空中*控灵力将于鑫卷了起来。
他控制着灵力，小心翼翼的把人弄到半空中，然后搅和搅和。
这蠢家伙，意识到自己碰到大人物了，但是还嘴硬呢。
“你不过是比我年长罢了，要是我到你那个年纪，一定不会比你弱。”
庄秋拍了拍脑袋。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自大狂啊。
“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元婴巅峰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二十二岁就元婴巅峰。”
“我二十三岁还化神了呢。”
“我不信！你在骗我！”
庄秋笑着摇摇头，不再逗这个小家伙，而是猛地一甩，将他撞在了石头上，随即于鑫就双目一闭，昏死过去。
虽然为了防止意外，现在把这小家伙杀了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谁也说不准，杀了他，会不会又有其他的因果。
庄秋就是吓唬了他一顿，也没真的动手，然后直接封死了他的丹田，阻隔了他的灵力，将他扔回了承剑派。
“如果这次再放跑他，我就血洗你承剑派。”庄秋也就这么一说，魔修都是这个样子，先放狠话，干不干那是另外一件事。
庄秋的话在钱长老的耳朵响起，强大的威压让他双腿都止不住颤抖。
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时候，那威压的源头早就不知所踪了。
——于鑫因为受到了庄秋的封印，修炼无法寸进，甚至修为也掉落到了练气境，以往他看不起的，现在都能嘲讽他。天才掉落泥潭，他在泥潭里挣扎了很久，才终于摆脱这魔鬼的封印，也正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天才是一个多么讽刺的刺，没有实力的天才，就是无根之萍，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像他一样沾沾自喜的天才。
当然，那都是后话。
庄秋睁开了眼睛，收回了那道精神体。
没错，他并非是本体去的，而是分割出了一个分身去完成的这件事，他的本体一直在温泉山庄里。
等他融合好分身，又修炼了一会，第二天的晨曦便落在了大地上。
庄秋出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刚刚起床，还有点困的侍卫。
这些凡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庄秋作为修真者，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觉了。
此刻看着这些凡人因为困意东歪西歪，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的模样，心中有所意动。
怪不得修真者要红尘炼心。
原来这就是红尘炼心。
庄秋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和凡人的不同，可在很久以前，他也是凡人，他也要睡觉。
夜深了就会困，饿了就要吃东西。
这是烙印在凡人身体里的本能。
走上了一条逆天之路的修真者，将本能抛弃，做出了违背自然的事情。
庄秋从没这样深刻的意识到逆天这件事情。
一个概念，当你知道他的意思，那是很简单的。
但是只有当你设身处地的去体会这件事情的时候，才能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秋在行宫前愣了许久，直到打着哈欠的龙兴走上来喊他，他才回过神。
“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准备去泡温泉了，让将军准备好。”
龙兴自然是没资格泡温泉的。
在破骑军，也就蒋胥能去，当然往年的蒋胥也是不行的，今天是皇帝准备拉拢他才给了他这么一个好处。
庄秋道：“那就去准备吧。”
一行人在清晨出发了，除了皇帝和近卫军，其他人带的府兵都不多，因为后山的温泉地方不大，那么多人把守反而会十分拥挤。
庄秋也没带几个营里的，就只带了龙兴和两个近侍，其中一个是他觉得剑术天分不错的卫军。
庄秋被分到池子不大，但是肯定能容得下他。
他趴在池子边上思考着，怎么不是混浴，这样还能见见纪清宁泡澡的模样。
庄秋摇了摇头，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要盯着那个段玉，让他不要再出幺蛾子。
总之，他将神识扩大，只要段玉能回来，那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是这一扩大，他立刻就看到了其他温泉里的人。
他也不知道纪清宁在哪个地方，这样用神识窥探，实属是无心之举。
但是……既然看都看了，再多看两眼也没什么吧。
因为腿部没有知觉，所以纪清宁的温泉和其他人的比起来，要低矮许多。
周围人已经被摒退了，纪清宁的两只手紧紧的抓在一旁的铁质梯子上。
纵然是泡温泉，他也不是放松的。
庄秋摇了摇头，这又是何苦呢。
他刚想把神识退出纪清宁的区域，就看到纪清宁忽然惊呼了一声。
庄秋盯着池中。
那是一头水生妖兽，非常弱小，因为冬季太寒冷了，才会来这温泉池中泡着。
但是他顺着各个池子的连通之处，跑到了纪清宁的池子里。
庄秋猛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湿漉漉的往外走。
一旁的卫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披风披在庄秋的身上跟在他后面。
龙兴询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庄秋思索了一下道：“这水里有东西。”
“有东西？”
“我要觐见陛下，现在，立刻。”
“我去通传。”
“不用，我自己去。”
庄秋也顾不上什么礼德了，在皇帝的温泉池外喊道：“陛下，蒋胥求见，十万火急，这温泉池中有一条大鱼！”
太监急匆匆的跑进去。
十二岁的小皇帝有些懵逼的看着庄秋。
他不自在的套上披风道：“蒋卿，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刚刚臣在泡池之时，发现水底有东西，于是探查一番，发现是一只长约三尺半的深褐色大鱼，但是它身体极滑，交手后，他朝着国师的方向溜去了，恳请陛下，下令让我去捉回那只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