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一周目的勇者与二周目的好感度>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的弟弟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 下面还有个妹妹,所以有点不上不下的,若说家里地位最低, 那大概也就只能是他了。”诺查摇头笑着, 在他身后那样充满绝望与血腥的回忆中,当他想起那些过往的回忆,他还是可以宠溺地笑出来。

  但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短短数秒, 那笑就在嘴角凝固, 成了苦笑。

  “所以小的时候为了‘争宠’,他什么调皮的事情都做过, 也什么样的锅都往我身上,往别人身上甩过。”

  “可能是真的有天分吧,那家伙装起来可像样了,在他没玩脱之前,谁都以为他是个乖宝宝, 好孩子……”

  “那时候也是一样。”

  他们都以为尼普诺早已丧失了动力和意志,在世界意志的手中苟延残喘, 他们也都没真正把他当回事, 就算是朱庇特,他印象里记得的也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笑嘻嘻地叫哥哥帮他收拾烂摊子的小家伙。

  所以谁都没有想到,到了最后, 反倒是这个谁都没有在意的家伙,成了最终逆转的关键所在。

  确实,尼普诺本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 就算是身为特异点的弟弟,但那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世界意志第一次看到的原本的命运里, 早在第一次征战的时候就死于战场流矢的普通人,只不过为身为特异点的朱庇特提供了继续战斗的动力罢了。

  但在世界意志强行加入棋局之后,一切也确实随之发生了变化。

  朱庇特费尽全力也无法取下,甚至尝试过片去手心的肉也无法让其脱离自己身体的珍珠,世界意志的载体,尼普诺却能轻而易举地将其从朱庇特的掌心扣掉。

  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这力量本就是世界意志的馈赠。

  尼普诺心中满是嘲讽。他想,在那位强大无比的幕后之人将自己定位为不起眼的棋子的时候,为了完成剧本而将这样重大的力量赠与自己的时候,估计没想到过还会有这样一天吧。

  世界意志的意识虽然从尼普诺的身体中离开,但是它曾经附身在尼普诺的那些时间,那些利用力量影响他的决策,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的时候,那些日子已经足够让它赠于尼普诺的那些力量同尼普诺的身体完全融为一体,无法拔离。

  这些力量估计只是世界意志所拥有的千万百万分之一,所以它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点点的力量能让尼普诺在最后时刻,拥有了翻盘的底气。

  尼普诺又咳出了几口血,而朱庇特却对此无动于衷。这并非他的本意,因为他的眼中,数种情感在交织缠斗着,尼普诺知道,这意味着那位幕后之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力图掌控朱庇特的身躯,想要阻止他的行为。

  可惜啊,已经太迟了。

  尼普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生命正在逐渐流失,手上的力气也一秒比一秒更弱,他得要抓紧时间。

  确实,自己拥有的力量相较于那位幕后之人所拥有的,估计只是九牛一毛,但可别忘了,他曾经在棋局中站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完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举动。

  还记得吗?那枚珍珠。

  那枚珍珠第一次从尼普诺的手中转移到朱庇特手中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尼普诺的嘴角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用食指和拇指夹住那枚珍珠,逐渐施力,感受到力量在珍珠内部的翻涌,和伴随他施力,对面朱庇特身上的气息也随着大力翻涌起来。

  他的力量确实很弱,但为了保证剧本的进行,他的力量可要比对方加诸于其他所有人身上的力量,还要特殊!

  他啊,可是曾经碾碎过这幕后之人载体的存在!

  当时是在对方引导下按照他的剧本起舞,而现在——

  捅入尼普诺胸膛的剑突然加力硬生生用疼痛打断了他的蓄力,更甚至,让他险些痛得连手里的珍珠都握不准!

  但在最后关头尼普诺还是握住了手中最后的希望,他咬牙切齿着,一声不吭地忍下了疼痛,纵使喉头腥甜齿间出血也没有放手。

  因为他知道,即使他现在呼痛,也再也没有人会来包容他安慰他。

  现在握着剑的,并不是他的大哥。

  必须不能是他的大哥。

  尼普诺低着头不敢去看,因为就算那人不是他的大哥,但只要看到那张脸用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崩溃。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厌恶深深地压在他的心头,成为他前进的动力,也是他用来束缚自己的枷锁。这枷锁缠绕着他的全身,不仅是四肢,更紧紧束缚住了他的脖颈,只待最后那一点施压,他便会被悬于山崖。

  更何况……

  尼普诺试图再次用僵硬的手指捏住那枚珍珠,在巨大的疼痛下尝试了两次,都被手心的冷汗所影响,滑溜地无法抓住。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能完全肯定,那个握着剑的人,真的一点都没有他大哥的意思存在。

  他做错了这么多,错上加错,无能而又可怜的家伙,真的还会被大哥承认是他的弟弟吗?

  大哥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怨恨自己吗?

  这施加在自己心头的疼痛,真的没有一丝大哥自己的意思在内吗?

  尼普诺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弓之末,所以他不敢赌,他不敢抬头,生怕只要对方一个眼神,自己所有的努力就会被瞬间瓦解。

  但有些事情,不是他逃避就能逃得掉的。

  那个原本会温柔地提醒他,教训他的时候也不会太过严苛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

  带着满含憎恶的,抱有极大恶意的,如同冰碴一样的,狠狠地塞进了他的耳朵里,宛如酷刑。

  像是被冰水从头到脚泼了一身,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冻住了。

  “你这卑劣者。”

  “……”

  “刽子手。”

  “不……”

  “无耻之徒。”

  “不是……”

  “心安理得的拿着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我……没……”

  尼普诺企图辩驳,但对方每说一句话,胸口上的那柄剑就往里面更深的前进一分,疼痛使他难以反驳。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锋利的冰冷的铁块划开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要将那肉块剖开来看看,到底她是否还是正常人的红色。

  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透了。

  他的眼睛里逐渐染上惶恐,他企图发声但喉咙里只能不断冒出鲜血。

  最后,那个温暖的人凑近了他的脸庞,热气打在他的耳朵上,让他已经快要对疼痛麻木的身躯再次有了一丝能够接触到外界的敏感。

  却只是为了给他最后一击。

  “你这小偷。”

  偷盗了原本属于他的身份,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地位,杀害了他所有的亲人与朋友,却心安理得地在废墟之上血泊之中,享受着旁人血肉筑成的战果。

  背负罪孽之人。

  利剑穿透了他的脊背,一点点地折磨终于到了尽头,将他穿透。

  在这样严苛的指责之下,尼普诺宛如一个真的被掏出心脏无力回天的人一样,他不再动弹,任由鲜血从伤口涌出在地上铺开,他像是放弃了一般低垂着头,等待着不知何时的死亡审判。

  甚至那枚珍珠都从他的指尖掉落,落在了血泊中,沾染上了红,又被外面射进来的阳光打到,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而正因为他低垂着头,所以他没有看到,在朱庇特说着那些审判他的冰冷的话语的时候,对方的脸部一直都在抽搐,眼睛中不停变化着神采,连嘴巴都未曾有过正常的样子,仿佛为了保持说话时的稳定就已经花费了所有的力气,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只是用语言苛责尼普诺,而从未真正上手抢过。

  世界意志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终于压制住了那些亡者的意愿,在和朱庇特争夺身体使用权的时候稍稍占领了上风,但这些微的优势无法令他完全控制别人的身体,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言语刺激对方,企图利用这样的方式打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让他自愿去死。

  这个世界上,尼普诺使它唯一给予了能够破坏自己载体的力量的人,只要他死了,就算现在一时半会无法真正占有朱庇特的身体,但时间一长,那些亡灵的意志逐渐削弱,最后的赢家终归会是他。

  也只能会是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看着怀中气息渐弱的尼普诺,眼中有着诡异的认同。虽然最后它依旧是胜者,但原本不以为然的棋子临死前还能给他一击,这倒是让他有了点被打破预期的意外感。为了对方的这份努力,世界意志决定暂且记住这个人。

  只可惜,这是属于胜者的权利,而它现在,还并非走到终点。

  尼普诺的头任旧低垂,但他口中的鲜血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喷涌,他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有很多,学习知识,锻炼身体,甚至是为了最后可能会来临的这一天,尼普诺尝试了如何去控制体内的那些能量!

  世界意志从未身为人类,所以他并不清楚人类到底到什么程度就会死,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尼普诺在被利剑刺入胸膛后还能硬撑着知道他压制住朱庇特的意识口吐狂言,就已经是非常异常的情况!

  眼看着尼普诺气息渐弱,朱庇特意志越发挣扎而世界意志对于这个身体的控制力减弱直至重新被朱庇特夺回的那个刹那!

  尼普诺猛地推开了朱庇特,不管现在掌控着这个身体的意志到底是谁,他都推开了他。

  接着,他晃了晃身子,胸膛上的剑还留在那个伤口处,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而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

  他开了口。

  “我是个卑劣之人……刽子手,残害血亲,无耻的小偷——那么你呢?”

  他抬起头,有一部分鲜血早已干涸在他脸上,伴随他露出来的疯狂笑容,不停有细碎的红色碎末从空中飘落。他的眼中富含的情感甚至比朱庇特和世界意志争夺身体时在朱庇特脸上展现出来的神情还要更多:愤怒,嗤笑,自嘲,憎恶,疯狂,拗哭,以及所有历尽千帆后,深藏在所有情绪之下的平静。

  “连这样的我都无法打败的你,又算得了什么?”

  他确实什么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个无德无能的存在,但即便如此,他也要抓住最后这一丝机会——他还有,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世界意志被反问的第一秒,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立刻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朱庇特感觉自己的视线从尼普诺的脸上向下移动,从胸口的剑顺着血迹一直向下,直到他的脚上,然后是地面。

  那枚光华诡异的珍珠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血泊之中——不,并不是不存在,而只是被遮掩了!

  世界意志透过朱庇特的眼睛,看着尼普诺用自己的剑撑住身体抬起脚,那枚珍珠正正好好躺在尼普诺脚尖的正下方,仿佛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不!!!!】

  世界意志发出了怒号,它愤怒地挣扎,可与此同时朱庇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弟弟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他之前已经失败了一次但这次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更无法再失败了!

  他死死的拦住了自己的身体,伴随着他的意志,那些信仰着他,信仰着尼普诺的亡灵的意志也被调动起来,它们全力阻拦了世界意志的脚步,将它牢牢束缚在人类的身躯里面,不允许它再多做手脚。

  【你不能这么做!】

  【世界会毁灭,世界会因你而毁灭!】

  【你的生命完全是依靠着我的力量支撑,倘若你破坏了它,你会立刻死去,立刻死亡!】

  世界意志的声音在尼普诺的脑海中嚎叫,但无论它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尼普诺已经下定了的决心。

  “所以呢?”

  尼普诺在心底满不在乎的笑着,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飞过,一点一点,他仿佛回到了之前在罗卡骆城里,在父母和大哥的庇佑下当个纨绔子弟的时候。

  “我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更何况——”

  不再拖延时间,尼普诺用力地碾下脚尖,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冲击着对方力量的承载体,珍珠破碎的声音在他耳中听来是那样清脆,那样悦耳动听。

  伴随着世界意志的力量飞速弥漫开来,世界规则迅速地发现了这块区域的不平静,于是开始大力驱逐那些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世界意志的力量——所有的力量。

  尼普诺还没来得及闭眼,没了世界意志力量的支撑,他的生命立刻就迎来了终结,甚至一句话都没给这个世界留下,也没给他的大哥留下。

  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对大哥的歉意,他的后悔,他错了,他还是有凭借自己的力量努力过,他最后做的是不是很好,是不是值得一句刮目相看的夸奖。

  他都没能说出口。

  不过这些也都没什么,也都算了,毕竟——

  他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