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从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叶因。
校庆那天是星期四，贺舒怀生日，她已经答应陪他过生日了。
“已经有事了吗？”叶因表情不无遗憾，“虽然你那个版本的舒怀现在已经有不少学生在练了，但老师总感觉他们弹的没有你有感觉，也没有你完美，校庆的表演毕竟是有市长来看的，老师能不能问问，你那天是有什么事？如果可以，能尽可能把时间挪出来吗？”
程从衍摇摇头：“应该不行，我答应了同学，要陪他过生日。”
“这样啊，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同学吧？”
“是，很重要。”
“那行吧。”叶因也不勉强她，“那老师就只能去音乐社里找其他学生代替一下了。”
“抱歉了老师。”
“没事。”
叶因还是很好说话的。
“对了，渺渺，听说你七选三，选了一门技术？”
临走的时候，她又多提了一句。
“是。”
程从衍以为她也要跟别的老师一样，告诉自己该去火箭班。
但是叶因说：“敢放弃一班的名额，还是很有胆量的，渺渺加油，老师支持你。”
初春刚绽了桃花，她站在楼梯上，笑的比桃花还要灿烂百倍。
“谢谢老师。”程从衍由衷开心。
“不客气，如果哪一天你改主意了，想要做音乐特招，说不定老师也会来支持你呢。”
叶因说笑着，跟她挥了挥手，踩着高跟鞋下了楼梯。銥誮
***
随着校庆和贺舒怀的生日越来越近，三月的每一天都在充实的忙碌中过，程从衍再次拿到分班选择表的时候，是三月底月考的前一天。
她的选择依旧没有变。
这回却没有人再来劝她。
“历史，地理，技术。”
她帮贺舒怀分析他的选择。
“你决定好了，不再变了？”
“嗯，你上回不就知道了？”
“但是我不知道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她坐在台阶上，单手托腮，“贺舒怀，我还从来没问过你，想去哪个大学，想去哪个专业？”
“大学还没决定好。”贺舒怀跟她坐在一起，“但是专业的话，应该就是经管了。”
“经济管理……”
程从衍不大了解这个专业，但想也知道，这个专业的最后终点，就是回家继承他爸的集团。
毕竟他寒假的时候，就在拼命努力，想要提前进步一点，再进步一点，好早一点了解自家公司，早一点接班。
程从衍从来不是多事的人，但是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贺舒怀，忽然很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选择做一件可能一辈子禁锢住你的事？
但是很快她又自己释然。
或许他就跟上辈子的贺朗一样，即便再渴望自由，也始终有牵绊住的东西。
“贺舒怀，那祝你成功。”
她握着手上的矿泉水，跟他碰了下瓶。
贺舒怀笑了下：“什么成功？”
“实现你自己的梦想，就是成功。”
贺舒怀偏头，看着她单纯的笑容。
实现自己的梦想，就是成功。
可我的梦想，都是关于你啊。
他喝了口水，透过透明的瓶身，好像看见了彩虹。
外面的天气刚下过雨，会出现彩虹也不奇怪。
贺舒怀闭了一只眼，举着瓶身对着天空，还想再看一次彩虹，可看到的是程从衍翩飞的裙摆。
耳边是悦耳的铃声，她站在台阶上，抱着书本回头看他。
“贺舒怀，上课了，走吧。”
透过瓶子的女孩，是他所有的梦想和渴望。
“来了！”
他收好东西，跟上她的脚步。
未来是什么样都没关系。
只要是有你的样子，我就期待，我就喜欢。
贺舒怀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在程从衍的拯救下，还不算太糟的结束。
第二天是他的生日，正好校庆放假，他把祁远骞和贸之云拉到自己家，对着他们挑了两个多小时的衣服。
“大哥，你明天没活动，我还要上台表演的好不好？”
贸之云哈欠连天，趴在桌子上快要睡着。
“就是，我明天也得早起去帮忙呢。”
“啧，校庆重要还是兄弟的约会重要？”
“这又不是你和程姐第一次约会了。”贸之云兴致缺缺，“你难道还想说，这次约会是你们具有什么特殊意义的第一次？”
“第一次陪我过生日，不算吗？”
贺舒怀现在说什么都来劲，拿着两套衬衫比划了下，问他们哪套更好。
“拜托，大哥，明天外面十度啊，你就穿个白衬衫？”
“有什么问题吗？”
贺舒怀想起程从衍穿衬衫的样子，不由自主想跟她配个情侣装。
“反正到了室内就能脱，重要的不是里面穿什么吗？”
“室内？”
“脱？”
贺舒怀手上两件衬衫，一人一件往他们脸上糊。
贸之云扒下衬衫，两眼发光：“我靠，你要带程姐去哪里？”
贺舒怀白眼快翻到天际：“电影院和KTV！”
“哦。”
平平无奇。
最终还是贺舒怀自己挑了套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
结果第二天开着摩托车去接程从衍的时候，发现她居然没有穿衬衫和长裙。
“嘶——”
他打量着眼前黑白棒球服和水洗蓝牛仔阔腿裤的女孩子，露出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
“走吧。”
程从衍戴好头盔，大大方方地跨上他的后座，抓住他的衣摆。
贺舒怀的小心机，今天特地没有背书包。
他倒想看看，没有书包可抓的程从衍，会抓在哪里。
可她坦坦荡荡地抓住了他的外套衣角，倒叫他差点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怂包原来永远只有他一个。
他呼了口气，避开后视镜里的视线。
“走了？”
“嗯。”
清俊白衬衫少年，古灵精怪棒球服少女。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好像有什么在错位颠倒，但又好像有什么，永恒不变。
程从衍没去过电影院，也没去过KTV，贺舒怀一路牵着她，教她取票，给她买奶茶，买爆米花，和她一起坐在黑暗的放映厅里。
爆米花放在正中间，就跟所有爱情电影里演的一样，手一伸出去就能碰到。
可是脸红心跳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他悄悄回头，看了看程从衍。她带着3D眼镜，全身心都投入在剧情里，好像完全忘记身边还坐了个他，也没注意到刚刚她的手指还碰到他燥热的手背了。
这场约会，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在KTV的时候，他帮程从衍套好话筒，但是程从衍环顾一圈屋内，指着角落里的立麦，说想去唱那个。
其实她根本不会唱几首现代流行歌，最擅长的就是最初他教她英语的时候推荐的几首慢旋律英文歌，很多人用来咆哮嘶吼死了都要爱的KTV，被她当作小学生的练歌棚，慢慢地，轻轻柔柔地唱。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贺舒怀靠在沙发上，听她唱了一首又一首。高脚凳有些长，她的两只脚都不能平稳够到地，只能一只搭在横杠上，一只踮着。
她唱的很用心，再简单的歌，她也是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认认真真地唱，直到唱到生日快乐歌的时候，她突然跑下来，举起话筒坐在他身边。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贺舒怀原本不想笑的。
可是她单纯又用心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也很好哭。
他措不及防地抱住程从衍，没给她看见自己眼泪的机会。
其实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他身份证上的生日不是今天，是十月份。
但是今天是贺朗的生日。
他这人，从小就过两个生日。
一个是上辈子的生日，和朋友过，一个是这辈子的生日，和卢宁还有贺亭远，还有贺家一大家子亲戚过。
但是程从衍不知道，他想，她只会以为今天是贺舒怀的生日，不会知道今天是贺朗的生日。
是的，他又忘记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认识他之前，程从衍就已经找人调查过他。
他的生辰，他的年少经历，他的点点滴滴，她全部知道。
贺朗，生日快乐。
程从衍被他抱进怀里，默默启了唇角，无声无息。
“程渺渺，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贺舒怀脑袋抵在她发顶，克制住想亲她的冲动，“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嗯。”
程从衍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哭腔。
想到了什么呢？她想。
贺朗，想到了什么，才会想哭呢？
“再给我唱首歌好不好？我想听你唱歌。”
他松开程从衍，眼角的痕迹已经全部抹去，仿佛从未哭过。
“可是我会唱的都已经唱完了。”
“那就全都再唱一遍，唱给我听。”
程从衍定定看着他。
歌单上点的歌都已经放完，屏幕上自动播起了官方的消防安全科普视频，字正腔圆的消防员小哥在讲解民众必备的消防知识。
程从衍听了很久的消防演讲，才轻轻点头：“好。”
***
而此时的明城附中，一片张灯结彩，沉浸在校庆的活跃气氛中。
高有才陪着前来视察的市长走过学校的荣誉墙，满脸自豪。
身为明城的排面，附中的荣誉墙一向是很有分量的存在。
能被张贴在荣誉墙上的同学，通常拥有最光明的未来。
“这个同学……”
走过高一的荣誉墙时，市长的脚步停了下来。
“是前阵子古琴上热搜的那个？”
“是。”
市长微微点头：“小姑娘不错，既会弹古琴，还对航天感兴趣，高一参加冬令营就能拿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是。”高有才满脸堆笑，“她去年期末考，还是年级第一。”
“这么厉害？”市长脸上笑容也更加慈祥，“下午的表演，她也有节目吗？”
“呃……”
高有才顿住了。
上回让叶因联系程从衍弹古琴，程从衍没同意，还说什么要陪同学过生日，那应该就是没有节目的。
但是看着市长很感兴趣的样子，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市长看出了他的窘迫，笑呵呵把这个话题掠过去：“既然高校长也不知道，那我们下午就擦亮眼睛，拭目以待吧，说不定小姑娘就真的出现，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是是是。”
高有才连忙附和，转头就叫人赶紧联系叶因，问她能不能抓紧时间把程从衍喊回来，下午的古琴独奏，最好是叫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