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美术这件事, 当然不是说李悠笛自己决定了就行。
她还得去征求家长的同意。
王翠娥对这些不太懂，不会有什么意见。
李悠笛主要担心的是她妈......
自从上次闹矛盾后，她们母女两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冷战期, 谁也没向谁低头。
好在崔照平日里工作繁忙，加之李悠笛有心避开她，母女两碰见的次数少得可怜, 也没再发生什么冲突。
但现在李悠笛要是想学美术的话, 崔照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
李悠笛觉得她妈八成是不会同意的, 说不定她们还会大吵一架，但让李悠笛就这么放弃，她也做不到。
纠结了好久, 李悠笛终于决定要和崔照好好谈一谈。
她特意挑了个王翠娥也在的时间。
这事李悠笛是和王翠娥说过的, 是以这会儿她在门外小声警告李悠笛：“进去后好好和你妈说知不知道！”
李悠笛皱巴着小脸点了下头。
王翠娥看她这副臊眉耷眼的样子, 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 安慰着说：“你心理压力也别太大了，大不了王姨我到时候资助你去学。”
听到这话, 李悠笛来了精神, 一脸感动地抱住王翠娥的胳膊：“王姨, 你最好了！”
“行了行了, 别拍马屁了, 快进去吧！”王翠娥催促她。
李悠笛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她脑袋抵在门上, 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 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崔照的声音, 隔了道门, 听起来有些失真。
李悠笛手放在门把手上, 往下一拧，然后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崔照正坐在办公桌后，视线看着电脑，俨然一副在办公的样子。
“什么事？”她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双手放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李悠笛原本打好的腹稿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憋出来一个字：“妈......”
崔照放在键盘上的双手一顿，随后抬起头看向来人。
刚刚李悠笛敲门后一直没出声，崔照还以为进来的人是王翠娥。
李悠笛的到来确实有些出乎崔照的意料，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母女俩俱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崔照开口问了句：“你进来找我有事？”
李悠笛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忙不迭地点了下头。
幸好崔照这时候没有翻旧账，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李悠笛给自己找了张椅子，然后又拖着椅子坐到崔照的对面。
坐下后，她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想学美术。”
听完这话，崔照一开始没有说话。
李悠笛的心脏也在这沉默中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牙齿也不受控制地轻轻咬住下唇。
正要控制不住自己开口之际，对面的崔照终于打破了沉默，她问：“你是想做艺术生？”
李悠笛点了下头。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崔照问。
“我不是学习的料。”李悠笛说，“我喜欢画画。”
听到前一个回答，崔照的眉头明显一皱。
而后一个回答，她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些，但总体来说并不算很好看。
“如果做艺术生，那你未来的学习生活、专业选择这些你都了解过吗？你确定自己能坚持下去吗？”崔照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这些我都了解过了。”李悠笛开口，“如果我说我以后一定能坚持下去，你肯定不信，说实话，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但现在，我是想坚持下去的。”
在李悠笛说完这段话后，崔照的眼睛一直没从李悠笛的脸上移开，她像是在分辨李悠笛说的是不是假话。
母女俩无声的对峙。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崔照重新开了口：“如果你确定要坚持的话，那就去学。”
李悠笛刚开始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愣了一秒后，她才惊讶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同意了。”崔照说。
李悠笛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她一直以为肯定得费一番口舌。
在李悠笛看来，崔照应该是那种会严格安排孩子的计划，必须要让孩子按照自己给出的人生规划往前走的家长。
而原本的李悠笛很讨厌这种安排，所以变得叛逆和崔照对着干。
刚开始，崔照的某些表现确实和李悠笛猜测的差不多。
但是现在，李悠笛却发现，事情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你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李悠笛终究没忍住，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崔照好像并不意外李悠笛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捏了捏眉心，这才看向李悠笛，说道：“因为这是你的人生，我只能给你一些建议，并不能代替你走下去。”
李悠笛内心一震。
这还是李悠笛第一次听到崔照说这样的话。
她沉默良久，最后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还有，你得明白一点，就算学了美术，你的文化课成绩也不能落下。”崔照瞥了一眼李悠笛说。
李悠笛再次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李悠笛的错觉，这次谈话之后，她们母女俩的关系也悄悄发生了些变化。
*
转学美术怎么说也是件大事，第二天，李悠笛一到学校就把胡莎莎拉到一边。
“莎莎，我和你说件事，你不要太惊讶。”李悠笛给胡莎莎先打了个预防针。
胡莎莎一下子就被吊起了好奇心，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什么？快说！”
“就是，我要去当美术生了。”李悠笛说。
说完，李悠笛看着满脸淡定的胡莎莎，好奇了：“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画画得那么好，不去学美术才奇怪呢。”胡莎莎淡定地说。
“哇！”李悠笛朝她举了个大拇指。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去当美术生了？！”胡莎莎突然又大叫道。
李悠笛：“？”
你这反射弧怎么感觉有点长？
“那你要去美术班吗？那咱们岂不是不能做同桌，不能做同学了？！”胡莎莎抱住李悠笛的胳膊，“不要啊！我不要离开你！”
李悠笛：“......”
把自己的胳膊扒拉出来，李悠笛挣扎着说：“你放心，我不转班！咱俩还是同桌......”
一中确实是有专门的美术班，但李悠笛却并不打算转班。
换了个班级还得重新适应，还不如就呆在自己原来的班级。
更何况，他们现在才高二上学期，就算是美术班也是在正常地上着文化课，最多晚上的时候进行专业课的教学和练习。
而且对于美术生来说，寒假和暑假的集训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因此，李悠笛现在的安排是，先跟着学校的美术班一起练一练。
等到寒假的时候，再找个专业的画室集中学习。
胡莎莎一听李悠笛不用转班，立马又来了精神。
只是此刻她的表情终于不像以前那般无忧无虑了，胡莎莎看着李悠笛，幽幽的叹了口气：“阿笛，你成熟了。”
李悠笛：“？”
“其实也不只是你，我发现班里好多同学都是这样，不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的了，好像大家都对未来有了方向，就只有我一个人嘻嘻哈哈的。”胡莎莎说着话时语气有些伤感，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不敏感的人。
这种时候，李悠笛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胳膊递过去，又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没关系啊，慢慢来吧。”
*
心中有了计划，李悠笛也不拖着，很快找了个时间去找了认识的美术老师舒秋。
舒秋得知李悠笛决定要学美术了，颇有些喜不自胜。
她没想到自己之前随口那么一说，竟然还成真了。
主要是，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李悠笛确确实实是有美术上的天赋，而这种天赋是别人怎么努力都努力不出来的。
但舒秋也发现了，李悠笛精通的只有国画这方面，对于其他类型绘画形式，她完全算得上是一个新手。
了解了李悠笛的情况后，舒秋很快做出了安排。
刚好他们这学期学的是素描基础，舒秋直接安排李悠笛晚上来和他们一起上课，对于美术班里已经学过的东西，她也会抽时间给她补一补。
李悠笛对于这个安排并无异议。
舒秋给了李悠笛一天时间去准备练习时需要用到的各种工具和材料。
翌日，李悠笛正是开始了她的现代美术学习生涯。
这还是李悠笛第一次这个时间点踏进校园里。
和想象中的一片漆黑不同，学校里大部分地方都亮着灯。
最令人瞩目的还是高三教学楼，那里灯火通明，一间间教室里坐满了埋头苦读的高三生们，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高一和高二的教室里也亮着灯，不过里面只稀稀拉拉地坐着些寄宿的学生们，他们被要求去教室里上晚自习。
据李悠笛了解，高二生们到了下学期也得强制上晚自习了，据说是为了让大家提前适应高三的紧张......
夜晚的温度更低了，风里夹杂着彻骨的寒意。
李悠笛拢紧围巾，埋头往美术教室那边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总能放大一些微小的情绪，李悠笛莫名就想起了之前胡莎莎说的话，突然就体会到了一个正常而又普通的高中生的情绪——
那种对未来未知的迷茫，毕业后去往何方的焦虑和期待......
毕业，高三。
听上去好像很遥远，但仔细想想，也不过是一年半的时间。
一年半看似很长。
但其实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李悠笛乱糟糟地想着，很快就走到了美术教室门口，她飞快地将脑子清空。
可能是舒秋和班里的同学说过了，又或许是高二的时候突然决定学美术的人本来就常见，班里的同学对于新加入的人并不惊讶。
不过在李悠笛进教室后，不少同学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
而另一边，实验楼。
数竞班的教室里，一个男生对着江随的座位哇哇大叫。
“大佬，怎么回事啊你，竟然过来上自习了！世风日下，大佬你也开始卷起来了吗？”
“救命，还给不给人留条活路啊？！”
位于视觉中心的少年大喇喇地坐在座位上，一只腿曲着，另一只长腿穿过桌下伸着。
“说什么呢？”听到他们的话，少年随意捡起桌上的笔盖，朝男生的脑门扔去。
竞赛班是规定要上晚自习，不过晚自习都是让大家自己刷题。
江随不常来上晚自习，问就是想在家学习。
不过据某不知名爆料人齐先生说，某人回家根本不学习，而是要么在睡大觉，要么在打游戏。
因此，见到大佬破天荒地来上晚自习了，班里同学真实地有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