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战前夕,双方要求交换人质。

  原本被关在炼魔堂的该是白云阔和雪嫣,被云顶之巅挟持的该是青龙自己。而玄武才不在乎青龙是死是活,他欣赏白云阔的为人,和白虎商量了之后直接把白云阔放了,至于后来是什么下场,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白虎也有份被抓,玄武的行动就受了限制,比如他私自放了白云阔,那么被云顶之巅当做人质的白虎,能不能完璧归赵?

  有了顾虑,玄武就不敢贸然行动。

  而风璃也没闲着,经过多年研究,她参破了共生术的弱点,找到了解除方法。她有把握将白云阔二人放出来,奈何她一个代理尊上的身份,仙魔大战在即,整个焚血宫忙的焦头烂额,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根本无从下手。

  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采取了战场上交换人质的方法,可以保护风璃的卧底身份,就这么定了。

  以不归河为界,仙道百家修士齐聚一堂。

  以云顶之巅为首,各大仙门名宗均有参与,倾巢而出,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修士,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密密麻麻,比那仙道大会还要热闹。

  天明剑宗、听音阁、净光寺、清心庵、尹家堡洛家庄、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比如那天鉴司的柯子真,按理来说修真界的事儿,跟他们凡界是半毛钱关系没有,偏偏柯子真是个武痴,知道这里可以同高手对决,便不请自来了。

  舒烨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独自感叹道:“瑶山一别,近十年再见,也不知霜月君是否安好。”

  雪嫣跟在他身边多年,比起这些陌生人群,还是对舒烨更亲近些:“舒哥哥别担心,他们肯定没事的。”

  若是以前,那刁蛮公主病的端木翎肯定吆五喝六的使唤这个,招呼那个;如今她闷声不吭,一身傲娇气荡然无存,就规规矩矩的跟在端木砚身边,安静的像只兔子。

  事实证明,这九年的岁月,让整个天明剑宗的声誉尽毁,昔日桀骜不驯的门下弟子被天下悠悠之口喷的狗血淋头,一只只自命不凡的凤凰都变成了被暴雨淋的瘟鸡,龟缩着脑袋,再难提起精神。

  像是这种群聚的场合,更免不了被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端木翎好面子,强忍着撑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躲回营帐内不敢出来了。

  三日后,双方约定的时间到了。

  端木翎纵使不愿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却还是忍不住挤进人群,用巨大的兜帽遮住脸,偷偷的朝不归河对岸望去。

  魔修群起,在不知不觉间遍布山林,他们以焚血宫为首,魔界其他门派为辅,共同参与千年难见的仙魔大战,甭管是为了捍卫领土还是纯粹凑热闹,至少在此时此刻,修真界修士齐聚,森罗万象。

  血千绸在出关之前还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他头戴玉冠,三千墨发随意的披在身后,随着狂风呼啸,猎猎飞舞。他坐在玄色镶金龙的宝座之上,如葱根的细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金龙,勾唇,语笑嫣然:“老头子,好久不见啊!”

  被称之为老头子的明月霄肃立在不归河畔,一声藏青色道袍肃穆庄重,目光冰冷似霜,他朝后招了招手,立即有两个弟子将白虎和青龙押了上来。

  血千绸极富媚态的勾了勾手指,玄武带着白云阔和花雨霁从人群中走出,朝血千绸点了点头,然后情不自禁的望向白虎。

  血千绸道:“明掌门,您这宝贝徒弟本尊可是半根毫毛也没动,不知道本尊的孩儿们,您可费心招待了?”

  明月霄只冷着脸说了四个字:“原物奉还。”

  血千绸的目光冷了一度:“为避免城府颇深的明掌门对他们动手脚,本尊觉得,还是先验验货吧?”

  明月霄没有反对,他给路一之递了个眼神,路一之心领意会,飞身越过不归河,面对琳琅满目的魔修,纵使他知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还是免不了心里犯怵。

  花雨霁身着酒红色和霜白色相间的交领锦衣,黑金色发带束发,唇边溢出似有若无的笑意,魔气内敛,整个人的气质介于一种暗魅傲然和肆意轻佻之间。

  他旁若无人似的望着乌云飘荡的天空,目光下移,轻飘飘的落到血千绸身上:“在焚血宫白吃白喝了九年,真不好意思。”

  血千绸似笑非笑:“客气,若觉得焚血宫的吃食合你胃口,欢迎再来。”

  路一之打了个哆嗦,再看向白云阔,一身白色锦袍胜雪清华,出落的纤尘不染,他的眉头微紧,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隐藏着波涛汹涌,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显得心事重重。

  路一之心惊肉跳,下意识以为白云阔遭人暗算,便用“搜魂符”先检查了白云阔。

  血千绸的目光瞥了眼身旁的玄武,讥笑道:“瞧你急的?去吧。”

  话落的瞬间,玄武急不可耐的飞向了对岸,急匆匆的跑到白虎面前,将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才迟迟想起青龙那号人。

  最终,双方使者举手道:“并无暗咒。”

  明月霄沉甸甸的面色有了些许缓和:“血宫主手下如此干净,难得。”

  双方换人,花雨霁和白云阔先后登上小船,路一之释放真元,驱动小船自行前驶。

  花雨霁用余光瞄了眼渐行渐远的血千绸,没型没款的往白云阔肩上一靠:“魔修被仙道赎身,我真是沾了白兄的光啊!”

  白云阔没有回话,而是眼也不眨的深深看着他。

  花雨霁被看的浑身发毛:“我脸上有东西?”

  白云阔收回视线,望向前方的一众仙道修士,低声道:“若双方打起来,师哥站哪边?”

  花雨霁没有回答他的如果,而是反问道:“这两天你都精神恍惚的,有心事?”

  不等白云阔回答,突然一道冷箭射过来,他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拽过路一之的同时,反手抓住那支冷箭,无需弓弩,只轻轻挥手扔出去,那冷箭便携风雷之势,仅在刹那间要了河对岸一个魔修的命!

  双方本就虎视眈眈,酝酿多年的大战只需一个导火索,便轰然炸开。

  血千绸一声令下,十方舵主率领魔修群众一拥而上。

  仙道这边也不甘示弱,在明月霄的指令下纷纷穿过不归河,提剑迎难而上!

  瞬息之间,仙魔混战,就此爆发。

  修士们前仆后继,法阵一个接着一个的启动,咒术漫天乱飞,群魔狂舞,百兽嘶鸣。

  听音阁分为两种派系,一个主战,一个主和;眼下分为两拨,以谢明珠领队,大肆演奏“余音绕梁”,具有攻击性的音律可以大杀四方。另一波则是以舒烨为首,弹奏“神籁自韵”,使得闻者落泪,听者死心。

  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净光寺方丈也到了,法号释缘,他身披袈裟,鬓髪皆白,左手一串念珠,右手一把禅杖,道法高深,朝那听音阁阁主称赞道:“果然不俗,叫老衲大开眼界。”

  程听音一身青衣,头戴白玉冠,淡雅脱俗,他笑容可掬的说:“魔修的天敌还是佛修,要一举击溃焚血宫,还需仰仗净光寺。”

  净光寺的佛修们早已布阵,八大执事养精蓄锐,连同四大班首大摆罗汉阵,听从悟念指令,抵挡一众魔修。

  “多年不见,长本事了。”血千绸化作一团魔光,朝那罗汉阵俯冲而去——

  魔气呈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残云,罡风呈斗状冲入九霄,瞬间将那些佛修搅入其中,修为低的金丹爆裂,修为高的内府混乱,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明月霄手持佩剑秋思穿云而上,数道剑招,大破血千绸的招数。

  面对背后杀气逼人的明月霄,血千绸并不急着应对,他一身魔气冲天,右手五指大张,数百道血线争先恐后的朝释缘杀去,他再散出一道魔雾,瞬间撂倒一片下方混战的修士。

  释缘站在原地不动,他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念叨:“阿弥陀佛,血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金光扩散,在释缘面前凝聚成一口金钟,“咚”的一声,强烈的气压朝四面八方碾压而去,大乘期的佛修大放神威,方圆百里的魔修没有一个不受其影响,只觉内府翻腾,真元逆流,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好在花雨霁躲得远,他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也特别特殊。说是魔修吧,但仙道在得知了一系列真相之后,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对他喊打喊杀了,这回明月霄主张交换人质,各大门派竟也没有反对之音。

  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让花雨霁哭笑不得的场面。

  仙道修士没有一个人攻击他,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花雨霁还是晴空公子,有那么真正的魔修都杀不过来,实在没空管他这个又黑又白亦正亦邪的人物。

  而魔道那边就更简单了,他们只凭气息杀人,只要修的不是鬼道,一律杀杀杀杀杀,所以同为魔修的花雨霁很轻松的就被忽略了。

  别出生面的“仙魔两道通吃”,花雨霁觉得他比较适合当裁判。

  就是有一点让花雨霁不太明白,某人好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走哪儿跟哪儿,一会儿见不着就子哇乱叫。

  这不,花雨霁刚被人群冲散,白云阔就心急火燎的撵上来,一把钳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的喊道:“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外!”

  “为什么?”花雨霁很不理解,可惜白云阔没空回答他。

  青龙在扫荡一片仙道修士后,一眼看中了白云阔,他视这小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怨恨所有天赋高的修士。对他来说,这是上天的不公平,凭什么自己苦苦修行千年猜得到的成就,而别人仅用了短短百年就轻松达到。

  “去死吧!”青龙怒极,势必要杀死白云阔不罢休。

  而白云阔被魔修围攻,花雨霁也不可能干看着,偶尔挥手相助,叫别的魔修看见了,立即将他视作“鬼道叛徒”,一并杀之!

  血千绸的冥锁让无数修士血溅当场,幸亏有明月霄一直拖着,再加上释缘方丈的辅助,总算将大乘期满贯的血千绸困住了。

  就在明月霄准备一举重创血千绸之时,真元的突然凝涩叫他猝不及防,他身形一顿,仅仅刹那间的失误,便给了血千绸喘息的机会,他甩出冥锁,幻化千万血线,无数修士被活生生分尸,飞溅的鲜血落了满地,明月霄和释缘及时退开,却还是被冥锁的余威波及。

  血千绸呛出一口血,冷笑道:“二位可还吃得消?”

  释缘忧心忡忡:“明掌门。”

  明月霄摆手,示意无碍,他回头看向血千绸:“你断了西方地域灵脉?”

  血千绸笑道:“没错,西方主昆仑玉山,你们云顶之巅首当其冲,感觉如何?”说着,又邪魅的看向释缘,“西方也关乎极乐如来,够你们这群佛修吃一壶的。”

  白虎加上玄武大杀四方,十方舵主乘胜追击!

  明月霄小心谨慎再谨慎,他用最短的时间想明白了这回事:“云顶之巅,有你的人?”

  血千绸笑意森森,秀美的眸子俯视下方混战,一眼锁定那反手重伤边野的修士:“洛恒,等仙魔大战结束,本尊给你记头功。”

  “边公子!”路一之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护住边野,并释放真元疗伤。

  尽管明月霄早有猜测,却还是被惊到了:“他是洛家庄的人,血千绸,你这条线埋得够深。”

  血千绸:“多谢夸奖。”

  身为洛恒师父的贪狼长老差点被气吐血!

  这小子居然是血千绸的内鬼!

  藏的可够深的啊,平时表现的飞扬跋扈自命不凡,从进入云顶之巅第一天起就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桀骜不驯,对花雨霁尤其是喊打喊杀。

  试想,这么高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奸细?奸细的作风,不该是低调行事,让别人忽略自己,在暗中行动才能潜伏下去吗?惹人注目,就等同于暴露。

  可洛恒反其道而行,竟将大家都骗了!

  洛家庄简直颜面扫地,洛维气的破口大骂:“大表哥,你奶奶个熊!你居然投靠血千绸!”

  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洛原也骂道:“你不配姓洛!”

  地域灵脉被毁,若是平时倒是没什么影响,可在这种杀戮四起的混战局面,这就关乎着运势的问题,战场之上,运气何其重要?没有了好运的护佑,只能连连败退,节节死伤。

  青龙做法,卷起不归河百尺巨浪,也不管河对岸是仙道修士还是魔道修士,反正就一鼓作气呼过去——弱水之下,安有完卵。

  白云阔飞身直上,挥手立下一道半球形结界,弱水如飞瀑,倾泻而下。

  险些命丧弱水之下的修士一阵心悸,他们面面相觑,纷纷朝白云阔躬身致谢。

  就在这时,风向逆行,飞溅的弱水朝反方向朝青龙扑去,青龙大惊失色,亏他早有防备御风而逃。

  形势瞬息万变,被断了地域灵脉的白云阔怎会有这等运气?

  青龙看向血千绸,血千绸心中大震,下意识回头望向姗姗来迟的风璃,刹那之间,一切不言而喻。

  还真是……血千绸唇边溢出的笑容有些许破碎,也有些释然,他转头看向明月霄:“你能安插卧底,本尊就不能暗藏细作了?”

  青龙眼中杀意四起,骂道:“养不熟的表子。”

  风璃御风而来,龙骨鞭肆意挥舞,真元猎猎,刹那间要了周遭三十几个魔修的性命。她走到明月霄面前,摘下面纱,褪去黑袍,露出她一身洁白无垢的霓裳羽衣,单膝跪地道:“武曲长老门下记名弟子风璃,拜见掌门。”

  远处奋战的武曲长老抓到空隙,连跑带颠的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什么记名弟子,当年为了保护她身份才不敢大肆举办拜师礼,现在任务完成,风璃就是我亲传弟子了!”

  说着,亲切的将风璃扶起来:“好孩子,多亏你及时断了焚血宫的地域灵脉,不然云顶之巅的损失惨重啊!”

  远处,及时找到花雨霁并狠狠抓住的白云阔,碰巧听到了那边的动静,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她……”

  花雨霁:“云顶之巅的暗桩。”

  白云阔点头,颇有些意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本该出现的诧异,同情,亢奋,激动,喜悦,甚至爱慕,全都没有。

  白虎杀出重围,气的抓狂:“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什么效忠尊上,什么效忠焚血宫,嘴上说的好听,就是个阴险卑鄙的混蛋!尊上也是,明明对她有所怀疑却无动于衷,活该被骗,活该将自己这点家当全赔进去!”

  玄武拉住快要气冒烟的白虎,示意他冷静。可惜白虎火气上头,根本冷静不下来,身边尽是些虾兵蟹将,杀起来一点都没有成就感,还有那些听音阁的混账玩意,吹拉弹唱搅和得人心烦!

  混乱之中,白虎一眼看中远处的白云阔,他当场眼前一亮:“他在那边,玄武,赶紧跟我去宰了他!”

  玄武一把拽住白虎,用力摇头。

  白虎火气旺:“你拉我干什么?”

  忙着应敌的玄武可没时间写字,只能用摇头来宣告自己内心的抗拒,白虎气急攻心,嚷道:“尊上要杀他,我必须得杀,你要是不想的话,行吧,那我自己去!”

  应付青龙的白云阔自然无暇顾及白虎,这对白虎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手握短剑,照着白云阔背后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赤色剑芒迎面打过来,白虎猝不及防,险些被那道剑锋削掉脑袋,多亏他一向谨慎,顾脑袋也顾屁股,及时躲闪,转头一看,一口血涌上咽喉,不上不下卡的难受。

  “花雨霁你大爷的!”白虎气急攻心的吼道,“你还是不是魔修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边的?”

  花雨霁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收回虹销剑,一脸无辜的耸耸肩:“我哪边也不是啊!”

  两个焚血宫的弟子试图背后偷袭,花雨霁长剑一扫,将那些人击出百丈远,其中就有焚血宫的舵主。

  他抚着心口起身,恨恨的抹了把嘴边鲜血,怒极控诉道:“身为魔修,你居然帮着仙道!”

  “想什么呢?”花雨霁目光内敛,虹销剑杀气如锋,“我帮的是白云阔,什么这道那道的。”

  舵主气的呼吸困难,白云阔是仙道,仙道修士不会伤他,只有魔道会伤他,所以花雨霁攻击魔修,说来说去,不还是特么向着仙道吗?

  青龙退居后方,早已准备妥当的舵主顶上,三个舵主合力列下大阵,将白云阔在内的三千修士全部锁在里面。

  “绝元法阵,你霜月君就是阵眼,有能耐的,你就一对三千把他们全杀了啊!”一舵主笑的得意洋洋,“不然,你们三千修士单挑他霜月君一个也行,快点吧,要不了一炷香,你们的真元被吸干就活不了喽!”

  端木翎没想到自己离这么远也会被波及,她朝白云阔跑去,低声询问:“怎么办?”

  舒烨拿着洞箫跟上,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一舵主:“擒贼先擒王。”

  白云阔心领意会:“有劳。”

  舒烨一曲箫声吹得三个舵主是泪流满面,就差看破红尘畏罪自杀了。白云阔趁此机会,从内挥剑硬闯。

  绝元法阵被称之为恶阵,因为守住阵眼的就是被困在阵内的本人,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从外破阵,从内冲突无疑是自杀。可惜花雨霁被白虎玄武以及数百魔修拖住,暂时过不去,而绝元法阵内千钧一发,那三千修士不排除刚刚筑基的,根本坚持不了一时片刻。

  再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白云阔只能硬闯。

  唯一欣慰的是,焚血宫无人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因此破阵的反噬也大打折扣。

  以清泉剑诀破阵,群山轰鸣,白云阔只觉神魂激荡,来不及检查哪里有破损,因为天空忽然炸响的一道惊雷,让白云阔内府动荡,浑身的灵脉阵阵刺痛。

  他下意识抬起头望去天空。

  连续十天的激战,苍云之中飘荡着无数冤魂祟鬼,那条流动的不归河早已被鲜血染得猩红,原本的丛山峻岭被夷为平地,原本的森林树海被魂火吞噬成了不毛之地。

  狂风呼啸,雷云翻滚,天地间一片血红之色。突然,一道闪电劈空,天空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以闪电为中心,触目惊心的裂痕朝四周扩散,形状如同蜘蛛网,铺天盖地!

  众人惊愕悚然,只见那妖紫色的电光霹雳而下,又在途中分裂成数道,那电光所指之人,正是白云阔。

  花雨霁震惊失色:“天劫!?”

  白云阔避无可避,唯有持剑迎着雷劫而上!

  众人失声惊呼:“霜月君!”

  紫电晃得九霄亮如白昼,以天为槌,地为鼓,愤然一击!

  白云阔御风落回地面,他大口喘着气,罡风撕裂他的袖袍,肉眼可见的靛青色电流在他右臂上窜动。没有休息的机会,第二道天雷如约而至——

  “云阔!”明月霄丢下血千绸不管,放出秋思,破空而上,协助白云阔抵上第二道雷劫。

  未等喘息,第三道四道五道一并冲下,花雨霁飞身而去,赶在白云阔之前,人剑合一,将护体真元尽数推送出去,迎着三道天雷,正面冲击!

  “师哥!”白云阔一颗心恨不得摔碎了,在一道赤光从云间冲出,稳健落回地面之时,白云阔的五脏六腑还是麻的,根本不敢喘气。

  花雨霁回头递给他一个无比轻松的眼神,宽慰道:“大乘期天劫嘛,我特别有经验。”

  白云阔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过去。

  花雨霁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可能大概也许应该会挨骂,忙凑过去卖个乖:“我当年天劫是九百九十九道,你这个充其量就九十九道,小菜一碟。”

  白云阔想把他推开,花雨霁却突然正色起来:“留神!”

  酝酿多时的雷劫再一次爆发了,花雨霁携白云阔一并冲上,雷声滚滚,震耳欲聋!方圆千里地面嗡动,山峦坍塌,河川倒流!修士们被罡风气浪吹散出去,无人能靠近分毫!

  文曲长老忙着救治伤员,大声喊道:“多少道了?”

  贪狼长老:“三十七。”

  “轰隆隆”的雷鸣,霹雳闪电,恨不得将整个天空撕裂!

  武曲长老:“现在是五十道!”

  远处设下结界保护自己和天明剑宗弟子的端木砚,望着密密麻麻的天雷,背脊升起一层冷汗:“最后一下。”

  乌云遮日,天地一片漆黑,突然炸裂的四十九道雷劫,爆出刺目的华光,遍布天际,照着那不可一世的人类劈去!

  白云阔的第一反应不是怼天劫,而是一掌将花雨霁推出去,于混乱之中朝庚辰喊道:“接着!”

  已经做好准备共同面对天劫的花雨霁猝不及防:“白云阔!”

  层云裹着雷电,上至九霄,下贯地府,轰然相撞,夹在中间的白云阔渺小的如同风雨中一株孤立无援的小草。

  修士修行,每上一个境界就是在死亡线上走一遭,随着境界越高,天劫也就越凶悍。多少傲行六界的修士死于天劫,多少大能苦其一生却在此止步。

  哪怕成了仙家,可对于天道来说也是蝼蚁,更何况渺小的人类。

  花雨霁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回想自己当年大乘期天劫,天明剑宗两千亡魂的血债化作了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凶煞可怖,犹如世界末日!

  比起这九十九道天劫,似乎是小巫见大巫了,而花雨霁对白云阔也有信心,他不觉得白云阔会应付不来,只是……难以控制担心害怕罢了。

  担心害怕?

  这个念头犹如雷电在花雨霁脑中一闪而过,他有些猝不及防,有些心惊胆战。

  担心害怕,从何而起?他一直畏惧着白云阔的存在不是吗?因为他是主角,因为自己害过他,所以担心白云阔的报复。

  若白云阔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不就“自由”了吗?

  究竟是从何时起,这个“担心”和“害怕”变了味道?

  孤风席卷残云,浓雾之中,那人裹着一身焦土,缓缓站了起来。

  天劫过后,短暂的死寂,无论是仙道还是魔道,都本能的望向了他。

  数万修士,无一不惊。

  修真界万年难遇,大乘期一层,年仅修龄八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42165199扔了1个地雷】

  感谢追更哦,群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