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演不演？不演给我出去。”
许燃听着合练录音, 突然砸了手机，站到吉他手面前质问，让这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到近乎凝固。
这是归途摇滚社位于大活七楼703的训练室。归途是大社团, 训练室很大，而且, 靠着颜柏自己氪金, 各种音响设备都很高端。
平时就是寒山在用。
颜柏知道, 对孟舒不配合的态度, 许燃憋两天了。
他私下找孟舒谈过, 对方每次都答应得诚恳, 一到团练，这人又开始我行我素。
寒山的吉他手孟舒戴眼镜，长相斯文, 是管院大三的。
之前颜柏跟寒山三个人说，碧声的演出要临时换一个主唱, 目的是为了让顾池吃瘪，他还挺高兴。
顾池高中时候就组过10，当时小有成绩，来到大学虽然还没成立过乐队, 但他弄了社团。到校际音乐节时，肯定会是寒山最大的竞争对手。
但到第一次排练, 孟舒才发现换的临时主唱是美食节弹吉他那个。
表演时不知道是谁, 下来随便一问, 就发现是北大的知名人士——许燃, 许姐姐。
他作为大三的学长，又跟颜柏一起创立寒山，还是归途摇滚社的副会长。给许燃弹吉他已经足够憋屈，没想到他还把颜柏的《恋爱超快》弄成这样的曲风。
孟舒心里极度不爽，训练时，完全是带着情绪的，根本谈不上配合。
在训练室的白亮灯光照射下，被摔到立麦底盘边的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如蛛网般交错纵横。
主人却没有怜惜它半眼，只是神情冷冽地看着吉他手，淡声质问“这是团练，你在给我lo？”
硬摇滚漂亮的旋律本来就需要主音吉他手来创造。
如果孟舒不配合，就算技术好到逆天，也没用。
在被团练折磨的这几天里，许燃甚至疯狂地冒出一个怪念头如果是顾池作为吉他手来完成这首歌，那太漂亮了。
许燃先翻脸，孟舒觉得也不用再顾忌颜柏面子，把吉他慢悠悠地摘下来，递给小胖，隐含怒意地开口“对，我在lo，因为我不想给你弹吉他。”
面前清瘦男生的神情间闪过片刻松怔，孟舒自觉震慑到对方，继续诘问“你凭什么来当寒山的主唱？”
“我承认，你唱的还可以。但寒山只有一个主唱，那就是颜柏。”
他角度选得妙，句句不离颜柏，倒让学生会长不知道怎么劝了，只好不轻不重地驳斥了一句，“这件事我提前跟大家都说过，小孟你现在这样就是不讲信用。”
这点，孟舒确实无理，但他心里不服气，强撑着底气开口辩解“因为你只说是个朋友，没跟我们说临时主唱是许燃。”
颜柏在报告厅目睹过许燃帮顾池救场，但寒山的其他人不一样。
许燃这名字，在北大，痴汉顾池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近期也听到些不一样的说法，但很难改变之前的固有印象。
其实，瘦高鼓手和贝斯小胖心里存着跟孟舒同样的质疑，只是碍于颜柏，没有提出来。
眼镜吉他手甚至在心里怀疑，许燃怕不是要去给顾池吃瘪，是要去顾池面前献宝，吸引目光吧。
想着，又语带怒气地质问“你干嘛找人瞎改颜柏的歌？难道你对原版不满意么？”
颜柏先开口替他解释 “许燃请人改成硬摇，自然是想要更好的现场效果。”
对于这首新歌，许燃只说是重制了，并没有告诉他们是自己编的。
现下，他还没决定碧声演出后何去何从。
加入乐队重新站到舞台和聚光灯下？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要加入谁。
上一世，霍炎让他甘心追随，在这里呢？
其实这不是让他最苦恼的，最关键的一点是，无论他加入谁，原著的结局已经写就，自己注定要被顾池踩在脚下。
如果不能走到那个最耀眼的位置，他宁愿不开始。
不如继续在机械原理和数学建模的苦海中挣扎，成为优秀工程师的概率还高一些呢。
关于重制这件事，许燃自己解释了一句“颜柏的原版很好，但我那天要最炸的现场。”
“你这乱七八糟的就能炸么？”
几次合练后还没能看出整首歌的完整面貌，究其原因是孟舒从来不操心创作上的事情，全权丢给颜铂，对现场效果，少了点敏锐度。
许燃懒得再跟他多废话，伸手指向训练室的门，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要不想演，你随便，主音吉他，我可以自己来。”
这句话后的安静中，孟舒的脸色渐渐透出一丝铁青。
那天美食节，他见过许燃弹吉他，知道这人当然可以自己来主音吉他。
碧声演艺中心的演出，虽然是社团的招新评级，但主角是宿阳的归途，寒山只安排了一首歌的时间。
如果他现在走了，吉他由许燃来兼，那他就彻底失去在宿阳面前露脸的机会。
颜柏把吉他手神情间细微的惊疑不定看在了眼中。
孟舒之前就提过想跟宿阳认识，眼下的情形，并非真的不想演，就是不爽许燃这个人罢了。
想着，伸手从小胖手里接过吉他，挂回孟舒肩膀上，放缓语气给他台阶下，“小孟，只是一首歌，你现在好好排练，到时候我会跟宿阳商量，再这之前给我们加一首，还是我主唱，按寒山平时的来就行。”
孟舒的表情依旧不爽，但没再开口，也没有摘下吉他。
后面两天的排练顺利不少，吉他和主唱完全搭到一起后，整首歌的效果马上就出来了。
几次还算满意的合练后，许燃终于松了口气。
“明天的舞台你别太紧张，你真的唱得特别好，我很期待顾池看到表演后的表情。”
结束最后一次排练，颜柏陪他走出703训练室。
“放心，稳的。”
许燃侧目看过来，脸上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
颜铂其实挺放心的。经过这一次，他已经发现，许燃这人平时在很多事情上很宽容，一玩音乐，所有脾气都出来了。
甚至能感觉到，他还藏着很多力量。
所以，顾池才费尽心机的招惹他，就是想看到他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这么几年过去了，姓顾的还是跟以前一样狠。
马上六月中旬，天黑的越来越晚，气温也越来越高。
从大活七楼的窗户向外看去，校园里灯光星星点点。
乘电梯下楼，门刚向两边划开，许燃就看到大厅的暗白色灯光下，顾池正往电梯方向走来。
脑内立马自动生成危机感。
这一周，忙着排练，他翘了两节课。
也不知是不是老师已经放弃他了，并没有获得什么官方上的惩罚。
但顾池是班长……
“许燃。”
果然，顾池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停下脚步，站在大厅里开口。
真是来找自己的？
这人明天就要挨虐了，今天还要阴魂不散？
知道两人有关于“学习”的话要说，颜柏冲顾池默然地点了个头，先出了大活。
“干嘛不接电话？”顾池蹙起眉梢，直接开口问。
旧手机摔了之后，不亮不响，许燃哪知道有人打过电话。
摔了当天，他就一点不心疼钱地在网上下单了当下最□□手机品牌新推出的高端款顶配ro版，不但配置高，外观犹如跑车般酷炫，手机背壳还能自定义镭射图案。
许燃想了个“obi”（莫比乌斯）。
但要三天才能好，所以这几天，他的确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见顾池表情上有明显的不耐，许燃回答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你没事给我打什么电话？”
“你想多了，是建模老师。”
……
许燃无发可说。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手机配置太低，扔了。”
顾池……
“翘课就算了，你连作业成绩都不去拿？”他加重语气强调，“建模老师打电话到我这里，让我找你，今晚去数理楼的办公室见她。”
猛地想起来，之前的确收到建模老师的邮件，给了成绩，许燃只扫一眼没有挂科，就忙着继续排练，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
既然没挂科，还找什么呢？
难道是被顾池告了状，说自己坐享其成？
小人！
许燃跟着顾池往数理楼走，一路上，越想越来气，恨不能照前面的背上来一脚。
晚八点，晚课还没下，数理楼的教职工办公室里灯光明亮。
左拐右转地跟着顾池走到建模老师的桌前。
许燃满心紧张，准备迎接暴风雨的降临。没想到老师一见许燃就露出了亲切和蔼的微笑。
“你就是许燃？”
“我是。”
许燃摸不着头脑，尽量保持沉稳冷静。
却见老师笑眯眯地开口称赞“你这次作业的模型非常好，数值分析算法，最优化算法、蒙特卡洛算法等几种方法都用得非常巧妙。”
“啊，是是。”
“顾池同学的论文，正是因为有了你的模型作为坚实基础，才能这么出彩。”
“哦，对对。”
“许燃同学，你上次小测验虽然考得不是很理想，但从这次作业，老师看出来，你在数学建模领域上思路灵活，分析细致……”
在老师持续赞叹的过程中，许燃明白过来，数学建模题目，这模型才是智慧和知识的结晶，论文只是总结升华罢了。
自己选了模型，无异于抢了顾池的主要功劳，心里顿时萌生出些许不安。
“这次你们组全班最高分，我打了几个电话，你都不接，这才联系顾池同学，让他找你来，就是想跟你们两商量一下，老师准备把你们的这次作业投稿到一本数学期刊上。”
“啊？”
条件反射地去看顾池，见对方站在灯下，微微点头。
“行，老师你安排吧。”
得到学生的许可，老师非常满意，又坚决地给了200块稿费后，把两人打发出了办公室。
许燃攥着两张毛爷爷，和顾池一起下到楼底，准备分道扬镳时，把钱往他手里一塞，“你的稿费。”
见对方垂眸看了一眼，理所应当地收下了，许燃满意地点头，“200块买你一次智慧的付出，不算贵。”
顾池不为所动地把钱放进口袋，直接把话题切到两人都一直放在脑袋里的事情，“明天的表演，加油。”
话虽然是鼓励，但许燃也没听出什么鼓励情绪，索性揶揄他，“我加油了，你可得给我唱歌。”
关于解散10后，顾池不唱歌这件事，许燃一直很好奇，而且提到几次，他都从没给过正面回应。
没想到今晚一说完，顾池就迅速开口接道“难道我是哑巴么？”
咦？这是做好了唱歌的觉悟？
仿佛找到冷血学霸的某个软肋。
许燃不怀好意地暗忖就让我来听听你这个变声期渡劫失败的哑巴唱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