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嫁给暴君(穿书)>第69章 番外

  孕期满了三个月的时候, 表面看着还不如何明显。是以,穿上大红喜服, 倒也不显臃肿。

  这日, 孟姑姑领着一干宫女鱼贯而入, 端着各式首饰配饰来给她试用。

  近来周明恪下了旨意,于四月初举行皇后册封典礼,天子的婚事也一并办了, 以昭告全国百姓。

  封后大典不是简单的事, 天子的大婚更是重中之重, 这两样一起,耗心费神,大动人力物力财力。

  阮烟皱了皱眉,心道,他的帝王生涯本该就要到头了, 怎还这样不知节俭,如此兴师动众,大耗财力,怕不是嫌民间百姓还不够怨恨他?

  她有意要劝阻他一些, 但每每提起这茬, 他便要生气, 俊脸冷冷的, 说:“朕的婚礼,一生只有这么一次,朕焉能随便应付了事?不管中间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还要承载多少民愤,朕也势必要走完整一个流程不可。”

  他字字句句,满是对她的重视爱责。阮烟背过身去,嘴角悄然翘起,索性不跟他争论。

  孟姑姑将两人眉目流转的情谊看在眼里,不由莞尔,暗暗感慨,原来初见时她所料的没错。

  这位阮家姑娘,长大后十有七八的可能,能让皇帝收心。尽管中间发生太多波折,经历了厌憎和恐惧,再从一方的吸引,逃跑和追逐……所幸,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秋纱许久没看见这两位主子能聚在一起斗嘴耍闹了,见到他们二人和谐融洽,实在难得,不禁红了眼眶。

  再说皇帝觉得这两个大宫女在御前侍奉了这么多年,怎的还这么不上道,不懂察言观色,实在是白拿他这位顶头上司的俸禄。

  他握拳低咳一声,入宫年份久远的孟姑姑终于反应过来,平日严苛刻板的脸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于是很识相地把秋纱拉到身后,向皇帝欠身行礼告退。

  宫人将将退下,殿内便只剩他们两人。

  望着她纤细的腰身,三个多月还未显怀,这大大鼓励、纵容了孩爹想要顶风作案的想法。

  孩爹从来不是扭捏之人,自觉是天下霸主,极具王者风范,想要就直接行动,能动手就绝不动口。

  在宫人刚散去时,他长臂一勾,就把她揽到怀中,带到了小榻上。

  温热的鼻息在她的雪颈上轻轻吐纳,即便是再冷静严酷的人,一动起情来,便也是不管不顾,忍耐不了。

  “朕想……”

  没等他把话说完,阮烟抬手掩住他的嘴巴,“请你注意身份,你已经是个当爹的人了。”

  禁欲了好长时间,眼前温香软玉在怀,焉有坐怀不乱做那柳下惠的道理?

  陛下决定再挣扎坚持一下,“朕听何太医说,怀胎过了三月,将已稳定,即可行房。朕想……”

  阮烟心中默默吐槽,这厮诚然就是不太喜欢孩子,但凡有一点的爱护,又岂敢提出要做那事?

  她打断他,“皇上,咱们谈谈婚礼的事吧?”

  周明恪眸色幽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有点不虞地转移视线,“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这婚礼……还是简单办了吧,不必如此繁复沉沓。”她着实是担心劳民伤财,影响他的地位。

  虽说周子言已经除去,连同与他有关的党羽也一并连根拔除,朝政一片清明祥和。

  但坊间不一样,群众对他仍是怨声载道,随时都有义军揭竿而起,想要暗害他,铲除暴君的也大有人在。

  那些人想推翻他,已是蓄意多年。

  少了一个周子言,还会有一个陈子言李子言来搞事。

  阮烟想,周明恪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容许别人欺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呢,如此他只有身居高位,俯视这众生。

  但他不知分寸,不知轻重,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无所畏惧的样子。

  阮烟既然当起他的妻子,便要亲身教导他,期望这个男人能因为爱着她,而听她两句劝。

  眼下又听她拿婚礼简办来说事,周明恪拉下脸,不高兴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朕成亲?”

  阮烟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叹息道:“你多想了。我只是担心你这样肆意妄为,大肆张扬,迟早有一天将大祸临头。左右也封了后,名分上也全了,所以婚礼能节俭些就节俭些。”

  周明恪忽然明白她话中有话,她对他的担心,全是真的。

  他回抱她,深深呼吸,嗅一口她发间的清香,吐出一口气,“朕已有所准备了。”

  她尚且怀着他的骨肉,怀孕的人最大,周明恪最终还是听取她的意见,铺张的婚礼一切从简。

  天子大婚当日,他还下令大赦天下,农民减税赋,读书人再设恩科。

  此举赢得门下臣子的赞赏,而逆臣则暗暗气恼。

  司君墨看在眼里,十分欣慰。在政事上,皇帝早就可以独当一面,只是之前他无心政事,沉迷军事,所以才任命他司君墨为丞相,代政监国。

  如今皇帝变得上进,底下臣子皆为他所用,尽心尽力地辅佐着他。司君墨发现,自己变得更加清闲了。

  有时去往御书房,想看皇帝如何办公,便见新后坐在龙椅的一侧,捧着折子念读,在一旁帮皇帝分担,同时也有监督的意味。

  再看皇帝虽然不甚情愿,但有爱妻在身旁,竟也不敢偷懒偷闲了。

  司君墨低下头笑了笑,这宫里的所有事务,都用不上他了。

  他想,他应可以实现这些年想做,但又没机会去做的事情了。

  回到曾经的家国故土,是他毕生所愿。

  ……

  三日后,周明恪接收到一封辞别书。

  昔日风光无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丞相辞官返乡了。

  阮烟见周明恪捏着书信怔然看了许久,心下暗叹,果然,司君墨的结局就是离开,在辅佐周明恪的第十个年头便辞官离去。

  轨迹相同,离开的原因却不一样。

  随着司君墨的离开,这让阮烟愈发惴惴不安。

  司君墨已遵从原先设好的轨迹离开了,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周明恪了?

  她原本不知道自己对周明恪是什么感情,可事到临头,她才知对他不止是担忧恐慌,她盼着他安好……

  “要不,让司大人回乡数月,过段时间再把他请回来?”阮烟看出他对司君墨也有不舍的情绪。

  周明恪握住她的手,淡淡道:“不用。他这么做必有他自己的理由。”

  诚然,他自己也是心中有数。

  周明恪的手轻搭在她的小腹上,五月,可算显怀了。大抵是她太瘦弱,才这样不明显,这两个月经过女医的悉心调理,饮食上多加照看,阮烟已被养得珠圆玉润,她的皮肤原本就很白皙,仔细看还有些许透明感。如今皮肤像牛奶一样润白细腻。

  “等这小子出来了,一切都轻松了。”周明恪说。

  阮烟笑,“你怎就断定,是小子不是女孩?”她向来敏感,突然猜测,他会不会是重男轻女的混蛋??

  无怪她多想,实在是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注定如此,但因为选择将终身托付与他,心底无法抑制地对他生出盼望和期待,即便有几分不切实际,但他们两人那么多的都已经经历过来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彻底赢得这傲慢之人的尊重,耗费多少时间,才将暴君感化,教会他爱和追求。

  如果他当真重男轻女,得试试看能不能纠正过来。

  周明恪在恋爱上脑筋直得很,殊不知这一功夫,阮烟脑中过山车一样翻腾了许多念头,而他无所察觉,也不会读心。

  他简单而直率地回答道:“朕梦见过他,起初朕看不清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他的面容是模糊的,看着约莫四五岁的光景。只听他喊朕为父皇,跟朕说他以后要当大晋的君主。”

  阮烟闻言,吓了一跳,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对于皇帝来说,当他还在位的时候,一旦有人公然表现出对他座下龙椅有觊觎之心,便是杀头也不能泄愤的。

  可看周明恪神色一派轻松,唇角噙着一抹笑,悠闲自在,似乎对自家娃觊觎自己的皇位不以为意。

  只不过嗤笑那小子,都还没从娘胎出来呢,就妄想要当老子的接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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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周明恪对孩子甚为不喜,但也不厌恶,只因还指望着儿子将来接他的班,是以不好将对他的不喜表现得太明显,因此自孩子出生到他年满一周岁,渐会说话,他也没有抱过他。

  他给他取名为周宇颖,没什么含义,诚然并没有特别用心。

  阮烟亲昵地叫唤他小宇,对第一个孩子倾注全部的喜爱,周明恪看在眼里,颇有几分醋意,拦着她说:“他将来是要继位的,他是未来的君王,就该让他从小独立,母爱需远离。”

  阮烟睁大了眼,难道他生而为王,就注定一生孤寡,像周明恪前半生那样站在高寒之巅,孑然一身吗?

  阮烟抱住了孩儿软软的带着奶香的身子,心道,如果要她的孩儿孤寡一世,她才不希望他做大晋未来的皇帝。

  周明恪蹙了蹙眉,拉开她的手,将她与稚儿分开,“朕还是希望你能听朕的劝,不要太过宠爱他,你且看他长大后,对你是会是什么态度。届时,你定会失望。”帝王之道,没有人比周明恪更了解了。

  周宇颖学会说话了,阮烟欢喜地撇下周明恪,直奔东宫,只为听孩儿的一声娘。

  可当她牵着他的小短手,搂在怀里诱哄他唤娘的时候,周宇颖错开视线,黑白分明的大眼对上身旁的贴身太监,喊了他的名字。

  阮烟当时的心哇凉哇凉的,突然就明白了周明恪的劝诫。

  这孩子,生来就是个当帝王的料,“六亲不认”的路数表现得淋漓尽致,作为一个普通的母亲,阮烟有点被伤到了。

  在那之后,阮烟渐渐收了心,对小宇儿的关爱把控得当,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只是偶尔看见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字背书,不允许任何打扰时,难免心酸,他还这么小,细弱的肩膀就要承担家国大任。

  好在他当真是天资聪颖的,少傅和少保时常在周明恪面前夸赞太子的早慧,直称他是大晋的新希望。

  藏匿在西宫四年的安如沫复出了,开始到前殿主院这边活跃,对东宫那边也是相当讨好。

  归燕小声说:“看她又出来晃荡,可真叫人眼睛不舒服。早知道四年前您刚册封为后的时候,就把她给撵出宫去,何必留着她到现在呢。”

  阮烟低笑一声,安如沫是滑不留手的泥鳅,机智的同时又屈能伸,要逮住她整治她可不容易。

  四年前她深入了解了侯府的情况,得知安如沫的生母邬氏,是安远侯的第十一房小妾。而安如沫主动入宫,便是为了她那出身卑微的生母和病弱的幼妹。

  阮烟已知安如沫先前与周子言有所勾结,但又未达成事实,空口无凭,并不能将她定罪。

  而她在事发之后,为避免祸及自身,很是聪明地选择降为末等宫女,跑到太后那儿当差,权是避难。

  她向来比阮烟还会讨好太后,太后被她哄得开心,倒也愿意把她留在西宫安然度过了四年。

  安如沫内心想着,当年贬为宫婢侍奉太后,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事情。那时皇帝宠爱新后到了何步田地,天下无人不知晓,她作为尚无地位的秀女,只能避其锋芒,不如退一步做宫女,如此还能留在宫中,他日还有机会分夺圣宠。

  她无比坚信,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站于权利高峰的男人更是如此,就像她那个侯爷爹爹一样,院子里塞满了娇妾。她想着安静蛰伏,等到皇帝对新后厌倦了,便是她出手的时机。

  第四年,再是沉稳的人,也沉不住气了,她委婉地求了太后,为她谋得良缘,定下终身。

  太后爱惜她,也念她这几年的贴心侍奉,于是去探皇帝的口风,让他再纳新人,安如沫就很是合适。

  关于皇帝四年独宠皇后,不纳新人的事,近日朝臣们递上来的奏折,全都在弹劾她,言语委婉地控诉了皇后善妒。

  周明恪丢了奏折,搂着阮烟说:“前两年劝你再怀上一胎,你便不依。如今,麻烦都上门来了。你说当时你若依了朕,可就没有今天的糟心事了。”

  阮烟内心惦记着太后给安如沫保媒呢,这时候问他,“那安如沫,你纳是不纳?”心里补充了一句,他要是敢纳,今晚甭想上她的床。

  “朕不会纳。”周明恪平静道,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但朕会恢复她原先秀女的身份。”

  阮烟瞪他,“你……”

  周明恪倾身吻住她,将她按压在案桌上,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你要相信朕……朕不会做愧对你的事。”

  周明恪是太后一手拉扯大的,对她有些许感情,虽然不深,但往日对她是恭敬有加,会给颜面三分。他当时想处理安如沫已久,但顾忌着那女子狡猾地投到太后门下,又看太后对她的爱惜之情,才按捺着没动手。

  现下她送上门来,他便如她所愿,恢复了她的身份。

  阮烟听着从行宫传来的消息,说安姑娘一朝恢复原身,欢喜得一宿没有睡觉。这厢,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来给阮烟这位正宫娘娘请安了。

  阮烟心头复杂,始终想不通周明恪那厮为何要多此一举,平白弄个女人来气她。

  她起初心里是极度不舒服,跟周明恪发过几次小脾气,后来过了两年,安如沫仍然没有晋升,仍然在原地踏步,她便平静下来,只当行宫养了个吃白饭的闲人。

  两年过去,小太子周宇颖已长到六岁。

  瞧他跪下来规规矩矩,举止从容不迫地给她行礼,阮烟心里很是感慨。

  依然抑制不了对孩子的关爱,她又把周明恪的劝诫抛到脑后,贴心地向儿子嘘寒问暖,说些琐碎的事情。

  只见这小混蛋坐姿稳然,眉眼冷静,耳风也不动一下的,对她的问话,皆是言简意赅地回答,听她说起生活琐事时,毛茸茸的眉头微微一蹙,没说话,静静听她嗑叨。

  说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应一句,阮烟有点心累,喝了一杯茶水润喉,便摆摆手,放他回去了。

  才六岁,这孩子就已很有主见,他甚至开始参与政事。

  不怪这样急迫,然大局将定,情况特殊,一切不得不提早。

  在周宇颖过了七岁的生辰,周明恪一道退位的旨意下来,震惊朝野。

  周宇颖也非常有继位者的风范,相当沉稳地接过旨意,叩头谢恩。

  阮烟愣住了,周明恪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下岗退休,过舒适安稳的晚年生活?

  安如沫那厢也傻了眼,这……她这几年的筹划和苦等,岂不是全都白费功夫?

  未等她从震惊反应过来,接着太上皇周明恪就病倒了,在玉床上苟延残喘了半个月,两脚一蹬,眼睛一闭,就驾鹤归西。

  中宫丧钟声起,太监悲切地宣告天下,太上皇崩了。霎时间,举国轰动。

  也不知道黎民百姓对此是什么看法,是敲锣打鼓欢送一代暴君终于西去,还是哀悼打下大晋江山,巨大功勋史上再无第二人的先皇不幸逝世?

  众臣闻丧赶来,穿着白缟素,掉了几滴鳄鱼眼泪。

  葬礼紧锣密鼓地着手筹备,随葬名单也下来了——先皇虽以残暴闻名,但一生忠心不渝,妻子只有阮后一人。幸过的妃子宫女没有,没幸过的,名分也未定的只有秀女安如沫一人。

  彤史上没有她的侍寝记录,自然也就没有子女,于是七岁的新皇小手一挥,安家如沫就被指去陪葬了。

  ……

  夜深人静时,有一匹快马横出皇城。

  马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共乘一骑。

  夏夜的风凉爽宜人,像情人的手,温柔地拭去鬓角的汗。

  阮烟依偎在某个已经驾崩了的男人的胸膛上,小声问他:“你究竟在搞哪一出啊?”

  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竟然连诈死这种大事也没告诉她,害得当时不知情的她哭得肝肠寸断快要昏死过去。

  周明恪将她紧抱在胸前,一只手握着缰绳,纵马奔驰。

  他说:“若是提先说了,怕你演得假,容易露馅。”

  阮烟捏了他的胸口一下,“就算你要离开皇城,放弃那些富贵荣华,也不必诈死啊!”当了太上皇,想去哪里度假就去哪里度假,随心所欲,早就没人管了。

  “退位那天,我做了一个梦。”他声音低沉下来,“梦见太祖皇帝跟我说,由我主宰的大晋皇室气数已尽,连同我……命途也将到了尽头。唯有另立新君,方可保大晋江山百年太平。”

  阮烟紧张起来,声音带上恐慌,“为何说……你命途也到了尽头?你不会有事的吧!”

  周明恪垂眸看着她霎时发白的小脸,低头用力亲了一下,说:“太祖皇帝便是要提示我,不仅要退位,还要将自己在皇家的身份地位摘得干干净净,以脱离命途。于是,我便想到诈死。”

  “太上皇崩了,皇室中再没有周明恪。”宗堂里会立着他的牌位,儿子也会为他修建陵墓,那将向鬼神证明,冠名暴君,深受百姓怨恨的周明恪已经死了。

  阮烟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放松下来,将吹拂在他脸上的发丝轻轻挑开,露出他丰神俊朗的脸,在他侧脸印下一吻,“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你喜欢烟雨粉荷,我们就去江南。”

  “你喜欢辽阔草原,我们就去西南。”

  “你喜欢塞外荒漠,我们就去西北。”

  “只要你喜欢……我将追随你的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