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惊慌失措,想起韩冬云说白倾现在还小,所以这样喊他,是不是白倾不喜欢别人觉得他还小,于是忙改口:“宝贝...”
磕磕巴巴的后面几句解释的话还没说出来,白倾看他的眼神俨然充满惊疑和嫌弃。
脏兮兮的扫帚直往自己身上扔,一面还嚷嚷着赶紧报警,虽然听不懂报警是什么意思,但楚修隐约能感觉到是把他当成山匪那样的坏人了。
越来越多的人打开窗户往这边看,甚至还有人已经拿着些古怪的武器走出门。
楚修心有不甘,却还是选择另择时日再来。
两次相见都没有给那人留下个好印象,楚修心情十分糟糕,要是平时他定会意识到是韩冬云耍他了,现下却满脑子都是想再见少爷一面。
他想到一个办法。
如果韩冬云在一定会啐他一句:呸,偷窥狂。
楚修走出老远后隐了身形又折回去,正看到白倾遣散那些人,一面还‘叔叔阿姨’尤其热络的喊着,他看着颇不是滋味。
明明少爷以前只对自己这样笑。
等白倾进了屋,他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人,他头发很短,穿着一件茶白色的衣衫,很是古怪,那衣衫后面连着一个小布兜,不知道是要装什么东西,他极其不满的是,少爷居然把***穿在外面。
衣衫那样短,裤子也短,就连鞋都破破烂烂的,银边都没绣。
楚修眉头越锁越深,竭力克制自己想把他按回去理好衣冠的冲动,这样强烈的纠结复杂之感在看到他进屋后骤然停止了。
‘咻’一个酒瓶子贴着白倾额头划过,狠狠摔碎在地,“酒没了不知道?给老子买酒来。”
楚修眯起眼,怀里的剑动了动,却见白倾在门外生动的表情消失了个尽,这会儿看起来才有点像他熟悉的少爷,那人表情平淡的收拾好地上的玻璃碎渣,面无表情的开口:“钱。”
“钱个屁,供你读书不要钱?给老子买瓶酒还那么多屁话,你信不信我...”满脸通红的醉汉说着就在地上摸索,摸到脚边一只臭鞋子,白倾见他这样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那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的砸到木门上又弹了回去,激起一片灰尘。
少爷出门后楚修没跟去,怀里抱着剑在空中飘荡许久,他四下环顾,这是一间很小的破旧房子,小到只能容他们两个居住的地步,脏乱地上滚着不少满是酒气的浅绿色瓶子,乌烟瘴气。
他斜眼看了一眼地上醉醺醺的男人,指尖一弹,那人糊里糊涂的起身去寻水喝,脚底的酒瓶子咕噜噜全都滚到他脚下,这一起身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碎裂的玻璃渣刺入他膝盖和掌心,满是鲜血。
听着那个男人的哀嚎,楚修心情好了些,只可惜不能杀他。
他不曾想到这样的举动对于白倾而言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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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姨姨,酒钱先赊着,过几天等我爸有钱了我一定送过来。”
女人抬手搓了搓他脑袋,又往他兜里塞了颗糖,“没得事,那是你爸欠的,跟你没关系,快回去吧。”
白倾露出两个浅浅梨涡,冲女人一笑,拎着酒往回走,走到临近家的一条小巷子时他明显加快了步伐。
当三五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拦在他面前,他脸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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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倾回来时手里空空如也,额头一片青紫,身上的衣衫也满是灰尘,他进屋看到一地狼藉时一怔,还未有动作便被那一玻璃瓶给砸得猝不及防。
本就青紫的额头汩汩往外流着血,男人见他不动,粗着嗓子叫骂:“养条狗都比你机灵,酒呢?药呢?给老子出去买啊!”
白倾没作声,低下头进屋找绷带伤药,经过男人身边时,他陡然伸出一条腿把白倾绊倒在地,那尖锐的玻璃渣险些要刺入他皮肤,隐在空气中的楚修面色一沉,拖着一团极浅的灵力将他扶住了。
杀心骤起。
他没摔倒显然引起了男人不悦,反手从角落里***一根藤条抽他,屋内尽是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声音,白倾却始终隐忍不发,只是双拳捏得死死的放在腿上。
剑呼啸而出,剑尖直指发福的中年男人,屋内二人只觉一阵冷风袭过。
那剑在离男人分毫时滞住了。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叫你走没听到?还敢来我的地盘杀人?当我是空气?说,你混哪条道上的!?”
来者一把白胡子,仙风道骨,说话的时候胡子跟着一颤一颤,楚修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剑尖一颤,铿锵之声乱鸣,一副不杀死男人不罢休的模样。
白胡子心中讶异,心道主世界怎么可能让其他世界的人来回穿梭,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还敢与他交手。
想到这他一滞,蓦然想起前些日子那个被官泽神君除名六道的人,瞬间头疼得不行。
这不全乱套了吗。
慌乱间又与楚修对了几招,看他只盯着那个少年看心中便有几分通透,权杖往地上一杵,尤其威严:“你若动手,他也会死。”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
那剑极快的回了鞘,楚修沉着脸看他,似乎想起那日的浑重声音,冷声道:“是你?”
白胡子已然抓到楚修弱点,面容严肃:“你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但是不能伤人性命,也不能随意插手这里的事情,若有一丁点改变,你想救的人,必死。”
他说完微微一笑:“不信你可以试试。”
规则是留给有理智的人遵守的,负责掌控这个时空最大的工作职责就是维护秩序,若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乱来,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可偏偏这人被除名六道了,他不隶属任何人管辖,只有主世界历来一直存在的强大阵法能暂且压制住他。
白胡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忐忑,心想能忽悠一时是一时,这种命格的人也敢除名,官泽神君闯的祸就该让他自己担着。
好歹楚修信了。
白胡子内里觉得他其实是没信的,只是不愿意拿那个人做筹码。
不过总比没顾忌的乱杀人好。
白倾跪在地上挨抽的时候一度让楚修想起在白府,他记得那时少爷便那样冲过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吼,“谁让你跪的?”
只是那时,他觉得这是白倾在算计他。
他眼神慢慢沉了下去,半空中伸出手,指尖在白倾脸上轻轻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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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给自己换药时他安静的在一旁看,心中极其想上前帮他,却害怕现身吓到他。
趁那人起身放药,他站直身子跟白倾比划了一下,发现少爷才到他腰际,好像一只手就能把他抱起来的模样,那样软软的触感仿佛就在手心,楚修勾起唇角,与他贴得近了些。
一股阴风吹得白倾打了个哆嗦,后脊背的酥麻感一直爬到颈椎,他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寻思明天要去庙里求道符驱驱邪祟。
淅沥沥的水声从矮小的房间传出,雕花的透明玻窗上透出昏黄的灯和朦朦水雾,楚修在原地站了会儿,似是很想进去。
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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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修再没有回过七雾门,观察白倾是他整日里最开心的一件事。
少爷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起床,少爷小口小口的吃早餐,每一个神情动作都让人怦然心动,总想把他抱在怀里帮他做这些事。
只是他大多数时间都要去一个叫‘学校’的地方,楚修很不喜那里,那儿有很多穿着放荡的女子都喜欢黏着少爷。
每每这时他便咬牙切齿的站在旁边看,满心都是如何吻得他再也不敢跟那些女人说话。
直到那日放学,白倾在回家路上碰到几个人。
楚修虽不知他们是谁,但看少爷好像很紧张,便知不是什么好人,只听领头那个讥笑着说,“瞧这细皮***的,啧啧,不知道划上一刀会不会留疤?”
白倾默默将书包放下来,拽在手心,“我没钱。”
小痞子手里当真拿了把折叠刀,上下掂着,不在意的说:“哪次你都这么说,可不总是让兄弟几个给刮出点东西来了么。”
身影迫近,几人将白倾围到角落,他终于彻底冷下脸,这幅表情极其不讨喜,书包奋力往他们面前一扔,却如同被蚂蚁咬了一口,不痛不痒。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那几个人显然是惯犯,如同白倾的父亲,心情不好便来发泄,只当他年龄小好欺负,又没人管。
楚修双手环胸,指尖在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面色阴戾。
拳打脚踢如同暴雨冰雹狠狠砸在身上,双手护住脑袋的白倾在看到间隙中那一点寒光时神色一滞。
凭什么是他,凭什么他要承受这些,那个男人做的事情就一定要算到他头上吗。
他又在忍什么,等谁来救他?
那小刀本只是小痞子拿来吓唬小孩的,没想到这个一直被他们欺压的小孩会突然反抗,白倾豁出命一样的打法让人心悸,他不再防守,那一脚狠狠踢在他小腿骨上也仿佛没感受到一般冲了上去。
掌心将那泛着寒意的小刀死死握在手里,鲜血往下滑落,白倾慢慢笑了起来,“你们忘了么,我父亲坐过牢。”
说完手一松,那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只是那满手的血和白倾的目无表情让四周的人惊住了,不约而同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楚修扣着剑的手缓缓放松,只垂下眼默默看白倾一瘸一拐的捡起书包走回去。
自那以后附近就没什么小混混敢欺负白倾,祸福相依,经历过这件事虽惹他的人变少了,附近的人似乎也开始避着他,只偶尔传来‘那是个疯子,迟早有一天也要坐牢’这样的话。
楚修觉得少爷并不想拿他父亲出来作比较,说出这句话大抵也是厌倦了。
白倾不再笑了。
他父亲仍每日酗酒,那个叫‘学校’的地方少爷依旧每日都去,一夜之间,突然没多少人愿意与他说话,就连那些经常黏着少爷的女子也离他远远的。
楚修却高兴不起来。
他觉得,少爷与白倾越来越像。
这样的日子在白倾日益猛蹿的个头到楚修下巴上时,结束了。
少爷要出远门了,他看上去很开心,他说他考的大学离家里很远。
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少爷经常在家里对着一张照片自言自语,照片里面容温柔的女人与白倾有四五分相似。
离开家的那天少爷很高兴,这份高兴却在他到达新学校的第一天就结束了。
新生入宿时,有一个人认出了白倾,紧接着流言蜚语迅速席卷至整个学校。
“新来的那个男孩子他爸坐过牢耶,他心理好像也有点问题,离他远点吧。”
楚修默默跟在白倾后面,想过去抱一下他,想安慰他,也想告诉他,‘不用理那些人,有我陪着少爷。’
白倾却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从宿舍搬出去,勤工俭学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他自己一个人住后心情好了很多,他又开始笑了。
可楚修总觉得他的笑容很勉强。
少爷每天晚上回来,楚修就在房间里等他,有时会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法术把他冰箱里的食材换一换,甚至想亲自给他做饭。
这天白倾回来的很晚,满脸疲倦,楚修几乎是在听到开门声音的那一瞬间便冲了上去,隔着空气拥抱了一下少爷,又悄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白倾脱下上衣时,楚修呼吸骤然停住了。
少爷进了浴室。
那一闪即逝的腰身线条深深刻在脑海,浴室哗啦啦的水声让他无法自控的想起少爷纤细紧致的腰肢,与他欢愉时的表情。
楚修的脸红得很快。
好一会儿,那人从浴室出来,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他一边推开门,一边用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楚修跟在他身后,鼻尖萦绕着一股清新宜人的味道,与少爷身上的兰麝暗香不一样,也很好闻。
发梢上的水渍滴在地板上。
白倾站在房间发了会愣,突然拉上窗帘,往耳朵里塞了个黑色的小塞子。
他此刻依旧没穿上衣,打开电脑。
楚修心里开始咚咚乱跳,连耳尖都红了,他好像察觉到白倾要做什么。
房间很昏暗,只有电脑荧屏在发着微弱的亮光,安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